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0章 洪涛夜宴
玄天第13纪(圣心纪),第98年,十一月十七日,阴夜初雪。
我叫陆文轩。
我相信,只要是有人的地方,没什么事是“不可能”的!
就辟如我,我本该入了人道轮回,可几个阴官嘀咕了一阵,就将我推入了玄天道。我不但恢复了武功,甚至于一夜之间,许多失去的东西都莫名奇妙地回来了,仿佛上天冥冥中想补偿我什么。
但这还不是我最想要的生活,没有雪梅,没有人与我分享,一切都是空的-----
日子还是要过,我不相信今后的日子还得这般过---
变数终于出现,出现得很快,很多机会,很多变数,还有很多本不该出现的人---
是他——!他也来了!
哈哈-----果孽有报,一切真的是不能回避,要面对的总要面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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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曳云山庄琉璃阁鸿涛轩】
灯萤强冲开暮色的苍凉,干冷的空气渐渐在热酒的酣醇中变得放肆,任由阵阵浪荡的嬉笑声,在穿过百年冬杉苍冠的封锁后,疯狂扑入苍穹!
苍穹,已是绝望的一片漆黑!
画阁灯影稠,人面笑意足,那些把无望的青春揉进妖野舞步中的少女们,早已不知何为快乐,只将一张永远定格在麻木背后的笑脸,向着世人。
丝竹涔淙,衣袂飘香,酒宴正如火如荼。鸿涛轩高阔的身影投射在琉璃阁极致奢美的玉石广场上,漠视着轩殿前络绎而入的宾客。
阵阵刺耳的笑声中,花蝶般翩舞的侍女从轩厅内不断涌出,接引着一拨拨衣着豪阔的“先生”及其朋友家眷流入鸿涛浮沉----
若不是亲眼所见,没人能想象曳云山庄有如此华贵的所在,如此“绝艳”的幕客和侍仆!
初敲二鼓时,长绒红毯上百多个华贵的红木席桌前,已盘倨了庄内各个时期红极一时的恩客宠臣。
一汐后浪推前浪,一滩新沙覆旧沙。这样的宴席,大家也早已习以为常。
上首庄主席下的新座,每每是添在下席之上的,而那些曾经的上座客们,也在日复一日地后移!——除非你还有力气向上爬,再将他人踩在脚下!
这席列就是山庄的“规距”,就是谁也不能推翻的事实,残酷得不露痕迹!
任曳云漫不经心地欣赏着舞姬们这几日新编排的舞蹈,不时瞅视座前新增的两个席位。
“天心阁陆先生到!”随着门外的传唱,陪座的幕客纷纷停杯。
轩门外风一般行来天心阁人众,簇着陆俊元父子。秦媚儿小鸟依人般偎着陆俊元,一双美目不安本份地四处招摇。
“俊元来迟,还望庄主恕罪!”陆俊元立定堂首,向上席揖了一礼。任曳云双眉高轩,畅怀笑道:“哪里哪里,陆先生远涉重洋辛苦了,老夫特为先生设了此宴,庆贺先生凯旋,先生不嫌弃就好!来人,为先生侍座!”
两个侍人迎上来,将陆俊元引向了右边布设了果品的席位。
堂皇的轩厅顿时寂静无声,无数双幸灾乐祸的眼睛,快意地注视着陆俊元被“流放”的“荣耀”。
陆少卿的脸色刹时阴沉下来,悚然地盯着对侧的空席。心中想道:“难道,那个杜圣心真能将陆俊元也压下去?”
陆俊元眉心战了一战,想不到几日不在,自己一年来翘楚曳云庄的恩宠,今日终也成了那前滩之浪覆底之沙?
心中微微一堵,面上却豪无异色,坦然在右席坐下了。
任曳云双目微缩,望着他一如贯常的萧洒淡然,暗暗冷笑。指了指左侧的新座道:
“先生莫怪,今日设宴,一来为先生洗尘,二来为诸位引见日前新来的同僚。还望你们以后多多亲近,共襄大业!”
“庄主哪里话来,”陆俊元淡笑着缓缓立起,向轩堂下诸人团团抱了一礼道:“俊元初到玄天界,便蒙庄主抬爱和诸位前辈的多方关照,一年来恬受荣宠,有愧惶惶。日后,俊元定当虚诚受教,与诸位同仁尽心竭力,为庄主效劳!“
他以晚辈自谦,将自己的荣宠推功于诸位“垫脚石”幕客,博了人气,又向任曳云讨了乖。堂下诸客见他言辞恳切诚惶诚恐,故时芥蒂尽去,不但与他生了同病相怜之意,更钦佩其豁达大度的宽仁胸怀。纷纷向他诚挚行礼,以示友好。
任曳云望着这一堂和气,心中暗道:“好一个能说会道,通谙人性的陆俊元!看来我还是太小瞧了他!”
一丝不安的戒忌掠过他眉宇,又瞬间消匿,朗声大笑道:“好!如此甚好,如此甚好!”
他左右顾看一番,故作为难道:“时辰已不早,本当开席,只可惜,梦蟾别苑的杜先生还未到来,大家不妨先欣赏歌舞,享用果品,小等一会儿如何?”
他一语甫毕,座下语声碎碎。
冬夜候客,歌舞烦腻,只盼有热酒佳肴暖腹,却不料还要坐食那乏味果品,浓茶下肚,更是肌肠辘辘,不稍一会儿,诸人皆有恶意,暗暗怨骂起梦蟾别苑的迟来之客。
二更末鼓敲过,任曳云停杯观得席下诸人的阑珊意兴,面色也越来越阴沉。轩门外侍应小跑上来大声唱喝道:“梦蟾别苑杜先生,杜夫人到!”
舞乐骤息,舞伎们风一般地散去了,席间真空般静得一静,诸人齐齐停杯外顾,只见庭门外无数彩衣侍女执了星星灯火,簇着杜圣心夫妇款款而来。
杜圣心昂首阔步,锦袍博带,难能地着了一身华贵正装。倪姬高髻金钗,宫纱曵地,薄施脂粉的面颜光艳照人。其后司马青云劲装简束,黑鹰在手。
杜圣心缓行至厅门前,望了眼灯莹下及膝高的门槛,背手端袖,在原处立定,眯眼轻叹道:“看来——我们还是来晚了。”
他迟来怠席,还一副错不在我的口吻。诸客闻得此言一股莫铭烦恶上涌,纷纷转头瞪来,华宴厅堂一片沸反之声。
任曳云微微一怔,强笑道:“不晚,不晚,杜先生来了就好!”
杜圣心凤眼轻合,立在当地一动不动!
“天鹏要摆架子,成心不让任曳云下台,哼,且看这老匹夫如何应付!”倪姬偷望丈夫背影不由自主唇含浅笑。
倪姬识得杜圣心伎俩,座间又有哪一人不识?立时间人人目光上下流转,看他二人谁先让步。
任曵云惊怔而怒,双目剑般逼视杜圣心,怎奈杜圣心面作浅笑泥塑石刻般毫无所动。
四下刹时诡异的安静下来。
时间越久,这种安静就越是危险!
“哈哈哈哈哈,请,请……”尤幸任曳云间不容发间大笑着站起,几乎是一路小步地穿堂而下,亲到厅门抬手为杜圣心引向道:“请先生上座!”
杜圣心唇角高轩,刮一眼任曳云额边的青筋朗声笑道:“有劳庄主!庄主,请!”
任曳云颜面尽失,还叫他讨了个乖。望着杜圣心大摇大摆跨过门槛,眼中怒意炽然,面上却还要与他并肩入席,演好这出“宾主相协”。
满堂宾客目随他二人自座前携手而过,脸上表情千奇百怪,四下里静得死沉!
倪姬在侍从指引下在侧后位落了座,却见杜圣心兀自立在桌前,冷冷注视着对座,漫声笑道:“一别经年,陆世兄可好啊!”
陆俊元似不屑巴结新贵无心凑望,正自埋头想着心事,突听这一声“问候”,浑身一颤,抬头间,映入眼睑的居然是大师兄杜圣心一张“催命符”般森冷的笑脸,刹那间一股寒气侵心,呼吸都不由停了。
“你-----”他嗓底麻木地泻了个音,瞳孔收缩。
“怎么?二位------认识?”任曳云望着他二人的表情,沟壑纵深的脸上漫过一丝诡黯。杜圣心双目紧盯陆俊元,突而呵地一声轻笑。摇头道:
“不,不认识!久仰而已!————‘陆俊元’陆先生!果然是‘真人不露相’,闻名‘不如’见面呀!”
他目光灼炽,暗讽他不敢以真名示人。
“啊,不敢不敢……”陆俊元周身如遭棘刺,面色阵青阵白,局促地从座上站起回礼。不知怎的双股寒战竟打了个趔趄,衣袖斜带,“当啷”一声撞翻了茶碗,茶水四流。
侧旁的秦媚儿娇呼着跳将起来,拽着被淋湿的罗袖吃惊地望向杜圣心,一双游离不定的莹眸,刹那定格在杜圣心冷峻的侧脸上,樱唇微张,满目惊羡。
陆少卿伺坐在后席,方将诧异的目光自杜圣心脸上收回,回头便见到秦媚儿那本性难改的娇淫之相,即时一股无名暗火窜将上来,直如要将手中瓷杯攥碎。
杜圣心漠然斜过眼,与满面桃花的秦媚儿对了个正色,余光扫见妒火正灼的陆少卿,刹时猜中了就中情由,勾紧嘴角不无恶意地冲秦媚儿笑了笑,蓦地退开半步,朝陆文轩笑道:“陆先生,礼重了!”
“啊,俊元-----我来为你介绍。”任曳云呵呵煽笑上来:“这位,就是新来的梦蟾别苑杜圣心杜先生。
杜先生可是个有心人啊,想必你的事由生平,这一年来为山庄立下的伟业丰功,他早已探查得一清二楚,故来向你亲近,你——也不必太过诧异吧!”他语带警示之音,一改方才的轻漫,幽幽斜瞟了杜圣心一眼。
“杜某多有失礼,陆兄——不必放在心上。”杜圣心侧转头压低声音,笑意如冰封下的暗流翻徊不止。陆俊元强起精神朝杜圣心抱拳笑道:
“哪里哪里,是在下失礼才是!”他额头已有细汗渗出,一揖到底道:“杜师……世兄的绝技高才,在下也是久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