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多久，一个人越过层层壁垒，来到辉夜面前，楚人想要以命相搏时，她递来了匕首。

    为了抑制混血的自爆，仙人蔷薇创造出封灵阵，就是这个阵法让楚人无法以自爆抵抗。

    创造阵法的初衷是消除自爆的不稳定性，让楚人在秦国自如地生活。但在国家的意志面前，个人的意愿何其渺小。拒绝的话，死的就是千万秦人，以这种方式战斗的楚人也活不下来，两害相权取其轻，蔷薇别无选择。

    蔷薇告知辉夜，自己有逆局之法，并向辉夜询问。

    “我能得到什么？”

    对刚刚失去双亲，面临灭国之难的辉夜说出这种话，守在身旁的将臣，恨不得杀了这贪婪的女人。

    “能得到什么？钱俗套，你为楚国的延续投入了你的砝码，你将得到一个大国的友谊，无论你想做什么，一切都将有利于你”

    辉夜的回答颇显王者风范，让将臣感觉，辉夜突然长大，他却成了孩子。

    “我死，阵消”

    说完，蔷薇以手刺穿了自己的心脏，于秦于楚，她都是不可饶恕的罪人，造就如今局势，蔷薇无法原谅自己。如果楚人能自私一点就好了，如果辉夜能愤恨一点就好了，她就不会抱憾而终。

    死之前，将臣问了两个问题，那人还有家人吗？你知道他们的名字吗？将臣得到了满意的回答。他一直有做好为王而死的觉悟，但失去王的觉悟，却没有做，他连遗书都写好了，却没想过自己会成为留下的人。

    百年前，赤炼从烛九阴那里为将臣求得伞轮剑，即使没有灵力也可以使用，将臣不负期望，凭借这把剑成了王下第一人。王与后于他有再造之恩，他也深爱自己的国家，余生都将作为公主的盾常伴左右。

    即使楚国危亡之际，即使公主跪下恳求，将臣也没有离开辉夜身边。在王与后已然逝去的当下，只有保住公主楚国才有未来，因为辉夜是楚国与诸王之间最后的桥梁。

    就算不谈情感与责任，单从利益的角度出发，将臣也该守在公主身边，但他的思绪根本不受控制，楚国最珍视的王双双陨落，凶手的爱子仅仅是生死未卜，这要将臣如何忍受？

    将臣谎称要去保护楚人，辉夜欣然应允。

    援兵不知何时会到，辉夜也见不到上官，圈外的人想活就只有死这一个办法。蔷薇已经献出了生命，楚人也别无选择，他们握紧了双刃的锋芒。

    即使楚国能和秦国分庭抗礼，仍被抛弃了他们的秦国当成弃子，还连累了王。

    此刻，弃子的愤怒无可比拟，他们看秦人的眼神变了，再没有恐惧，甚至把守要道，以防秦人逃窜。今日不请自来者，一个也别想活，楚人誓死守卫身为臣民的骄傲。

    战无不胜的秦军，看到一群毫无战斗力的楚人正向他们靠近，那些人像稻草人一样，一碰就倒，但就是让人打心底里畏惧。

    楚人哼着楚歌，是战歌也是哀歌，这首歌曾给他们鼓舞，现在徒留悲愤，秦军听着四面楚歌，看着羸弱的楚人向他们汇聚，他们走的跌跌撞撞，却让人害怕地想逃。

    楚人赤手空拳，青年领着老人，后面跟着孩子，他们把老人扔过去，他们把孩子扔过去，他们自己冲过去，随后是响彻世间的轰鸣。扔的人表情痛苦，但不会流泪，那只会朦胧视线，被扔者毫无惧色，他们自愿来此，快意恩仇。

    秦军，不得进不可退，在一声声爆鸣中被炸为碎片，另一边则傲雪欺霜，战至终章。

    此刻，攻守易势。

    秦军理解命令，秦军遵从命令，他们知道这是场不人道的战争，也知晓同为弃子的结局。如今他们手上沾满了鲜血，审判他们的人却不再回来，取而代之的是这些疯狂的楚人，以及整个世界。

    与世界为敌，没几人能坚信自己正确，理性思考的结果就是击溃理性，秦军惊觉这挽歌也为他们所唱，血雨腥风中，他们理解了曲中的悲哀。

    不管是杀了楚人还是被他们杀掉，秦军都怕的要死，一想到会有大妖入秦，杀掉他们要保护的人，他们就怕的要死。

    秦军前所未有的动摇，上官的计划失败了，彻底失败了。不管是上官还是要牺牲的他们，都因一个人的壮举，成了千古罪人，原本必要的牺牲成了亡国灭种的导火索，秦国要亡了。

    妖重情义，即使最嗜血的妖，也会对王心怀敬畏，他们知道谁替他们争取了生的权利，他们无以为报，能给的只有敬意，这份敬意就是阻止他们为非作歹的缰绳。

    歧国的大妖知是非，懂善恶，即使再胡闹的妖，也会在那一天，按照王的期盼做一个他们认可的人，以此表达谢意。

    能不能保持全凭本心，但能舍弃一日自由，尝试活成王期待的样子，已是难能可贵。如今，他们被调动了情绪，飞速向秦楚进发，他们的愤怒不会止熄，像气球越吹越大。

    自由的大妖无需思考条条框框，他们只知道，卑鄙的野狗猎杀了他们认可的王，而他们尚未还清那份恩情。

    赤炼把所有人卷了进来，但那只是一个可怜的女人，提了一个合理到不能再合理的诉求，我活不下去了，希望你们能守护我的国家和女儿。赤炼只是想托孤，南国的十万玄女都会应她所请，为她的挚爱以命相搏。

    只是，相互理解并由感性支配的后果，蓬莱承受不起。

    人与妖之所以和平相处是因为杀人的风险与收益不成正比。秦人摇尾乞怜的样子格外有趣，愚弄他们比杀掉有趣，而且嗜血的妖会被玄女追杀，如果杀了玄女，护短的青玄会找上门，歧王可不会袒护。

    大妖在歧国自由自在，何必杀人找不痛快。这次不一样，秦人惹怒他们了，他们现在只想宣泄怒火，何况还是岐王带着滔天的杀意，一马当先。

    为了免于战乱，十万玄女，举国出征。她们乘在八岐大蛇上，蛇没有动，动的是水，青玄在蛇头撕风驭水，仅一个时辰就抵达了楚国，既为尽快驰援，也因此景不忍直视。

    血河千里，漂尸百万的景象实在是摧残心灵。

    妖分两路，一路护楚，一路伐秦，南国也分两路，一路劝拦，一路截击。

    进犯秦国的妖，侠义也好，泄愤也罢，都由南国击退，仍有怨气的，由南国打服，现在的南国就是有着抓而不伤的绝对实力。

    上官的想法，南宫了然，亡国是假，杀青枫也非其意，她只是想成为秦楚的罪人，然后以死谢罪，但她失败了，败的很彻底。可自己又怎么样？钟离痴傻后，上官来求助，自己没能找到更好的办法，也不愿做这必要之恶，事情发展到这一步，自己有罪。

    现在唯一能做的就是保下秦楚，只是保护，南国可以。

    和钟离认识这么久，上官以为自己足够理性，可事到如今，她已经没法去思考，也听不到秦军的悲鸣。她不知道该怎么办，愧疚和无助压垮了她，她蹲在地上，捂着脸哭了起来。

    上官想抗下罪过，所以从一开始她就没有自裁的权利，她的命必须留给受害者解恨。可她突然发现，她根本扛不住，她的命是这样廉价，死一万次也不能抚平众人的悲愤。

    这样的上官真可怜，也真丢人，在她傲慢地想要担负一切的时候，就该料到如今的局面。

    上官是败者，是愚者，她犯下的错误足以抹杀她一生的功绩，钟离的毕生心血也要毁在她的手上。谁都可以指责她，但谁都没资格指责她，因为她计划的第一步，就是把自己放在闸刀上，就像当初的妲己。

    没有这份觉悟的人，又什么资格嘲笑她的失败？所以也有人依旧相信她，一双手有力地搭在上官肩上，是轩辕。

    “辛苦了，我会和你一同承担”

    轩辕不清楚事情的经过，也不认同上官的做法，但他认可上官的为人，即使全世界都抹黑上官，他也认可这个无私又认真的姑娘。

    上官只是勉强自己做了不擅长的事，又在无意中铸成大错，轩辕要抓住这一点时间，理清全貌后和她一起承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