32 此间泪落
在我以前的朴实价值观中,并没有真正完美的事物,或多或少都会有些许缺陷,但看到她的那一刻,我坚定地相信,眼前这个女孩,就是真正的“完美”。
我那空白的大脑,被无数夸耀的辞藻占据,但自己浅薄的学识,根本不足以找到准确的修饰词,来展现哪怕万分之一的,见到她的那种震憾。
精致的面容,婀娜的身姿,秀丽的长发...这些浅薄的修饰词完全不配去形容她,而那些“闭月羞花,沉鱼落雁”“螓首蛾眉,巧笑倩兮”“灿如春华,姣如秋月”“回眸一笑百媚生”等等的,来自古往今来文人墨客的修饰,加在一起,也难以形容她的美好——人类已有的所有文明存在,都远远无法形容她这样一个升华了“美”这一概念的物质存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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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处省略所有类似发癫的喜爱,赞美之词)
她的眼神中也带着某种欣喜,也许是因为好久没人来这里了。她面带微笑,蹲下身来,帮我一点一点拿下贴在头发,躯干和衣服上的花瓣。
而我只是怔怔地盯着她的面容,感觉都忘了对身体的感知。即便她突然用刀子刺向我,我此时也会坦然接受,甚至还会想着:哦,她特意用刀子捅我,她真温柔,她真好....
她最后将收集起来的花瓣放到我的右手上,然后用双手温柔地握住。当柔软温和的触感传递到大脑,我脑海中那些负面的东西,在短时间内荡然无存。
过了一段时间,空白的大脑里陆续有理智填充进来,我才开始察觉到自己的魔怔状态,也意识到眼前的女孩不是什么幻觉,比起之前的“忘我”,逐渐恢复神智后就满是尴尬了——眼前的完美女孩,是一丝不挂呀。
当然我确信自己当时对此没有任何邪念,就像真正虔诚的信徒是不会对袒胸露乳的佛陀有什么非分之想,但毕竟是孤男寡女,而且我觉得自己的目光根本不配落在她的身躯之上,这简直是一种亵渎,我的尴尬就是来自于这种“渎神之举”。
她完全没有在意我的心情,慢慢起身,试图将我拉起。我自然是极力地配合,驱使松垮的身体站起来。当我用左手撑地,才又发现那把做工精致的手枪。我急忙把它推的远远的,这种噬人生命的污秽之物,不应该出现在圣洁之人的房间内。
在她的帮助下,我慢慢站了起来,随后便被她拉着,走向房间内部。
她的房间也是方方正正的标准间,除了一个被不透光玻璃隔起来的卫生间,其余只有一张床,一个柜子,一对桌椅。房门附近,就是大范围空空如也的地板。桌子上也只有三本古朴的书,两支笔,两张叠好的桌布。
看到桌布后,我一面疑惑她为什么没有像样的衣物,一面尽量轻柔地挣脱开她的手,迅速前往桌边,拿起桌布,展开之后确认尺寸足够为她遮蔽身体,再迅速返回。
她依旧保持着刚才拉着我的姿势,脸上多了些疑惑,即便我把桌布用双手撑起,她仍旧只是带着甜美的微笑望着我。
“可以...抬一下手吗?”那绝对是我此生最温柔的语气,可惜她听不懂我的语言。
无奈,我只得慢慢将她双臂抬起,即便她十分配合,像个任人穿戴的布娃娃,我也尽力保持动作的轻柔,她那温润细腻,吹弹可破的白皙肌肤,稍微一点的凹陷就足以让人心疼。
桌布大概可以围身子两圈,最后用两边布角扎一个双重活结以固定,如果是蝴蝶结可能更符合她的美丽,但我不会。
总之,那块桌布很好地变成了她的衣裙,“裙摆”也不到大腿的一半,并不影响行动。那红白相间的条纹显然并不那么时尚,但当桌布裹着她的身躯时,就已经变成人世间最华美,最名贵的衣物。
当我帮她穿好“衣服”,她又握住了我的右手,对身上的桌布毫不在意,只是迈着轻柔地步伐,将我拉到床边坐下。
走的过程中,我又注意到她一直是赤脚,房间里也没其他鞋子,毕竟应该也没机会出门,倒也合理。但她的脚,真的...虽然我绝对不算一个痴汉,但在当时的那种状态里,如果对她每个部位都抒发一遍强烈的赞美之情,足以写上一篇以万字计数的论文,名字也可以简单粗暴地题为“论完美”。
随着时间的推移,我的理智完全回归,那种对着梦中情人发癫的状态也消失不见。在一阵胡思乱想中,我大概意识自己之前失神状态的缘由,总结起来就是,自己意识不被外界干扰的前提是自己的意识保持稳定。
放在这里,就是我的精神状态在开枪后处于崩溃的边缘,这时有精神影响能力的她出现在我面前,我的意识便难以抵抗她的影响,变成了一个发癫的痴汉。等到我理智逐渐恢复,她的精神影响也就逐渐消失。就,嗯,很鸡肋,与传奇调查员相比还差得远。
虽然情绪稳定了,但尴尬还是一样的尴尬。我的右手被她拉着,置于覆盖着银色金属薄膜的床单表面,左手则不停地拍着大腿,舒缓着紧张情绪。虽然依旧没有什么不该有的念头,但我这么一个母胎solo至今的单身汉,实在无法应付这种梦寐以求的幸福场面。
而且,我与她的差距远超癞蛤蟆与天鹅的区别,用夸克和整个宇宙的大小差异作比也许都不足为过。我从另一个世界沾染的血污,依旧附着在腿部和身侧,与她的洁净无暇,形成了某种戏剧性冲突。
若是视角拉远,这一对截然不同,并坐床边的男女,更像是代表着两个世界的冲突,光明与黑暗,堕落与飞升,腐败与鲜活,等等的,什么都可以,但我显然都是代表阴暗的那一方。
但想要把情节往后推进,剧中的某个人物,总要与另一个世界和解。而在这个房间中,我也不可能就这样缄默无声下去,随便说点什么,让尴尬缓和一点就好。
“啊...那个,你叫什么名字呢?”就我那为零的社交技巧,就算事先知道她的名字,恐怕还是会用这样毫无水准的语句发起对话。
她无动于衷,仅是微笑,甜美的微笑。
之前让她抬手用的是汉语,这时又说了英语,她都听不懂,我也不会其它语种了。
“哦,你看这个。”我指了指我的胸牌,试图告诉她我叫0307。
她认真地看向我的胸牌,终于算是有所行动,用右手在我的掌心缓缓地书写着。
“6...1...1?”是她的编号,或者说是房间号。在这里待着的,大多都没有属于自己的名字,高德那样的只是少数。但我觉得这样美好的女孩不能只称呼一个冰冷的外号。611,那就陆瑶瑶吧。
“可以叫你陆瑶瑶吗?”
她缄默不言,仍是微笑,动人的微笑。
既然没有否认,我自作主张地当作认同。她又听不懂,自然没法回应,的确于我而言这是在自欺欺人,但对于她而言,被怎么称呼都没关系。
“陆瑶瑶小姐,我不知道你为什么会在这里,也不清楚我因为什么要躲在这里。哈,我总是,一无所知。”我不想让房间重新陷入尴尬的寂静,而她又是个完美的倾诉对象——她听不懂我说什么,只会微笑着温柔注视着。所以我就自顾自地,把平时只能自己消化的胡思乱想说了出来。
“莫名其妙就来到这里,然后经历了些...哎,乱七八糟,不知所云的事情。起初想过逃跑,也尝试过,但最后发现,我可能...后半生就困在这里了。”
“.......”
“出去了,帮助了一个孩子,享受了一点当英雄的快乐,但更多的....哎,那些平民到底做错了什么呢,突然就那么老了......”
“.........”
“我真的不知道为什么我要在这里,选个英雄,也得选个靠谱的吧....我也没什么本身,根本就做不了什么。说不定还会害了别人....”
“.......”
“我搞不懂他们为什么非要救我...他们...他们明明...最后...最后还是我去....开枪。”
“为什么...为什么呀。让我看到那些,却只我看着......看着他们受伤,看着他们离去,而我却......我却什么....”
在漫无目的的碎碎念中,我的头越来越低,情绪又变得很差,比起被瑶瑶小姐“魅惑”,清醒真的算不上是件好事。
陆瑶瑶不知道我为什么这么悲伤,但清楚我在悲伤,没有出言安慰,只是起身抱住了我,那柔软温暖的胸膛,足以让任何压抑许久的成年人彻底崩溃。
“瑶瑶小姐,我就...只是一个...一个普通人,胆小,懦弱......怎么说都行.....我根本不该.....不该........”
“.......”
我也没有放声大哭,只是像一个,一个在外受了委屈的孩子,在家人怀里慢慢倾诉。当眼泪从眼角滑出,由热至冷,最后滴到腿上的时候,一直压在我身上的某些东西,也顺势一点一点卸下来了。
她轻轻抚摸着我的背部,就像母亲安慰孩子一般。
我此前的经历像极了造物主的玩笑,把一个生在阳光下,长在春风里的善良小伙,扔进了满是未知的泥泞之地,但至少它还算良心未泯,在我精神处于崩溃边缘,最需要安慰的时候,将瑶瑶小姐送到我的面前。
或许英雄的诞生的确要“苦其心志,劳其筋骨,饿其体肤,空乏其身,行拂乱其所为,”但对于我这么一个天资极差的废柴,那些事未免太夸张了些,总得要有一个港湾,一缕清风,抚慰我这一路上,难以承受的“伤痛”。
人不能只在苦痛中成长吧,那也太悲哀了。
当我醒来——就像小孩子那样,哭累了就直接睡着了。我的身子平躺在床单上,她坐在我的身旁看着我,左手还是温柔地握着我的右手,为我的大脑传去安宁的感觉。
她一言不发,还是微笑,温柔的微笑。
我也一时无言,作为回礼,只得勉强咧起嘴角,为什么要笑呢?也许“只要微笑就好了”。
我慢慢直起身,同时也发现了在她右手上的袋装面包,看远处打开的柜门,也就知道这是她宝贵的藏品之一。她将它们放到我的腿上,可并没有任何放开我右手的想法,无奈,我只能用左手拿起一个,再用嘴撕开包装。
面包的味道倒没有多么好吃,甚至有些怪怪的酸味,但比起“嚼餐巾纸”,已经足够好了,至少是正儿八经的工业产品,不是什么长在.......吃东西的时候最好别想那些不美好的东西。
“0307,0307,如果听见,请尽快出来,我们需要你的帮助。”声音不是从耳机中冒出,而是来自天花板上,也不是没有感情色彩的电子女声,而是那位研究员老者。
安宁的时光又是短暂的,第四个面包我才吃到一半,就又要被拉去当英雄了,我是真想当做没有听见,再多看瑶瑶小姐两眼也是好的。但,既然已经按下了扳机,就不该辜负他们的付出。
我将另外半个面包塞到嘴里,翻身下床。她依旧拉着我的右手,随着我一同站起。
我不知也不能对她表达什么,让她明白我此行之必要,只能尽量缓慢地用左手拿起她的左手。
这情景,放在影视剧中,至少再放慢一倍镜头,同时配上一段凄婉的音乐,突出表达男女双方复杂的心情。但我们之间不是爱恋这种普通的人际情感,也不只是救赎与别救赎者之间的联系,友情,爱情,亲情都不太相像,硬要说的话,是触及灵魂的“萍水之情”。
她让我的世界有了色彩,可我也没法为她做些什么。
只能拉开她的左手,将我手中一直攥着的花瓣,郑重地放在她的掌心之上。虽然那些花瓣的形貌被挤压得不复艳丽,但颜色依旧鲜亮,算不上什么很好的礼物,但至少也是我第一次送花...情谊到了就行。
她对我而言,是人间的奇迹,那我对于她呢?这是种自高自大的提问,太阳照拂了地球上的生灵,芸芸众生对太阳意味着什么呢?
我只要感念这场遇见就行了。
我将她的左手手合上,面带微笑地看向她,郑重地说一声:“再见。”
她难以言语,又是微笑,令人安心的笑容。
笑容比之前的更加明媚灿烂,让我想起一句玩笑:“我最后不打算给你买花了,因为你一直笑靥如花。”我心里这样想着,期待着下次见面时能轻松地这样问候道......
开门的时候,不免还是有些失落,但我也突然想通了很多东西,至少不再那么彷徨无措了,就算再落入最深的黑暗,也有可供回忆的珍宝了。
受苦,洗礼,升华,就算我只是剧本上的演员,难以真正掌控自己的命运,但为了那些为我奔波,为我牺牲,为我驱散阴霾的人,也该登台表演了。
我逐渐理解一切,这使我充满了决心(限时buff)。