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发指

一、树叶天书 二、 凡尘旧事 三、砍刺拓荒

    都说解放后动物不允许成精,人也修不成仙佛了。我看未必,人世间不是还有那么多妖魔鬼怪化作人形潜伏在各处祸害平民么,难道上天会不知道?

    怎么会呢!这不,天将降大任于——这厮!

    天气炎热,风尘尘儿都没得一丁点儿,热得淌汗,热得扣胩。岩子边橄榄树下坐着一个四十来岁精精瘦瘦的短发男人。

    此人生得五观还算端正,除了两只眼睛略有点大小不匀外。上身穿一件花格子衬衣没有扣扣子,白净的胸膛挂着些毛毛汗,没得发达的肌肉。下身一条洗得发白的牛仔裤,七分不像七分,马裤不像马裤,是一条长裤剪了裤管还没有锁边的旧裤子,须须哈哈的线头搭拉在一双克膝头儿上。

    此刻他正歪起个脑壳看树颠颠上还没有落完的橄榄果儿。

    这些小朋友们摘不到的剩果,正常情况下就只有等到新果开花后自然掉落了。

    这哥们儿可能是口干了的样子,或者是好久没有吃过水果了,望着果果儿直吞口水。

    盯了一会儿把撒板鞋一撂,蹭蹭几下就爬到了树梢。

    高处就是好,亮铮铮的橄榄果儿又大又绿,赶紧扯了两颗塞嘴巴里头,腮帮子一紧,酸得哈拉子直流。

    (本地人把牛油果喊橄榄子,酸涩回甜,生津下热。)

    不得行!两颗一嚼,牙齿都酸耙了。这要是年轻十岁一口气能吃十来颗的,现在不行了,嚼两颗都得缓缓劲儿。

    这哥们看着树颠颠上的果子绿亮诱人,心想虽然自己吃不下可以摘点回去给老婆子熬水喝,加两颗冰糖酸甜解暑。说不定老婆子一高兴还会奖励个十块八块的酒钱呢!

    心里一高兴,身子匐到树枝上,脚蹬树杆就拉直身体伸手去摘。

    哪晓得这桠树枝它不够粗壮,哪晓得他还忽略了这桠树枝它刚好长在悬崖边上。

    哦豁!咔嚓一声脆响,树丫丫断毬。连枝带叶带果还带个人,直落落地就下克了。

    这哥们儿两眼一闭,想哈这一生就在这儿画句号了,不再忍受生活折磨了,也还算快事一件。

    要是没搭死呢,没搭死咋办?不怕嘛,往前爬几步就是电站库区,这百十斤干巴儿还可以给库区里大大小小的鱼儿们换换口味,改善改善伙食……

    “还没有爱够”都还没有唱出口,肥肉瘦肉连皮带毛已经着地。

    咋的呢,不痛不痒还耙褥褥的呢?

    这哥们儿一翻轱辘爬起来,眼前的景象差点儿没把他吓得直接跳进雅砻江。

    此刻,他面向崖壁背对雅砻江。在他右手边的半崖上,一截老疙瘩树桩上站了一个满身长毛、身高不足五尺的怪物。

    此怪物长一金丝猴脸,怀抱一根亮闪闪的铁棒,一双眼睛凶光毕现。

    四目一对,这哥们赶紧闪开目光偏头南望。不好!南边也有一怪。

    此怪到是不算怪,是个人形。身高一米八,穿一身二战前就淘汰了的长衫子。浑身上下一片素白,白得耀眼,白得一尘不染。长发飘逸、眉目清秀、英俊风流。脚踏一柄冷兵器时代的四指宽古董长剑,悬停在半空中,剑穗上还吊得有几串金亮金亮的小铃铛。

    (这会儿没有风,不知道起风的时候他这些小铃铛会不会响。)

    这个怪人比那边矮毛怪要和善得多。面露微笑,右手背在身后,左手两个指拇儿捻着下巴上稀稀拉拉的几根儿山羊胡子。

    两个怪物一言不发,静静地保持身形望着这哥们儿。

    这哥们儿看了半天有点儿尴尬了,咳嗽两声:咳!咳!敢问两位大哥,我这是在哪里呢?我是穿越了安?还是穿越了呢?

    白衣怪不作声,伸出他细嫩白长的右手往地上一指。

    妈呀!这老几的肉身还直挺挺地躺在地上在,面色正常,也看不出来有伤,表情也不痛苦。

    身边撒落了一地橄榄子树的枝叶,想必是这哥们害怕摔下来脸碰着石头毁了容,下落途中还翻了个身的!

    完了!完毬了!真的是死了哒!这下见不到婆娘娃儿了哇!

    说是不怕死,甚至喜欢这种亳无征兆毫无痛苦的死法,但真的死了,还是有些悲伤有些遗憾,还有一点儿未知的恐惧。

    回头望向白衣怪,一脸不甘的问道:大哥!我是真的死翘翘了安?

    白衣怪:你认不认得我们俩个老大人?

    这哥们儿:你呢面生,从衣着看起来有点像电视剧里演的那个陆小凤;从你脚踩起的长剑看呢又有点儿像西门吹雪。分辨不出来!

    白衣怪:没猜对!对面那位呢?

    :这位拿锈铁棍儿的老先生有点儿像八六版西游记里那个孙猴子。但是呢没得六小龄童演的那个标致;好像也没得周星驰拍的“西游降魔”中葛行于演的那个矮、锉!他应该……

    :该你个孙子!该!俺老孙大闹过天宫吃过太上老君仙丹,住过花果山水帘洞还戏过铁扇公主!你这孙子居然不认得,不认得堂堂齐天大圣斗战圣佛。就算你眼瞎不认得,也该听老前辈们的龙门阵里头摆过吧!再不济你这孙子也不能把这定海神针如意金箍棒说成锈铁棍儿吧……

    抡起的棍儿和流利的口头输出一同传来,这偷工减料的语句少了一个偷吃的“偷”和调戏的“调“怕是早就排练过多遍!

    幸好有白衣怪伸手拉了一把,要不然这口无遮拦的哥们儿,铁定下场不会比白骨精好上一丁点儿!

    白衣怪:大圣嫑生气,我们两个是仙家,莫要跟这个凡胎小毛孩儿一般见识!

    老子四十多岁的人了!在你们口中居然还是凡胎小毛孩儿!——心里嘀嘀罢了,万不敢咕咕出来。

    说话间白衣怪手捻一张黄裱纸快速地画了些看不懂的朱砂符号,瞬间飘到这哥们儿身后,伸手贴在了后脑勺上。

    :这位小哥哥贵姓啊?我是八仙之一的吕洞宾,这位是圣佛孙悟空孙大圣。我们是奉太上老君之令在此等候破解天书之谜的有缘人!

    这哥们儿心想:可不能报真名,要是他俩个是债主请来施障眼法迷惑我的,那我可就惨了!

    拱手抱挙:两位神仙勿怪!我叫老竹根,本地人氏,有家眷,生性不恶,身无一技之长,死前是一个靠卖力气吃饭的钢筋工。想必我不是二位上仙要找的那个有缘人。

    话音刚落,孙悟空铁棍一撩,把老竹根撩到肉身旁边:你给俺看清楚了,你就躺在天书上,还说你不是我们要找的那个鬼?

    吕白衣抿嘴笑:哥们儿,你的谎话骗不过人的,况且我们是神是仙。你网名才叫老竹根!

    接着正颜道:老竹根,刚才我在你的后脑勺贴了缓阳聚真符,可保你三年真元不消魂魄不散。

    你先看看天书内容,如果你破译不了我们就把你送到地府去;如果你要是懂得起,我们就带你回去看看你老婆孩子,然后助你完成天书所叙之事。

    这没法懂不起哇!不懂也要装懂喽!

    这吕洞宾心思果然缜密,手板儿心攥着魂魄性命呢!管他妈妈嫁给谁,先顺着他俩才是明智之选;要是把他俩惹毛了,丢进地府一顿煎炸锤捣不说,还不能再看一眼老婆娃儿了!

    此刻的老竹根感觉到自己已经是身轻如燕了,一个凌波微步瞬移八丈。(要是这会儿有熟人看见,再拍段视频发朋友圈的话,呵!那这辈子可吹不完了。)

    来到肉身旁细看——这张从未保养过的老脸此刻不怒、不威;无恶亦无善,嘴角还挂着一小块嚼烂了的橄榄果儿渣,白里透着绿。

    这遗容可太丢人了!

    老竹根伸手想把这块果渣捻掉,捻了一下捻不动!捻不动?一块小渣渣居然捻不动!

    再伸手时孙矮个子己经用他的锈铁棍把老竹根的肉身撩开了,吕白衣左手一挥,那点影响老竹根英俊容颜的果渣,一个漂亮的抛弧线进江里喂鱼去了。

    老竹根刚才肉身躺的地方一字排开整齐地铺着四张碧绿的大榕树叶:

    第一张:一个用简单红色线条勾勒了一个圆球,球上坐个大胖子,手捏山河嘴叨半截人身,胖子占据了树叶一半还多,球被压得扁平变形了。

    边上注一字:“挤”,这看不懂了!

    小学老师的口头禅经常说:“你娃又在读望天书喽。”这天书,这望天书!这么大张树叶你多写几个字不行?不会写汉字吗?一个“挤”字咋个“挤“嘛。

    一片树叶而已,又不是一头奶牛。

    第二张:还是一个壮汉坐在圆球上,人球各占树叶的一半,球还是带点儿扁形。球上的人左手握着一张弓,右手托了一艘船,注字“拢”。

    第三张:一个少年模样的人立于圆球之上,球大人小球画的很圆,注字“搬”。

    第四张:池塘荷花旁,一妇人蹲身洗藕,旁边放一箢兜;一男人跷腿斜躺吐烟圈,头下枕一带柄的锄头;一小毛孩捻着虾须提着玩。

    注字“正”!

    这是一家人洗藕炖腊猪脚、爆龙虾的节奏嘛!

    天书!天书!天上仙人写的书,老竹根都不用想,就算是翻遍所有古籍,可能也解释不了这四个汉字在此刻要表达的意思。

    老竹根还在脑补小胖子穿着红肚兜坐在大皮球上的喜庆画面,吕白衣在一旁崔问道:根老弟,可看完了?

    根:“看完了?”

    吕:“可看懂?”

    好歹吗是个初中生嘛!虽然没有毕业么,汉字还是基本认的全的了,就这几个字我可以连音节都给你标出来,意思吗——还是不懂!

    钢筋图纸开始还不是看不懂,边做边学不就懂了吗!懂不起先装哈,学深沉,简单的线条和几个汉字,不用拍照都不会忘。

    根:“看懂了!”

    吕:所叙何事?

    根:天书的意思表达得相当的明白,我理解得也很透彻,只是不可说不能说不必说!

    吕:那倒也是,如可言说上天何用天书传意。

    根:猴先生可否帮我把天书盖在我这肉身之上,天气太热怕晒臭了。

    (这可是上天之物,收藏起来将来说不定是藏品,卖了把债主的欠款十倍奉还!)——这个财迷心窍的憨货。

    孙:你说啥?嘴欠的很是不,俺姓孙,再声明一遍,姓孙!孙中山的孙!记得住吗?再喊俺猴,把你三魂七魄打到不剩。

    老竹根凌乱的躲到了吕白衣的身后,孙悟空仙气一吹,四张榕树叶从脸到胸到肚脐再到裤裆,依次整齐的盖在躺着的一堆肉上。

    刚盖好崖顶上传来一声吼:瘦狗掉崖了,快点儿克喊他家婆娘!

    狗日的老熊猫儿,有书名有大名你不喊,这半时个年纪了还喊绰号——看我不给你两鹅包石。

    少时人声喧闹,㗭㗭嗦嗦地有人放下大绳,已有人顺着绳子下到崖脚。

    “脸盖起的,这是啥子树叶子哦这么大张,脸都盖完了。”这是发小秧鸡子的声音。

    “嫑忙动,嫑忙动,这事怪得很呢!这周围没得这种树子。”这是邻居黄四帅的声音。

    “摸哈鼻子还有气没得。”上边吼道。

    “有气有气,没有死。”

    “扯上来,先拴倒腰杆扯上来再说。”

    “这事有点怪,先等他家人来看哈子了都吧!”

    “有伤不?淌血没有?喊得答应不?”

    “没得伤,喊不答应了。身上还盖得有几张大树叶。”

    “先拍个视频发来看哈”。

    “xⅹⅹ!ⅹxx!”这哈喊的书名了。

    你奶奶的!先扯上去要得不,晒都要晒干了!

    吕洞宾一把拉过老竹根的纸片英魂,和孙悟空一道粼光已至山顶。

    有人从家里扛来了木头支起吊架,老竹根的媳妇儿坐在一个竹筐中吊了下来。

    捡开脸上的树叶大声叫喊名字,拍完脸又掐人中,除了有均匀的呼息声,眼不睁声不回!

    折腾半天没得变化,老竹根媳妇把几片树叶捡叠巴适,叫旁边帮忙的邻居把老竹根的一堆软肉抬进竹筐吊了上去。

    远处好像有救护车的声音传来!

    山顶上,孙悟空嘴里叨半截儿树枝双手怀抱锈铁棍儿,一副标准姿式斜坐在大树上,吕白衣和老竹根的纸片阴魂立于树下。

    吕白衣问道:根老弟!依天书所示我们该干什么?大圣和我赶紧助你完成后好尽快回去复命!

    老竹根:没那么简单!天书所指示的是个大活路,没得两三年干不完!

    孙:那现在干啥子?没得活路干的话先找个庙子眯一会儿。

    哼!还找个庙子眯瞌睡,想得倒安逸!你以为还是唐朝哦,进庙烧香都不用买门票!你二分钱不有的人,景区大门你都进不去!

    说笑了,有名头的人逛景区哪用买啥子门票嘛!

    老竹根没有答理孙悟空,转头问吕白衣:吕神仙!你的剑我站在上边可以飞不?

    吕:可以的。只要我告诉它要干什么它就干什么,很听话很实诚的。你想要去哪里?

    根:可不可以让它带我去那边山沟头捡半背兜山乌龟,送回去给我老汉儿熬水喂牛?

    吕:根老弟,这个恐怕不行。你现在是一纸阴魂,搬不动阳物的。如果确实有需要可以求孙先生代劳!

    孙:去去去!嫑打这些歪主意,我这背可金贵了,扛过五台山背过唐和尚,是不会给你背啥子乌龟的。

    根:还是算了嘛,我老汉儿都过世了,在的时侯也多年不种田不喂牛了,要这山乌龟还有啥用呢!

    吕:根老弟,那你现在准备怎么做呢?

    根:两位仙长可不可以先带我回家一趟,看看我家老婆娃儿!

    吕:还未到时辰!你虽然已逝,但阳寿未尽气血未断,地府的差役没有拿到你的魂魄,当地城隍也还没有你的备案。你现在回去若要是被发现了,要引发地府问责,城隍可能也要被处个失职之罪,当地土地山神可以断了你的阳气将你挖心锁骨投进地府。而我和孙上仙呢又不能替一个来历不明的魂魄出面说情,现在回去实属不可取!

    再说了,这人死之后要三天才到望乡台,望乡台上望亲人。三天以内回见家人,家中阳气弱的老人小孩会被你的怨煞之气所伤。

    你现在不人不鬼是万万回去不得的!

    根:哦!是这种的话我就先不回去了嘛!那像我这种已属阴魂,阴魂是不是就可以见阴间的亲友呢?

    吕:这可得讲求缘分了!一般阳人离世被地府收了监,头七回煞之前就要选择伦回,选择回人道的在回煞丢煞散尽一切阳世恩怨,回地府过奈何桥、喝完孟婆汤,尽忘前世积怨之后,再由转伦司安排投胎。

    神、仙、魔、鬼四道则不过奈何桥,不忘前世续修、领罚,由司职司定论安排。剩下的畜道也可以选择不用过奈何桥!

    所以说见是可以见,见不见得到,或者见到了认不认得就只能看个人修为、缘分因果了!

    你想见哪个呢?

    根:我想见见我老汉儿!他过世前有很长一段时间我都没有见过他。

    唉!还是算了,我怕他骂我,骂我不听他劝,整得如今一勾子两肋巴的债。不去见了,真到地府的那天还能见到的话再去跪罪吧!

    吕:也对,人活一世,不是凡事都能做得完整,总要留下些无法释怀的恩怨,这也正是三观德义的高尚之处,也是地府奈何桥边孟婆汤的价值!

    根:那种死了十多年的故友不知道还能不能见到?

    吕:一切因果皆由缘定!

    根:上仙能不能帮帮忙让我见见?

    吕:想见谁,十年难忘的一定是个女人,是爱情故事吧!

    根:的确是个女人。

    吕:十分想见?

    根:十分想见,为了了却一桩心底的遗憾!

    吕:我不是很愿意帮你这个忙——大爱众生普渡,私情你哝我浓!徒增忧怨罢了!

    根:不了尘世缘怎知红尘苦,不知世情怨怎解天下忧!上仙愿帮忙我感激不尽,不愿帮忙我也没有怨言!

    吕:反正才认识,不展示一下神佛本事,怕被你小瞧了。反正眼下无事,不妨就送你个顺水人情帮你寻寻,至于结果就只凭缘分!

    根:十分感谢上仙!

    脑海中使劲去填满那本该至死不忘的脸庞,却任凭再怎么努力也拼凑不出一张清晰完整的面孔!

    时光飞逝岁月流金,想起曾经——卑微、胆怯,更多的是幼稚无知。

    有悔吧?有!有怨吗?也有,也没有,反正对自己是不可原谅!

    不知道你是否相信缘份,反正老竹根信,他甚至理解成是世人都避不开的定数。

    阴司的大数据系统比现今阳世使用的可先进多了——神、仙、魔、鬼、人、飞禽走兽、游鱼爬虫无不登记在册可轻松查询。

    十世续下姻缘,一世激起恩怨。有幸,又不幸,不幸,又有幸!赛翁失马焉知非福,任谁也说不清楚道不明白。

    掌管伦回的阴司对生灵的恩恩怨怨、仇情爱恋之事早已是见惯不惊麻木不仁,再无甚情感可言。

    人情世故他们还是懂的,也行礼尚往来之道,对于仙佛询访也是百般友好,大开方便之门,阳世阴司,不一而同。

    简单查询便得知此人几经伦回,当下正关押在伦回司,尚未发落。

    也许是老竹根运气暴棚,或是因果未尽。此人自一世为人之后便再不愿伦回人道,没过奈何桥也就没有喝那孟婆汤,如今为人之世记忆尽存。

    吕白衣见到此魂说明来意,带了她直奔布下结界的山头。

    结界挡住了阳光的刹气,让老竹根的纸片阴魂得已和离世已久的阴魂故友在这白日山头见上一面。

    一米七五的个头高挑苗条,身着一套守孝青衣裤,青布鞋,长发披肩,素而有形,瓜子脸白净而清纯。

    双手叠交对立互望,一时之间没有语言。

    老竹根打破了沉寂:还能见到你真好!

    :你过得可不怎么好!

    根:这么多年了,你怎么还不喝孟婆汤?

    这说的啥子鬼话哟!腹稿打了一千遍,想啊念的!到嘴边咋变成了这个样子!

    :是啊,这么多年了!这么多年还没有消化完为人的苦,还没有还清造下的蘖,怎么敢喝下孟婆汤?

    根:你当初为啥就会想不开寻了短呢?

    :哎!还不是主要因为你嘛!

    一世为人有太多的无奈,想想结婚以前打了四五年的工,从县城到PZH到重庆再回老家,走到哪里也没有把你等来。

    后来都结婚了,还是没有能把心静下来。

    根:怪我当初太不懂事了,太傻了,没有看清楚你的处境!

    :现在就明白了,清楚了?

    根:你走了以后听说了一些!

    :现在有机会再和你见面,有些话还真想和你说说!

    根:说说罢,很想再听你说说话!

    :十多年了,无处诉说,也无人倾听,憋在心里难受!

    根:和我说说!

    :你说当初刚成年,五个姐姐一个哥哥,虽然家里穷,作为家里的老幺也该过得很幸福才对。

    看到姐姐们一个二个由父母做主,没得选择的婚姻过得并不幸福,于是就想出去打工试着博一下,看看能否摆脱命运束缚。

    你晓得我在粉馆帮忙那段时间嘛,早上五点半起床晚上十点才睡觉,起早贪黑的一个月挣一百五。

    根:是那时候工作少,不好找事情做。

    :挣钱少都不说,关健是老板家那个批娃儿还成天骚扰。

    白天在店头人多还没事儿,晚上回去了经常跑到寑室里来动手动脚的想占我们的便宜,幸好我们寝室住的几个姐妹都是思想比较传统的那种,都不给他好脸色,他也就不敢太放肆。

    晚上睡觉也不敢一个人去厕所,上厕所要经过他住的房间!骚扰怕了,我们几个姐妹就合起买了一把链子锁,一回寝室就从里面把门锁上。

    那时候没出过远门没见过世面,再加上工作也不好找也不愿意回老家,忍气吞声的干了一年半。

    根:太难了!

    :这一生最有感觉的也就是这一年半了!

    那个时候你先在电杆厂上班,后来又去了五金店。

    还记得你电杆厂第一次发工资了请我们去吃烧烤不?

    我们寝室的四个姐妹都去了,你们去了三个,结帐的时候一共五百块,你只有四百五,给他们两个都借了些才够付帐。当时感觉你够傻的,后来也感觉出了有一些豪爽劲儿!

    根:确时有点傻不愣墩的,都不晓得少点几瓶啤酒。

    :偶尔你还请我们去左喉咙唱唱歌,那时候还没有歌城,就一个音箱两个带线的话筒。你是一首都不唱,全程就听我们在哪儿吼。

    根:你每次都点卓依亭翻唱的那首“东南西北风”。

    :偶尔也跳跳舞,你也一次都不跳,坐在角落看我们猴。

    根:我五音不全又没得节奏感,看你们玩得开心也就开心了!

    :说实话,那个时候开始喜欢你了,经常不经意的从你们那五金店过,偶尔也打个招呼。

    你那个时候一年四季一件灰色恰克衫,长拖拖的还随时揣几个水管接头和一把管子钳在包包头吊起,头发老长还疏个中分。

    那个时候你住在你家大姐家,我住寝室,平时各忙各的,见面也就急匆匆的打个招呼。

    根:那时候根本租不起房子!

    :后来有一个姐妹叫我去PZH,我们两个就一起去了,偶尔也给你们店里打电话找你聊几句。

    记得有一次你说你要到PZH找我,我就一直等,等了一年多你也没去。再后来我就去重庆了。

    根:也就是那个时候我找亲戚去你们家提亲,你妈妈和哥嫂没同意!

    :你也没跟我说过哇!到我死,家头也没给我说过你去提过亲。

    根:就这样错过了!

    :你也许不晓得,我家里面那时候已经收了钱,还有些礼行,好像总的四千来块,屋头全用了。我退不起,没有办法了嘛就想着打工凑来还,结果走到哪儿都只挣几百块,除去车旅费和必要的开支根本存不下来钱。

    我一直就在外面躲,有一次打电话想和你说这个事情的,打过去你不在,是个老头接的,后来也就再没勇气和你说了。

    我是多希望你来找我,我们就在外面生活一辈子了!只是你一直没来!

    根:我太憨了,太傻了,简直就是个弱智!

    :再后来你很久都不再联系我了,家里面又收了几千块钱,逼着我回去接婚。

    我实在没办法了,打电话要你给我租间房子。我准备你租了房子我们就住在一起了,什么也不管不顾了,就这样和你过下半辈子了!

    根:结果我租了房子,你回来就马上又走了。

    :你真的是傻得可以哟!是租了间房子!可里面啥子都没得,连被子床铺都没得,你叫我咋过住?

    更过分的是,你把我带到那间空房子头转身就走了!连陪我坐会儿,听我说说想法的机会都没有给我留!生怕我把你吃了样!

    老竹根恨不得狠狠地扇自己几个大耳光,只扇耳光还不解气,还想把这榆木脑壳扭下来踢几脚!

    :只能怪我命苦!这下没希望了!这么些年——手没牵过,更没有抱过我一下,总和我保持距离,我分不清你是不是真的在意我,喜欢我了!

    也许也怪我太含蓄,爱你爱得不够入骨!或许也害怕和你一起给你带来麻烦。

    没有办法,认命吧!一个人哭了半夜,硬板床上爬到天亮,起来回了趟老家。

    几天后去重庆把东西收拾回来就一直呆在家里头,也不联系你了!不想不争也觉得无望了!

    又过了几个月,听说你接婚了!我也彻底泄气了,认命了!再后来闭眼嫁了!

    根:唉!都怪我太不醒事了,害了你!

    :也许这就是我的命吧!怨不得谁!

    根:后来都有孩子了,为啥子事想不开寻了短见呢?

    :哎!是结婚了!这种没有感情的还债婚姻你觉得我能过得好吗?

    我也认命,也不想挣扎了,就好好带娃儿嘛。

    但是你晓得不,一个人带娃儿,住在大门都是柴棒棒钉的几间破房子里头,成天见不到自己的男人,没人管你吃喝,没人管你娃儿哭不哭,也没人管你娃儿生病买药买奶粉尿片!

    他干的事情就是到处挖坟倒卖点不值钱的古董,还好酒烂赌,十天半月不回一次家。

    没得米了自已想办法,没得菜自己种点儿。

    这些我都可以忍!娃儿生病了没人管还没有钱去看,这才是最恼火的!

    前几次吧,回娘屋头妈妈还拿点儿,时间久了次数多了,哥哥嫂嫂的冷嘲热讽也就来了。

    妈妈经历的苦难太多了,几个姐姐回娘家给她诉说的心酸事,己经让她一个人承受了太多的折磨!

    我也就不再回去借了,也不给妈妈诉苦了,能借的朋友都借了个遍!

    我娃儿病痛又多,实在没钱了就去赊,近处的赊的次数多了还不上,不好意思去了就去远处!

    最后一次娃儿拉肚子发高烧,四五天了不见好。我给他打电话叫他拿点儿钱回来,他说在谈生意,喊我各人想办法!

    我没办法了,实在是没办法了!

    我背起娃儿去了趟公社,找你那个同学要了个你的电话,买了一瓶百虫杀。

    我给你发了个短信,想着找你聊几句也就了无牵挂了。

    你居然没有回我!哼!哼!没有回!

    三年了,我记得那天是我结婚刚好三年。三年里我们没有联系过一次,说过一句话。

    唯一有一次在石子坡偶然遇到,你骑摩托车从县上回来,我背娃儿走路去杨柳桥。互相对望了一眼,连招呼都没有打!

    我想问问你,你就这么恨我吗?以至于一句话也不想和我说了吗?

    老竹根低着头,麻木得像一坨狗屎!是真狗屎!

    远处的吕白衣怀抱长剑背对着老竹根他俩,安静地听着!

    停顿了一下,继续在悲伤中回忆着悲伤!

    :没有等到你的电话,也没有收到你回的短信。我彻底绝望了,给孩子喂了中药,倒了杯水冷在床边,喝完一整瓶百虫杀,然后穿好衣服躺在娃儿的身边,结束了!

    原本想带上娃儿的,内心实在不忍,下不了狠心,只好把他留在世上受苦了!

    老竹根从表妹口中得知她去世消息之后萎靡了许久!老竹根当时就后悔了,他应该回个电话的!

    一切都晚了,只能是留下一辈子的自责煎熬!

    根:过了半年多,我去你坟上看过你,哭了一场,我太自责了!

    :阴阳两隔了,哭一场怕也不会就心安了吧?

    根:越哭越是难熬,有时候想起了,翻遍所有的相册也找不出一张你的照片看看!

    :唉!你这个人呐,真是读不懂你!你说当时我觉得我是给你表达出了我喜欢你的信号了的,你呢也不表现表现。

    每次打电话吧,都是那几句不痛不痒的屁话。好不容易喊你租个房子,你见了我就像见到妖怪了样,抬腿就跑。我想问问你哦,这算哪门子事?

    根:只怪当时太年轻了,又笨又不懂事。以为结婚前哪怕是心里面想抱一下,想亲一下,都是在耍流氓!都是在泄渎你,都是在冒犯你!

    :你呀!你这种不远不近、不冷不热的君子之交,哪个晓得你是不是在嫌弃吗,还是根本就看不上!这也让我下不起跟你的决心!

    这人生啊,心里面想得再多,不付诸行动,就终究到不了彼岸!错过缘分就成了遗憾;阴阳两隔就成了最大的遗憾!

    :一世为人之后,再下不起决心伦回人道,不舍亦或是不甘,就是不愿意过了奈何桥忘了所有,两次伦回我都选择投胎在你身边——第一次投胎看到你被债务差点逼死,恨不得把你拖进耗子洞,结果你到好,把我电成一具干尸;这一次也只是在你脚边跑过,停下来看了你一眼,你一砖头砸过来,半截身子就吊起了!

    真想问问佛祖,我前世为人之前世究竟坏了你多大的德,以至于老天要给我这么多惩罚!

    老竹根低着头,眼睛不敢抬起!这错本身何尝不就是一种严酷的惩罚!罚得两颗心破碎一地,捡拾不起,拼凑不圆!

    良久,声息全无!

    良久,内心难安!

    :抬头看看吧!再看一眼,尽了这段孽缘!

    虽然看不到两双眼睛饱含的泪水,也看不见两颗缺了一块的心!

    对望中读惆怅,读悔恨,更多的还有不舍!

    :答应我!陪着家人好好活着!

    根:嗯!

    千言万语内心狂荡,冲口而出就一个“嗯”,“嗯”字有这么丰富的情感吗?这时侯难道只该有这么一个“嗯”!

    放开手,放开眼神,放开结界,放开深情!一切在一瞬间变得遥不可及!

    寂静中没有了然后!然后依然就没有然后!然后了!

    明明端详得细腻又清楚的脸庞,怎么就没有存储的记忆呢?

    是悲伤稀释了念想?

    是不舍连着不忘?

    格桑花的曲调那么凄凉!以至于让惆怅的眼中失去了光亮!

    孙悟空还在枝头,她不见了;吕白衣端立在远处,她不见了;月亮和星星挂在天上,她不见了!不见了的还有远山线条下的色彩!

    是错吗?

    错了!是错了!

    有家不能回,地府不得入,吼不得,哭不出,这扯淡的时光何不就此灰飞烟灭!

    吕白衣好像听到了惆怅还有悲伤,抱着冰冷的长剑凝视着远方!

    也许那年,那个她也正好十七岁!

    孙猴子静不住了:正事一件不干,一整天了净陪你兜兜转转。若再无事可干,俺老孙一棍子拍散了你这纸片阴魂,自回天庭去了。

    呆立了许久的老竹根还未走出心里的忧伤,心里揣着无穷怒火,却也无可奈何。

    反正现在这不人不鬼的身份也不受人间规矩的束缚,何不趁这身边有本领超凡的一仙一佛,干点儿有意义的事情呢!

    老竹根的脑海里显现出一串让国人恨之切切,又因诸多原因不能使其归案伏法的红通人员名单。眼下正好借其本领相助一二。

    根:大圣嫑着急,眼下就有一个事情可做。

    孙:说来!

    根:带我们到国外却帮助几个罪鬼回国自首。

    孙:只要知道他们的藏匿之处,此事不费吹灰之力。

    根:这些人在国内坏事做绝,如今天仓吃满,当捉拿归案。奈何国与国之间的诸多政治因素还未得到解决,到如今我们的司法部门或者国际刑警组织不能够,也没有权力直接参与侦查抓捕。

    如今正好有两位上界神仙在凡,烦请两位各施仙法杜恶惩邪!

    吕:修德复义纲正法纪的事情我等自然乐意为之。但如今我等是有天机要务在身之人,且不可为了些鸡毛蒜皮之事延误了天机。

    根:上仙,此事并违背天书之意,当抛砖引玉吧!

    吕:那就好!要是误了天机,干出些背德失义之事来,上天责罚,我等可就陷入万劫不复了。

    根:绝不是失德失义之事,请二位仙长放心!

    吕:那眼下怎么做?

    根:烦请仙师先掐算出这两人的藏身之处。

    吕:那倒不用掐算。

    吕白衣右手平掌在胸前一个平划,身前出现了一个类似于投影屏幕的画面,画面中出现了一个长相十分娇美、声音甜润的女孩子:请问吕仙长有什么需要?

    吕:请帮我查一下几年前出逃国外的严可和辜军的近况?

    :好的,两人的现状和近半年的生活轨迹已经传给你了,请问仙长还有什么需要吗?

    吕:没有了,谢谢!

    画面消失不见!这么先进的高科技可把老竹根看蒙了:上仙,这个系统是哪家公司研发的?好高端,有得卖吗?可不可以帮我搞一套?

    吕:根老弟,那是上界文职的配置,没有卖的。

    根:功能有点儿强大哈,客服也温柔漂亮!

    吕:根老弟!聊正事儿!这两个人近况信息已存储在我大脑数据库了,接下来我们怎么做?

    根:我们不需要护照就可以到国外吗?

    吕:不要!我们不乘坐轮船飞机高铁的,没必要申请护照,况且我们都是可以隐身的。

    根:那我们先去辜军生活的地方吧。

    有时候,金钱带给人的不是自由的生活享受;相反,它却带给人了孤独的心灵折磨,特别是这些金钱来得并不干净的时候。

    辜军的金钱财富把他和妻子抛到了一处离市区很远的农场,而女儿一家则生活在另一座城巿。

    平常里两口子靠给农场做些零活渡过四下无亲的孤独生活。

    夜幕降临,两老口回到居住的两层木屋内,洗罢脸脚,开始准备晚餐。

    吕白衣化成一老者,手中提着鸟笼,鸟笼中关着老竹根阴魂幻化的一只小鸟;孙悟空化作一年轻英俊的青年。二人前往叩门。

    也许是久未见到国人面孔,开门后夫妻二人热情迎座,激动中竟未显露一丝惊恐!

    辜:两位是从哪里过来的?

    辜军妻子倒了热水,从冰箱中拿出些水果装入果盘放到二人身前的矮几上。

    吕:我们是从国内过来的,今天下午刚到。

    辜:两位到这儿来是考察项目还是办其他事情呢!

    吕:不瞒辜先生,我们是专程为你而来的!

    辜军好像并未感到意外,只是坐直了身子;他的妻子也放下了手中的水杯也坐直了身子。

    辜:请问两位尊姓大名?

    吕:我姓吕,吕洞宾;这位是孙大圣孙悟空!

    辜:老师!开玩笑了吧!这两个名字可是传说中的神仙的名讳!你们两位是公安部的吧!

    吕:我们的确就是传说中的这两个!

    说罢二人还原了身形!夫妻二人做梦也没有梦到过这样的情形,惊诧片刻跪地便拜。

    辜:两位神仙,饶我夫妻二人性命!

    吕:我等都是慈悲为怀的善神自是不会伤你二人性命而来,此番前来只为劝你二位,十余年了,是时候回去自首,救赎你们的灵魂了。

    辜军跪姿未改,缓缓道来:唉!是时候了!

    十多年了,这十余年来我背井离乡来到这边低声下气的活着,这种生活堪比炼狱。

    原本以为随着时间的增加,记忆中的罪恶感会越来越淡漠,哪曾想,这年纪越大,那些事情却越清晰越折磨人。

    虽然在这里生活没有熟人,也没有人知道我们一家的真实身份。但是红通令发出来之后,每一个人都可以通过网络查看。怕暴露,我们五年前从市区搬到了这人烟稀少的农场边上居住。

    外人不评说,不指点,可是我们内心是很清楚的啊!女儿埋怨我把她拖累了,跟着我们东搬西搬东躲XZ的,没有朋友,更没有归属感。

    带小孩之前她曾两次割腕自杀,现在和我们也从不联系,从来没有过来探望过我们,也没让我们去看过她!

    这么多年了,也想过回去自首,向组织把问题交待清楚,但是我胆小,一直缺乏勇气,更担心老伴一个人孤独终老无依无靠!

    吕:这世间的一切应果皆会应验报应,早报迟报终究会报。你们夫妻那么爱你们的女儿,不应该把你们的报应转移到后代身上。

    回去吧!回去自首,领了你们应得之罪,也洗清你们的灵魂,让你们的后代安心的活下去!

    辜军望了望瘫跪在地上的老婆:何偿不是呢!愿凭两位神仙安排!

    吕:我们可以直接把你们带回国内交由司法部门处理,但是那样对你们不利。你们处理好这里的事情后购买机票,我们护送你们上飞机回去,争取得到宽大处理。

    辜:有劳两位上仙费心,我还有一个不情之请,望两位上仙应允!

    吕:辜先生请说。

    辜:我和老伴已经六年没有见过女儿一家了,两位神仙能不能在我们回去之前帮帮我们,让我们一家再最后团聚一次,以后怕是再也没有机会了!

    辜军说得哽咽,他妻子更是泣不成声了。

    吕:这是人之常情,我们可以答应你。你女儿家住在哪里?

    辜:她家住在离这里四百多里地的市区,她结婚后就换了电话,没有再联系过我们。后来我们实在是想念了,去过她们结婚时的住处找过,邻居们说她们搬了家,去向不明。

    孙:你看你造下的孽啊!

    辜:我诚心实意的悔过,还烦请两位神仙帮帮我。

    吕:好吧!我们这就前去找你女儿,和她说清原委后让她们来见你们老两口。你们放下包袱好好休息。

    辜:谢谢了!谢谢两位菩萨!

    话毕,一道光影消失不见,夫妻二人对着空中一阵叩拜。

    人啊,无论自身怎样的混蛋,面对血肉亲情的时侯,孰轻孰重立马就有了答案。

    辜军的女儿今年35岁,她老公是个教中文的老师,文质彬彬的,祖籍广东揭阳人。

    两人结婚那天正是红通4.22发布的日子,辜军的大名醒目在册。婚后辜军的女儿怕老公知道真相就再没有和父母联系过。

    要是她嫁的不是华裔,她的内心应该不会有这种顾虑。

    个人的因果修为直接影响家庭、家族成员之间的术理变化。

    辜军的这个独女自小也是掌中宝,吃穿用玩比起同龄人来说都是优越感满满。如果不是因为父亲犯下这么大的错误,她的亲情,她的生活,应该是让人羡慕的!

    她现在改姓改名活得担惊受怕,生怕哪一天父亲突然就被抓了,连同自己也要被迫离开丈夫和女儿。

    她好羡慕普通人的生活,一家人在一起,团团圆圆的,有闺蜜还有朋友,其乐融融,或笑谈快乐或分担忧伤!

    吕白衣化身的老者在小区的林荫下找到了带女儿玩耍的李琪,(她出国前父亲给她改的名字):姑娘!你是不是叫李琪?

    琪:是啊,我叫李琪。老先生找我有什么事情吗?

    吕:姑娘,能不能和你谈谈你父亲。

    琪:先生你是?我父亲在国内,他出什么事了吗?

    该来的还是来了!李琪故作镇定,装作若无其事,显得很轻松。

    吕:姑娘,你父母亲准备回国,他们想见见你们一家。

    琪:先生,你认错人了吧?我父母在广东,没有在这里。

    吕:你父亲叫辜军,你出国前叫辜琪。我昨天刚和你父母见过面,他们就住在离这儿四百多里地的一个农场边上。

    李琪抱过女儿站起身欲离开。

    吕:你就不想再见见他们了?

    李琪停下脚步转过身:你是国内的警察还是国际刑警?

    吕:都不是,我是来帮助你们一家的!

    琪:你是怎么找到这儿的?

    吕:你是为了不让你父母找到才搬到这里的!我要找到你很容易,我会算!今天晚上你把事情和你先生说说,争取明天一早能动身,这是你父母的住址。

    吕白衣递过一张纸条,李琪还犹豫接不接,只见吕白衣的手突然变长,把纸条塞到了她手中,一眨眼,人已经不见了!

    此时她绝对相信刚才的那个老头能轻而易举的找到她,找到任何一个人!

    第二天天还没亮,李琪和老公刘元带上女儿丹丹,驱车照着纸条上的地址驶去。

    辜军两口子准备了食材,做了几道传统的中国菜。

    十一点多,李琪一家安全到达。

    六年,在历史长河中不过是白马过隙,普通人的生活并不会给星河长廊留下只言片字。

    六年的时间却给原本无间的亲情带来无限的思念与隔阂。

    重逢的喜悦被惆怅的眼泪所替代,什么也不用说,相拥即是温暖!还有家乡菜的美味也可以冲淡些别离的忧伤。

    李琪:妈!我最喜欢你做的糖醋排骨了,还有鱼香茄子。

    琪妈:这泡椒没有我们自己做的地道!爱吃就要学学自己做,将来好做给我们小丹丹吃!

    李琪:学做了几次,总没你做的味道好。

    小刘丹因为从未见到过姥姥姥爷,显得很陌生,依偎在父亲的怀里啃着排骨,一双小眼睛好奇又害羞的瞧瞧这个又看看那个。

    院子里喝茶品果的吕白衣和孙悟空没有打扰他们一家难得的相聚时光。

    饭罢,李琪和妈妈收拾碗筷,小刘丹坐在地板上玩外公新买的一大堆玩具,辜军把刘元叫到了屋外。

    辜:刘元,爸有个事情和你说一下。

    刘:爸,您说。

    辜:我和琪琪妈准备回国去了。

    刘:昨天晚上琪琪和我说了。

    辜:琪琪告诉你我们要回去,她可能没有告诉你我们回去的目的。

    刘:这倒是没有说。

    辜:我多年前在国内犯了错误,纠结了这么些年,终于下起决心回去向组织把问题交待了。这一去恐怕再也见不着你们了!

    刘:真有这么严重吗?能不能不回去?

    辜:非回去不可!国际刑警红色通缉令!

    刘:4.22名单上那个名字真的是您?

    辜:没错,是我!你是不是早就知道了?

    刘:我和琪琪婚前,她有所指的问了我一些问题,看到了4.22名单后开始有些怀疑,但是一直不确定,也没和琪琪说过。

    辜:六年了,你们结婚六年了。如今丹丹都快五岁了,琪琪刻意的不联系我们,就是想帮我隐藏身份,不想让你和丹丹抬不起头来!

    刘:其实我也清楚,六年里我也没有提醒过她联系你们,恐怕她可能都怀疑我不重亲情了。我知道她内心比我们任何一个人都受煎熬。

    辜:我们回去之后可能再也没有机会再见了!

    辜军拉住刘元的手,放手心里双手握住:拜托你帮我们照顾好丹丹和琪琪!

    刘:爸,您放心吧,我绝不会让她娘俩受委屈的!我们一家在这边等着您跟妈!

    辜:谢谢,谢谢,谢谢你刘元,真的!

    辜军反复拍了拍握在手中的刘元的手背,眼中噙满了泪水。

    毕竟是有血浓于水的亲情,小丹丹经过几个小时的相处后便不再排斥外公外婆了,也要他们抱了,拉着外婆和她坐在地板上高兴地拼着积木房子。

    琪:爸!妈妈也和你回去吗?

    辜:你妈妈说她想回去。

    琪:妈!你就别回去了,留下来和我们一起生活,也帮我照顾一下小丹。

    辜妻:琪琪,刘元,我得和你爸爸回去。当初他犯下这些错误的时侯有些事情我是知道的,我没有阻止,以至于到了不可挽回的地步。这十多年来,我们在这异域孤独的生活,没有朋友亲戚也没有家乡话,也给你们的生活带来无法掩盖的困扰。如今机会来了,有两位神仙帮忙我们可以活着回去赎罪。

    回去之后呢,我就去乡下你姑姑家老房子,种种菜养养鸡等着你爸,让他的生活有盼头。

    你这边呢有刘元和丹丹照顾,我也放心。

    李琪抹着眼泪,刘元拥着她的肩膀,小丹妹不知所措的望着妈妈,手中的玩具也不玩了。

    辜:琪琪,十多年来我们失去了尽孝的机会,失去了朋友玩伴,失去了很多人生有意义的事。

    你们要知道生活并不完全是由金钱和物质堆积起来的,亲友往来、情感交流、诉说倾听、分享分担才是生活最重要的组成部分。这些年我和妈妈就像高山上的两株孤单的树,在没有分享也没有倾诉的封闭空间里,活成了丢失了灵魂的躯壳。

    这次回去把灵魂找回来赎了罪洗干净,让我们的长辈们、你、还有我们小丹丹,让我所有的亲友都可以在阳光下生活。

    一鲸落万物生,虽没有这个气势,但是这个心理认知的高度还是值得肯定。

    辜:琪琪,今晚你们就别回去了,再陪我们一晚,我们要好好陪丹丹玩玩。

    琪:好的,爸!

    辜:明天早饭后你们回去,我们处理完这里的事情后也不去看你们,直接买机票走了。

    琪:可以多待几天再走吗?

    辜:事情处理完就走了吧!拖了这么多年了,早一天回去早一天落个踏实。这些年你一直不肯用我们的钱,我知道你是嫌弃爸这钱不干净!我和你妈这些年靠做工攒了些干净钱,你妈存着,留给咱丹丹吧!

    琪:爸,妈!我和刘元都有稳定的工作收入,能照顾好丹丹。你们辛苦挣来的钱是干净的,也说得清楚来源,就让妈妈留着,回去了干不动了的时候添凑一下生活。我们有机会就带丹丹回去看你们!

    原本该是哭啼的别离却看不出有太多的悲伤元素,一方面是丹丹的存在增添了希望;另一方面是辜军敢于正视自己的错误,给三观极正的李琪和刘元带来了无限欣慰。虽然知道前方的结局是大门高墙却也都释放了心中禁祻已久的灵魂!

    接下来一家人准备食材,包了饺子,也开了珍藏多年的五粮液,为这段不堪回首的罪恶往事划上句号,胸怀敞亮的迎接新旅程!

    辜军夫妻俩很快处置妥当一切事物,在吕白衣和孙悟空的暗中陪护下登上了飞往天府国际机场的航班。

    吕白衣把辜军的自首行程安排传给了警方,抵达天府国际机场后警方的车辆直接接走了夫妻二人。

    干完了这件事情,老竹根心里仿佛有了明确的方向,按他的话说是车辆已驶入高速道路,前方目标已相当肯定。

    贪腐是百姓心中最可恨的蛀虫,它啃食着幸福和平的根基,外逃藏匿迟迟没能归案受到法律的惩罚,是普罗大众心中的痛。如今有吕白衣和孙悟空的法力相助,促成了双向奔赴的局面,有极个别欺瞒哄骗穷凶极恶之辈也尝到了孙大圣的拳脚警告乖乖回到了华夏热土!

    经孙悟空和吕白衣近一个月的往返周璇終于让4.22名单上的百名红通全部收监在押!

    新闻播报之后全民欢庆拍手称赞,老竹根和两位神仙自然也是乐在其中。

    虽然大多数国人并不知道他们的存在,但是被劝自首的那些红通小鬼是知道的,询问笔录的时候也都有叙述交待,经警方传到了坊间,坊间一加工便流出了多个版本的神话传说。

    无人去证实出处的真伪,毕竟传说仅仅是传说而已。这也使得神秘力量更加神秘,越是神秘便越有震摄力。

    还没有曝露的官员们加快了自首的进程,他们都收到了吕白衣转发来的大数据信息,信息中一一陈列了他们犯罪事实的时间地点,人物事件。

    毁坏和平年代安定团结的第一大罪魁祸首就是贪腐,它制造了冤假错案、人材埋没、拉帮结派、欺瞒哄骗、数据造假等一系列影响社会稳定的大部分因素。

    如今百业兴旺,与历朝对比拥有各种权力的官员更多,贪腐乱象层出不穷,仅仅体育事业中的一个单系,前不久就揪出来十几个。

    封建王朝几千年的历史长河中的政权更替无不跟贪腐相关联,贪腐成为了阻碍共产主义伟大事业的一堵大浪,吞噬着安定团结的基础。

    各地纪检反腐机构一一落实证据,交由法院审理判结。

    归案的官员中有的年过皓首、有的精神抖擞、有的初生牛犊,有夫妻共贪的、父子同谋的、也有兄弟共贿、姐妹情深的。

    他们中不泛饱读诗书才高八斗之辈,亦有功劳满身官至大夫之人,还有学识满腹雄心万丈的才俊!

    如果不是因为私欲膨胀犯下这盗噬之行,这其中的大部分人都可以称得上华夏精英栋梁之材!

    “律法无情,惜之晚亦”。吕白衣的叹息声中表达出了深深的痛心惋惜!

    在老竹根的三观中,“贪毒黑骗抢偷赌“是不可饶恕的罪行。如今贪腐已肃清,存留于社会之中的其他毒刺垃圾也当清理扫除。

    吕白衣出了一个主意使得他们的工作量大大减少:吕白衣负责从天庭的数据库中提取出犯罪事实名录,生成了一个定位比对系统;孙悟空捐献出些毫毛,一挥手全部植入了这些坏人的头皮,充当信号接收发射天线。

    这些坏人中有部分家伙的身份早就曝光了的,只是他们狡诈凶狠,通过种种手段逃匿隐藏在不为人知的犄角旮旯。这些人中只要是上了公安部通缉令名单的,头上都挂着几千、几万、乃至百万的线索奖。

    像老竹根这种执着的财迷,怎么可能错过这挣钱的大好机会呢!

    可是就现在他几个这身份,怕是挣不下来这个钱:吕白衣和孙悟空是不屑,老竹根是没有这本事。

    老竹根央求孙悟空用它的万能毫毛变个替身,孙悟空不干。他说他几千年不染金钱还是不要因为一根毫毛沾染上了一身铜臭。

    老竹根转向吕白衣:上仙,您帮我变一个!

    吕:我不变幻你是不是要拿天书压我,或是会使性子不干活?

    根:那倒是不可能的,我这纸片阴魂还拿捏在二位上仙手中,我又没有其他本事,更没有人脉背景哪里敢压您呢!更不敢偷懒!

    我只是想,在人间做这惩恶扬善的事情,最好是竖立一个英雄形象,这种看得着摸得到的英雄更容易引起社会关注,以便醒悟后人避免重蹈覆辙。

    吕:我们隐在背后助力,这神秘力量的威力不够吗?还不能警醒世人?我看你是瞅着那串数字心痒的吧!

    根:做公益也要生活嘛,况且这些恶徒都是明码标价了的,我们出手帮忙赚点奖金也是你情我愿的事情,这也算是君子爱财,取之有道吧!何乐不为呢!

    吕:变是可以帮你变一个,这领到的奖金可不许私用半分。

    根:那是自然,我现在不人不鬼的有钱也花不了。这些钱说不定会派上大用场呢!

    吕:呵呵!堂堂九天神仙竟然被你坑成了赏金猎人了!

    根:不是你们二位成赏金猎人了,是我。你们怕降低了身份不干,只好免为其难让我的替身去完成咯!

    吕:变一个和你一模一样的?

    根:不行,我个子不算高,面容也才九分半。变个十分英俊高大帅气的!

    吕:啧啧啧!真是人不知自丑,马不知脸长,还九分半,五分半还差不多!

    根:哎!哎!咋过说吗也有七分嘛,不要太打击人了好不好!

    吕:我先变一个出来,不满意再修改。

    根:呵!泥捏的喔还可以修改,把我也修改一下吧!

    吕:还真是泥变的,等你变成泥土了就可以修改了!你现在要不要修改一下,我可以帮忙把你送下去!

    根:还是算了吧,重新投胎再吃奶长大,过程太漫长了!不好意思让你们等太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