钨拉莫斯把玩着高文头颅，他那张长相原本还算英俊、却布满刺青和伤痕的脸上浮现出玩味的笑容。

    “自我介绍一下，鄙人钨拉莫斯.海因茨，江湖人送绰号‘深红偃师’，布沙克山寨二当家。”他口吻平淡地说道。

    高文嘴唇不断开合。钨拉莫斯见状用极为修长的手指打了个响指，一个与高文头颅相连的扬声器随即发出沙沙的声音。他意识到自己现在可以通过这个扬声器讲话了。

    “你……滋滋……到底想要干什么？”

    钨拉莫斯漫不经心地回答：“嗯，你问我想做什么？这还真是个问题呀。”

    他手指搭在高文暴露出来的大脑皮层表面，用极其温柔的动作缓缓划过，仿佛在安抚一只宠物。

    大脑本体质地较硬，也没有感受器，就算是做清醒开颅手术也不会有任何触觉——理应是这样没错。但随着对方的抚摸，高文感受到了一股诡异的冰凉正缓缓渗进脑子。

    “知道吗，你把我们的小巴萨博给干掉了，我可是折了不少面子，才说服我那暴躁的三弟留你一命哩！啧啧……哈哈，哈哈哈哈……”毫无征兆地，钨拉莫斯开始狂笑起来，声音就像一连串废铁在拼命碰撞。

    他接着凑到高文耳边低语：“看看你现在的样子，小子，只剩下一颗脑袋，或许我应该把你做成一个艺术品用来装饰我的新义体？哈哈……不过你战斗起来的样子，那录像你看了吗？确实很有艺术感……哎，都怨你自作聪明！”

    “你瞧，虽然你惹了这么多事，我还是留了你一命，给你一个重新做人的机会！你要学会……感——恩！”

    钨拉莫斯说话的语速忽快忽慢，颠三倒四，时而理性时而疯狂，精神状态就像在分界线上反复横跳。

    高文脑中不由得产生一丝畏惧。

    “我们聊到哪了？哦，继续聊下去……”钨拉莫斯笑道。“虽然你这个小子武功弱鸡，义体又差劲，但你的神经反射速度却相当不错，好好利用的话，甚至有机会踏入传说中的【一重天】境界。”

    他弹了弹高文的头盖骨边缘：“这份天赋，埋没就可惜了，我给你指一条明路——加入我们，怎样？”

    “滋滋……”高文陷入思索当中。

    ——【一重天】是什么东西？听起来好像是某个癫佬世界观的战斗力标准。

    ——怎么这些绿林一个两个的都在劝我入伙？不过这样也好，证明了他们对我还是有点看重的。

    高文咬牙道：“怎么保证，你们绿林就真的愿意接纳我？”

    “哈哈……只要你愿意加入，我们就不会害你。这个世道人只有互相依存才能生存下去。入了绿林就是一家人，你我就成了相亲相爱的好兄弟！既然是兄弟，又怎么会对兄弟下手呢？”

    “滋滋……那好，你先放了我，我就加入你们。”高文试探眼前这个家伙的底线在哪里。

    “嗯……”钨拉莫斯做出思考状。“你想让我先放了你？”

    “你比我武功强这么多，就算我被放了也没法威胁到你，所以……”

    高文还想再说几句，下一刻，几根纤细的手指猛地捏住他的头颅。钨拉莫斯身上骤然爆发出令人窒息的威压，压得他几乎要喘不过气来。

    “小子，你以为你是谁，现在和我谈起条件来了？我只是为了更方便的达成目的，才施舍你一点点怜悯而已。”钨拉莫斯表情狰狞死死捏住高文脑袋，一字一顿地说着。

    “你不会真把我当成什么好说话的人了吧？你不识相，我挖出你的脑子做成湿件也差不多的。”

    几根机械触须如同蛆虫般爬上高文的头，扎入裸露在空气中的大脑，释放电击。

    一瞬间，电流传遍大脑，碾过每一丝神经。

    被烧灼和刺痛的感觉从每一个细胞传来。

    “滋滋滋……”承受如此痛苦让高文想发出惨叫，那个廉价的发音器此时却只能响起噪音。在电流刺激下，他的眼睛向上翻去，鼻涕眼泪不受控地横流，表情扭曲到了极致。

    钨拉莫斯很有耐心地调整电流输出，他的经验非常丰富，知道什么样的电流能让人极致痛苦却又不会对大脑造成不可逆的伤害。

    一轮电击过后，他将高文的脑袋提起来冷笑道：“感觉如何？我最后问你一遍，你是选择死，还是活？”

    “滋滋……我……加入……”

    高文过了好几分钟才从那样的痛苦中清醒，颤抖着回答。他看到了钨拉莫斯的眼睛，那双眼睛里跳跃着狂乱的红火。

    “好，好，我就知道你会做出正确的选择！”钨拉莫斯语气忽然又变得温柔可亲，仿佛刚刚折磨高文的不是他一样。“你果然是个聪明人，我刚刚没有伤到你吧？哈哈，不要放在心上。”

    高文现在完全不敢刺激这个喜怒无常的家伙了。

    ——疯子……真就是个疯子！我居然落到了这么个疯子手里……

    他不知道接下来自己要遭受什么样的酷刑。

    接下来，钨拉莫斯把高文带到实验室一台机器面前。

    那机器主体是一把椅子，旁边有许多固定装置，一股隐隐约约的血腥味从机器上飘来。只剩一颗脑袋的高文自然是没法坐上椅子，他被固定在机器顶部。

    “好小子，我想你需要这个。”钨拉莫斯笑着用八只手臂调整机器。“放松，这将是你人生的新开端。”

    一群细小的机械触须与电线从机器上垂下，上面针状电极与类似usb接口的东西被一个一个地插到高文头上。

    高文倒吸一口凉气，滋生出的恐惧如同万蚁噬心。他来不及反抗也根本无法反抗，那些东西很快就插满了他的脑袋。

    钨拉莫斯完成连接之后，看着高文现在的模样，满意地点了点头。

    他将要给高文灌注的乃是布沙克山寨绿林们的集体记忆。

    很多年以前，一项为降低学习成本的技术被开发出来，它的本意是让人们接受同一份集体记忆，从而能够用相同的情感看待社会、维系团体，创造大同社会。但共识记忆之中“对非团体成员的仇恨与破坏欲”被不断放大，再混杂上大量暴力与疯狂的片段，最终形成了一种恐怖的精神瘟疫。

    这便成了绿林存在的根基，以及维系绿林组织向心力的重要技术。他们将这些暴力记忆存起来，然后，共享给每一个同伴。

    武器切割躯体的手感、痛苦扭曲的面孔、听见绝望的哭喊、嗅到血的甜腥味……

    这群暴徒是能够从其中感受到快乐，体会到暴力的“美味”的。

    每一位新加入者同样要接受这些记忆，他们称其为“洗礼”。

    如此庞大的集体记忆就像泥石流，足以将任何自诩坚定的意志粉碎、扭曲——因为受洗者需要面对的不是某一个人对某一件事的感受，而是上百人在几十年时间中积累下来的的共同记忆。

    在无数疯狂扭曲的极端感受冲刷下，不仅人的性格会剧变，大脑甚至会产生生理层面的病变——也就是说，每一个绿林其实都是货真价实的“精神病人”。

    如果接受了这“洗礼”而且没有精神崩溃，那么受洗者自然就会和那些提供记忆的变态成为“兄弟”。一个崭新的绿林恶徒就这样诞生了。

    不过，钨拉莫斯“洗礼”的方式是和别处不同的。

    作为一名精通生物改造与医疗的大师，他非常鄙弃那种直接把硬盘怼到脑机接口的办法，不仅简单粗暴还没技术含量——都什么年代了还抽传统暴力信息？

    传统方法成功率不高，容易引发后遗症，就算挺过去也得经过长时间调养才能恢复，武功甚至还会出现退步。

    一般的小喽啰这么洗礼，死了、疯了或者废了都没什么可惜的；但是对于难得的人才来说就万万不能这么“糟蹋”了。

    所以，钨拉莫斯设计了一种更科学高效的洗礼过程。

    用无需手术的磁场刺激额叶相关部位区域、注射各种化学药剂让大脑更加兴奋敏感，搭配由轻到重的暴力共识记忆灌输，全套疗程下去不仅成功率高，而且对脑子的损伤也很小。

    “不……滋滋……放我下去……”高文惊恐地睁大眼睛拼命呼喊。

    钨拉莫斯则微笑着断开高文的发声器，下达启动指令。

    “乖乖领教这份馈赠，相信我，你最终会感激我的……”

    机器开始轰鸣，连接着高文头颅的中空触手缓缓注入药液，一些光影和记忆片段开始在高文眼前闪过。

    ——我!@#¥%......

    钢铁的气息，血液的腥甜，无数场战斗的氛围在头脑中翻滚。而这些仅仅是集体记忆的冰山一角。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了，高文的前额已经布满冷汗。他用牙齿死死咬住嘴唇内侧，双眼暴凸青筋直冒，蓝色的血顺着下巴滴落。

    “哈哈，现在你感觉如何了，小子？”钨拉莫斯对自己的手艺很有自信，出于关心，他还是准备上前查看高文的情况。

    就在这个时候，他突然收到一则警报。

    【警报，检测到安全沙箱被击穿，蜜罐服务器被非法访问】

    【代号“迷惘”的实体已经逃脱虚拟空间的束缚，目前行踪不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