潜意识游戏

    “韩老板，你的生意不错呀！”

    韩老板本来正在给一个进货的女人准备货物。听到有人说话，笑眯眯地抬头一看。一下子愣住了。

    小四皮笑肉不笑地看着韩老板，眼神却凶狠憎恨。

    韩老板赶紧打哈哈：“啊，哈哈！生意不好做呀，老板！”

    小四扫了一眼柜台上的货物，不理韩老板，却问那个女人：“这东西好卖吗？”

    女人一脸笑容地说：“啊呀，简直太紧俏了。我刚才还跟韩老板说，让他多给我配一点。他还不肯。没办法，我只能每天多跑两趟。”

    韩老板看了女人一眼，想制止她说话，又惧怕小四，见他笑里藏刀，知道事情不妙，就讨好地望着他干笑。

    小四看着女人走出店去，脸色一变，对韩老板说：“你不是对我的兄弟说东西卖不动吗？我看你是不把我们大哥放在眼里吧！”他转头对手下下达命令：“给我砸！”

    韩老板吓得一把拉住小四，哀求他：“哎呀，老板！四爷爷！我错了！我错了！你饶了我这一次。我马上把他们的货退回去。”

    小四哈哈一笑，转身对耗子说：“记下来！每天过来看。只要敢卖那个假太子的货，先砸了再说！走！”

    小四带着手下一走，韩老板就拨通了二猴子的电话。

    在粉红街“红磨坊演歌台”后院长租的办公室里，小龙刚刚挂断了电话，气恼地在屋子里走来走去。兔子刚刚报告他，他们在新世界花园附近的那个合作伙伴推说生意不好做，拒绝进货。

    二猴子走过来说：“龙哥，这是今天第三家了。都是咱们黄金地段的优质经销商。小豹子那小子也太嚣张了。公开抢咱们的生意！看来咱们得跟他们干了！否则怎么向兄弟们交代！”

    小龙没有说话。他有点摸不清形势。刚才他打电话把这个情况报告了老爸，但是老爸说为了激励兄弟们做出业绩，暂时打乱之前的片区划分，大家都可以去争取经销商。重新划分片区的新政策会尽快通知大家。他有些疑惑，就打电话给大石，越南和绿蛤蟆证实老爸的说法。结果三个人都说没有接到通知。那么，事情很清楚了。老爸是这件事情背后的主使，或者说小豹子是倚仗着老爸的支持跟他争夺地盘。其实原因不难理解。就像小豹子一伙成天说的那样，他这个“假太子”是卷铺盖滚蛋的时候了。那个女人怎么容得下自己挡在她的两个孩子前面。他们才是将来地下城领袖的亲生孩子。他的心猛地一缩，针扎似地疼。

    “龙哥，怎么办？”

    二猴子见他沉默着，就催促着问。

    一股豪气瞬间充溢了小龙的心。他冷笑一声说：“他想看我们狗咬狗，我偏不让他得逞！让他去抢，我们另辟蹊径！”

    “可是......我们就这样让小豹子他们得手，兄弟们以后怎么见人呀！”

    “面子很重要吗？业绩好才有说服力！”

    真是老虎不发威，被人当病猫！他封小龙好歹也是受过高等教育，系统学习过国际销售网络搭建的专业人士。虽然学得半生不熟，但是对付这帮不学无术的土包子绰绰有余了。他真为自己这段时间懒惰懈怠，沦落到与这帮小混混相互吐口水打黑拳而感到羞耻。是时候展示自己的能力了！

    有了主意，他对二猴子说：“你帮我去做个调查，看看我们还有那些铁杆经销商。让他们到我这里来一趟。另外，你让兄弟们不要跟小豹子他们发生冲突。我自有主意。”

    二猴子一向佩服大哥的智慧。听他这样说，笑眯眯地出去办事了。

    小龙坐在桌边，打开电脑，望着全息屏幕上满满的闪动的图标，不知为什么，刚才那种顶天立地的英雄豪气如潮水般地退去了。他叹了口气，往椅子里一靠，打开了他最喜欢的游戏“普罗米修斯宣言”，任凭那种惯常的得过且过，与世无争的懒散顺势把他俘虏。

    先过把瘾再说！至于这些烦心事，留到明天再去解决吧！

    晚会时，小龙木然兀立，不去理会小豹子和他手下的得意忘形和冷嘲热讽。他也知道兄弟们心有不甘，羞惭愤懑。他恨自己懦弱懒惰，逆来顺受。他对这里的一切都腻烦透了，却找不到突围的出口！要是他能借来普罗米修斯的天火。他想把他身边的一切，包括他自己都烧个干净。然后，一切从头涅磐重生。如果他能选择再生的地方。他宁愿出生在一个最贫穷落后的乡村，家徒四壁，只要父母双全。他的思绪不由地再次沉浸在对自己亲生父母的美好畅想中。

    “小龙，目前皇后大街路况复杂，到银豪大约用时十五分钟。”小冽清爽的声音从《波西米亚狂想曲》的背景里浮出来。

    听到皇后大街，小龙的心里突然产生一种厌恶。他的头脑中浮现出那条被摊贩和行人拥塞的肮脏街道，不禁皱起眉头。其实他完全不知道该去哪里。在内心深处，他现在最不想去的地方就是银豪那座伪宫殿。每到黄昏，那座房子气氛衰腐沉重，就像一座贵胄的陵墓。怨不得老妈都不愿意呆在家里。

    几个月来遭受的羞辱和鄙视渐渐撕开了他的人生真相。他就是一个比小豹子之流多了点运气的小乞丐。从某种意义上来说，他可能还不如小豹子他们幸运。起码他们不必为先得后失的幸运而沮丧和痛苦。老爸出卖了他！这是过去的几个小时他脑中萦回不去的想法。从红蟹的无情，他想到了老妈的冷淡，希希的凶狠和小豹子等的残酷，也想到了自己的无能。他很轻地叹了一口气，但是被小冽捕捉到了。

    “小龙，要改变目的地吗？”

    这种情商高度，绝对是顶配没错了！小龙的脸上露出一丝钦佩的笑容。他调侃地问：“小冽，那你给我推荐一个目的地吧。”

    “客来欢怎么样？”

    小龙哈哈一笑说：“哈哈哈！好！去客来欢！”

    “客来欢”是干妈香姐经营的旅馆，位于“皇宫”对面的麻雀路上。这条南北走向的平凡街道，因其特殊位置，被地下城居民戏称为“朱雀大街”。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麻雀路开始以游戏赌博一条街闻名全国。总长一公里半的街道两边，二百多间游戏娱乐厅一字排开。响当当的叫得上名号的游戏赌场有二十多家。这些游戏娱乐厅全年三百六十五日，每天二十四小时不停歇地营业，吸引了来自全国的游戏高手来此一试运气。除了这二十多间大型游戏厅出尽花招，激烈竞争之外。分布于麻雀路和周边的中小游戏厅和赌博场所不下百家。大树底下好乘凉。这些中小游戏赌博场所除了紧跟潮流，捡拾那些大场子的牙惠，维持基本生计之余，又极尽所能地想出一切手段将运气不佳，又企图扳回本钱的赌徒玩家剥削得山穷水尽，再一脚踢出门外。这些不见棺材不落泪的赌鬼们最后可能身背重债，最后只能签订“卖身契”，任人宰割。很多人被注射生命信息干扰素，变成国家生命追踪信息网络找不到的“黑人”，被安置在指定地点成为职业乞丐。有些人甚至“为了业务需要”，被迫接受手术而致残。正是因为这些追腥逐臭，豁出生死的赌徒络绎不绝地光顾，像“客来欢”一样的服务型行业也能生意兴隆。

    “香姐”是个狠角色。她原名王香美，是秃鹰二堂主王达胜的女儿。王达胜英年死于非命，因此并未给女儿留下余荫靠山。她全凭自己本事，混迹地下城三十年，从做小太妹出道，如今成为地下城令人敬佩，数得上精明能干，靠正道挣钱的老板娘。年少时，她敢想敢干，心狠手黑，豪迈淫奔，男女通吃，因此交游广泛，上下通透。年轻气盛，头角峥嵘的红蟹自然也是香香的追求者之一。侠女爱勇士。很快，两人的情事人尽皆知。常年背着醋坛子仝喜凤也值盛年，岂能对公然向她挑衅的香香善罢甘休？她带着几个小弟，把香香劫持到银豪，亲自恨恨地修理她。要不是红蟹及时赶来，香香的一双美目可能就要交待。事后不久，香香可疑地消失了。众人猜测是仝喜凤威逼利诱的结果。多年之后，当她再次出现在地下城，女儿已经五岁，人称香姐。而香姐本人也遍褪野性，圆滑老练却锋芒不露，俨然饱经历练，化茧成蝶。

    香姐的女儿王楚楚是地下城人尽皆知的大美女。她也是地下城中少有的拥有大学学历的年轻人之一。她的身世非常神秘，而香姐对此一直讳莫如深，引得众人猜测。后来香姐靠幕后贵人推扶，在地下城响当当的风水宝地麻雀大街，人称雀（qiao）儿路，盘下店铺，水到渠成地变身王老板。“客来欢”是雀儿路上少有的不靠“谋财害命”而能够生意兴隆的买卖之一。按照香姐的话说，她要给女儿积德。虽然香姐有过几段罗曼史，都因各种原因而无果而终。最后，她干脆抛斩情思，一手打理生意，一手抚养女儿，倒也安心自在。

    因为跟红蟹旧情不断，香姐看着小龙长大。虽然跟仝喜凤冤家路窄，她对小龙却真心相待，如同己出。最初仝喜凤颇有微词，但是她喜乐好赌，一月中倒有半个月不着家门，渐渐乐得将小龙推给香香这个干妈照看。小龙在仝喜凤那里享尽物质富足，而在香姐这里他却体会到母爱真情，因此他称呼仝喜凤为“妈”，而香姐为“干妈”。

    楚楚现在是小龙的女朋友。更准确的说，楚楚是小龙的女人。他们经常住在一个屋檐下，一起长大，但是绝不是青梅竹马，更不是两小无猜。相反，小时候他们是敌人，或者说楚楚把小龙当作敌人。所以当他们上床的时候，他毫无柔情。那时候，他觉得自己是在为了被她捉弄透了的，九死一生的童年在复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