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0章 借刀却中投石计
玄天第13纪(圣心纪),第98年,十一月十七日,阴夜初雪。
我是司马青云。
杜圣心的城府果然比我预计的深!白天,听到龙啸天告诉我上官云凤险被陆文轩非礼的事,我想象不出杜圣心会在鸿涛轩的宴会上如何对待陆文轩。
然而,一切都看似平常。平常才真正可怕。
这一夜,注定了又是无眠。
鸿涛轩回来后,我去华溪街接应云凤。而龙啸天则反扑了琉璃阁。杜圣心猜到了上官云凤会抛下小流星,独自逃出来,也猜到了陆少卿会出卖任朋年,帮着放走玉郎。
然而,他似乎忘了今天是他成为天雩血魔后的第一个七损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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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曳云山庄琉璃阁任朋年卧室]
“哼,这么多年,你还真是会装----武功装、伤势装!刚才老头那里还奄奄一息像个死人!这会儿倒是精神了?”张芷芙面红耳赤地端着袖朝着屋里来回踱步的任朋年低吼:“晗儿呢?你不是给我说,晗儿已经找回来了吗?”
任朋年步下急挫,烦恶地望向她:“你小点声!”
“你还是不是男人?在自己家地盘上让一群外人欺负成这样!”张芷芙越想越气:“那姓王倒底是什么来路,老头子怕成那样,你也被吓破胆了吗,现在就连杜圣心那儿你也不敢去探一探!”
“啧,你没听见老头子说的吗?那姓王的根本就不是玄天界的人!今天要不是我趁伤示弱,老头子会这么轻易划过这事儿吗?”
任朋年往旁边椅上一坐,抄手拿起几上茶盏一饮而尽,烦躁道:“怪我,太沉不住气,陆俊元拿出那什么麒麟精魄,小孽畜还在一旁煸风点火,我光想着不能让老头子得逞,就没想到那本就是个局!”
“你这---”张芷芙还想发个唠骚,突然也懊恼地断了气性,半晌嗔道:“那晗儿怎么办?她一生下来就没离开过这个院子,杜圣心会不会对她-----”
“你放心吧!白玉郎还在我们手上,晗儿不会有性命之忧----”
“没有性命之忧你就知足了?------好好好!任朋年,你这会儿知道你任家的香火后继有人,晗儿的安危,你就不放在心上了是不是!你哪天是不是连我也-----”
“好了!”任朋年压低声焦躁地站起来冲到她面前:“你有完没完了!无论如何,你和晗儿的名份、地位,在这山庄里谁动不了一分一毫,你成日介叨叨这些有的没的累不累?”
“你!”张芷芙冷不防得被平日里从不敢对自己高声的丈夫斥骂,端得是又惊已怒,罗裙一侧便要冲将上去:
“你还敢骂我!?任朋年,你别教惹急了我,把你的事全部抖给公爹!当初,你为了偷学关家的‘真叶密笈”,搞大了关叶娘的肚子被关家的人满天阳追杀!要不是我派人送钱送信,借假你的名义安抚住关叶娘这么多年,只怕你的丑事早已败露!
你练成了密笈上的武功,血洗了关家庄,还想杀他们母子永决后患!只可惜派出去的都是群草包,连个十几岁的孩子都打不过!几年前那小子来投庄的时候,我早就提醒过你他长得像关叶娘那个贱人,是你自己不听!现在,你还怨得了谁?”
“你!-----”任朋年鼻翼陡张,眯紧了眼睛,突而上前压低声音朝她切齿道:“这些事情,只有你知我知,你最好别张扬,否则,对你我都没有好处!”
“哼,呵呵-----你以为,还能瞒得住多久?那个姓王的能查出来,老头子迟早也会去查,眼下趁那小子有伤在身,你要还是个男人,索性就一做二不休,去把这祸根给我断了!”
“你!---”任朋年怒瞪张氏,半晌胀着脸甩袖道:“我下不去手!要杀,你自己去!”
“哼哼,量你也没这个气性!”张芷芙冷笑着侧围上前:“只要你舍得下这个小孽畜,我倒有一计,可以借陆俊元的刀,让他们狗咬狗!若得功成,到时候就连老头子,也难全身而退!”
“你有什么计策?”任朋友眉梢竖起。
“你忘了秦媚儿那个小狐媚了吗,你那小孽畜,可也是秦媚儿床帐里的人呢!”
“你什么意思?秦媚儿是你的人?”任朋年不可置信地望过来:“玉女阁一直是老头子的心头肉,你什么时候把这块肉也挖过来的?”
“不需要挖!秦媚儿是聪明人,只要是聪明人,都懂得趋利避害。老头子必竟是老了,这块肉,他早就啃不动了!”张芷芙暧昧地阴笑成串,得意得肩膀直颤。
任朋年沉着脸思索良久,点头道:“这或许会是个好计策!秦媚儿最擅长的就是四两拨千斤,说不定,不光是陆俊元,就连柳良能杜圣心-----”
“少庄主,少夫人!”任朋年正说到要紧处,门外传来费炳惊惶的高呼,张芷芙皱了皱眉,步出外厢朝侍立在门廊的丫环高声道:“让费统领进来!”
“少庄主,少夫人,不好了!”费炳一瘸一拐地撞门进来,风滚雪屑,带进满身的血腥气。张芷芙看他这浑身挂彩的狼狈相,眉尖一跳:“出什么事了?”
“刚才有人杀进了水牢,劫走了陆少卿!还----还把兄弟们全都给打伤了!”费炳惧怕自己办事不力受主人责难,这会儿就差没哭得眼泪鼻涕。
任朋年缓步出来,与张氏对望一眼,倒并未有费炳预料中的震惊。任朋年阴沉半晌,问道:“知道是什么人?”
“不----不认得!四十来岁,身板壮得跟个门神一样,使一把长柄朴刀,腰上还插着一把木刀。”费炳见他夫妇二人反映怪异,心虚得目光在二人脸上左右摇视。
“会是谁呢?------”张芷芙拧眉不解:“陆俊元手下并没有这样的人啊。山庄里,也----”她思索至此,猛地惊起:“会不会是杜圣心的人?”
“杜圣心?他救那小子做什么?”任朋年思虑急转,猛然省起:“糟了!费炳,即刻去看看,白玉郎还在不在!”
[曳云山庄乌枷院}
低矮的几进泥石土磊,院内随处可见成堆柴草,雪落夜深,不知不觉已披上层薄薄的白。
“看见了吗?白玉郎就在费炳刚才进去的那屋子里。”院外参天古树上,陆少卿豪无表情的脸与身边的龙啸天可有一辟。
龙啸天微微点头:“怪不得,我找遍了整个山庄也没找到,原来,这座柴禾院竟是个密牢。”
“想救人就趁快,任朋年只怕很快就会识破这招投石问路。”
“这你放心,交给我就是了!”
“你回去告诉杜圣心,我不欠他什么了,也别想让我替他做什么事!”陆少卿话抢先机。
“你怎么知道派我来的是杜圣心?”龙啸天斜了他一眼,倒颇有几乎欣赏他的机智。
“如果我是杜圣心,这节骨眼上,混水摸鱼也是件不错的事。”
“嗯!”龙啸天点头道:“有道理。不过你放心,杜圣心让我来救你并没有多说什么。你既已帮忙找到了白玉郎的所在,今后我们自是井河不犯。”
“好,那么我们就后会有期吧!”陆少卿翻身欲去,龙啸天一掌按住他肩膀,自怀襟内摸出一个团腹白瓷瓶:“这是梦婵宫的疗伤圣药,对你的伤腿或有助益。”
“药我收下了,可我还是那句话,我不会承你们什么情的!”陆少卿劈手抄过瓷瓶,语音未落,人已望长空去了。
龙啸天嘴角微提:“呵,倒是个有骨气的孩子!”
[万盛街}
更已深沉。万盛街像暗夜张开的无数触手,刺探向天阳繁华城郭的每一个角落。
风寒雪乱,苍茫一片天地。上官云凤感觉自己此时就好比这风中一片不知该飘向何处,也不知会在何处泥落融消的雪屑。
袭向头颅的阵阵阴冷和昏沉随时要将她扯入地底,牙关咬得生疼,双足越来越不听使唤,心中的惊惧和焦恼却愈发清晰。
她看着周身被扯断几处缕花丝格的衣裙,强忍着不叫自己痛哭出声。
噩梦!真是噩梦!
那种迷药辛辣的味道;那个男人贪婪的声音;还有落在自己身上的手;全汇成了她阵清阵混的意识下豪无反拒之力的恐惧!
然而这些都不算什么,最令她不堪的是,那个男人,居然是小流星的爹!她很想大声的哭,把一切惊怕、难堪和烦乱都哭喊出来。
她恨自己!为什么要练得这般深厚的功力,如此历害的迷药都未能让自己失去一切意识!如果她看不见、听不见、豪无知觉,或许此刻便不会有这般难堪。
“老天爷,你为什么要我长了一张和岳雪梅一模一样的脸!一个杜圣心还不够,如今还来了个小流星的爹!——是小流星的亲爹!啊--------”她终于喃喃着哭将出来,可烦乱更甚。
她感觉自己身上爬满了蛆,那个男人触碰过的地方,每一寸都散发着令她自厌的恶味!她该怎么办?该去哪里?该去依靠谁?将来该如何面对杜圣心?-----
杜圣心?——为什么这个时候,她首先想到的会是这个男人?
云凤还不及细想,眼泪已奔涌而出!
小流星抛下她不管了,抛下她自去与他的爹爹相认,陪爹爹吃饭去了-------从她完全清醒开始,一直只有她孤零零一个人瘫躺的布满迷香的屋子里。
如果是换作他,换作杜圣心呢?
云凤不敢往下想,她怕高估了自己。她没有把握杜圣心能接受一个差点被人玷污的自己,他还会像往常那般在意她,呵护她吗----
“不,不——”烦乱的思绪几乎要将自己扯碎,她猛力甩头,身体刹那失去平衡望地上直栽下去。
“云凤姑娘!”出乎意料的,身体并未跌在冷硬的地上,一个男人有力的臂挽稳稳托住了她。耳衅传来一个颇为惊异的熟悉声音。
“司马----青云?---”上官云凤在看清他脸的一刹,泪如雨下,心绪激荡,就此失去了知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