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太感情用事容易一叶障目”
“刘老师,王浩学长的意思应该是让我直接跟兴趣班联系。”
王浩给了李明阳一个欣赏的眼神,转头看向我,“你是怎么被书苑选中的。”
我没有在意王浩的调侃,激动的看着他,“浩子,你有渠道对不对?”
“得,帮人帮到底,送佛送到西,过几天我跟几个老师说一声,让他们推荐写学生过来。”
“靠谱。”我对王浩竖起大拇指。
李明阳扭捏的小声道谢,我看着他眼眶泛泪,拍了他一下后背,而后拦上他的肩膀,以示安慰。
“初级讲师重人品,中级讲师就是实打实的知识储备了,你小子可以吧。”
“说实话,我不知道我能开设什么课。”李明阳水头丧气的坐着,头也不抬。
“对啊,浩子,我听说开设的课程都得有特色才会吸引孩子们去听,像口才、舞蹈、画画、书法、声乐、钢琴、小提琴啥的,明阳也没学过呀。”
王浩的眸子再一次从手机上抬起,看看我,用头示意,“听说,听这小子跟你说的吧。”
哈哈,我尴尬的从李明阳肩膀上撤回手,撩了下额前的碎发,不自觉地摆手,“没有,哈哈哈,我去你们二楼打扫卫生地时候看到的,那些个课程都整的花里胡哨的,还有机器人啥的,哈哈。”
王浩低头继续狂点屏幕,一顿猛如虎的输出后,退出游戏,将手机放在裤兜里,“有些人,只要看到自己没有的,眼里、脑子里、心里就都只剩下那些个细枝末节的东西。”
我担心伤害到这孩子的自尊心,赶忙摆手制止。
“我知道了。”李明阳起身,手臂紧贴着身体两侧,双手握拳,对着王浩深深鞠了一躬,“谢谢王浩学长。”转而对着我又深深鞠了一躬,“谢谢刘老师。”说完,一溜烟跑出了书苑,消失在夜色重。
“王浩,你说话能不能委婉点儿。”
“这小子又跟你说了他家里的事儿吧,所以你现在在同情他。”
“也不算是通情,就是觉得这么点儿小孩儿,不容易。”
“那你说,这个世界上又有谁容易?”
我被王浩瞪得哑口无言。
“但说这小孩儿四年风雨无阻的来书苑,你就能看出他的家庭已经远超很多家庭了。”
我被王浩说的迷惑不解。
“首先,他的家庭把他的身体照顾的很好;其次,在他偷懒、懈怠的时候他的家人可以给他很好的引导,好到让他都没有察觉,好到让他以为他的所有决定都是自己做的;最后,你看他的鞋子,虽然他常年穿着洗的有些褪色的校服,可他的鞋子每一双都是大牌,而且非常贴合他的脚型,这说明了什么?”
“说明了什么?”我机械性地重复着王浩地话,而且迫切的想要知道答案,哪怕这个答案就储存在我的脑子里。
“他的家庭条件并不差。”
“既然家里条件允许,为什么不让他上个兴趣班呢?关键是他那么喜欢。”
“你觉得李明阳差吗?”
“啊,不差啊。”
“那不就得了。”
“啊?”本着知之为知之,不知为不知,是智慧的象征,我不懂就问:“什么意思?”
“总知,他的妈妈绝对是一位非常有智慧的妈妈,不跟风,不盲从,懂得因材施教,确定目标后还能一直坚持,不一般。”
“可是孩子这么喜欢,为什么不给他报一个特长呢?”
王浩扶额,他的眼神说着:你到底是怎么被书苑选中的。
我狗腿的从冷藏柜里给他拿了瓶快乐水,殷勤的打开递到他的面前,陪着笑脸。
“行了,别笑了,褶子都出来了。”王浩接过快乐水放到桌面上,“如果他的特长是在家就能学的呢?”
我想破脑袋也没想出什么特长是在家能学的。
“我看过李明阳的画,普通人没有个十年功底画不出来。旁边的题款虽然没有他的画厉害,但也是远超同龄人的。”王浩深思道:“他的逻辑思维明显也是从小经过训练的,还有他人文社科知识的强大储备,绝不是在学校上几年学,天天在书苑听泡着就能拥有的。至于,他为什么会羡慕别人,可能是他没有参加过比赛和考级,不知道自己有多优秀吧,毕竟那些个花里胡哨的证书和自以为是的赛制挺唬人的。”
王浩地摸着下巴玩味地看着我,“你现在还可怜他吗?”
……
“刘老师,太感情用事容易一叶障目。”
不等我反驳,王浩拿着饮料起身,晃了晃手中的快乐水,“谢谢了,刘老师,我走了,刘老师也早点下班吧。”
我目送王浩离开,直接瘫软在沙发里,深深吐出一口气,吹起额前碎发,闭上眼睛,只想想静静。
学员陆陆续续的离开,伴随着一声声的刘老师再见,我思绪飘远。
一个寒风阵阵的傍晚,远处一大一小两个人影迎着风奋力地蹬着自行车,空气中由他们的喘息声、笑声、说话声,这些声音伴随着一股股热气从两人嘴里冒出来。
“妈妈,我想吃甘蔗。”
“甘蔗。”大人重复着小孩儿的话,“好啊,咱们回家的这一路如果有卖的,我就给你买。”
“真的吗?”
“真的。”
“妈妈,你快点儿啊,我都超过你了。”
“好,我来了。”
逆风骑行很费体力,小孩儿的自行车没一会儿又慢了下来。
“蹬不动了?再加把劲儿,说不定前面就有卖甘蔗的了呢。”
“好,嘿呦、嘿呦,妈妈,你想吃甘蔗吗?”
“想啊。”
“那等一会儿我分你一半儿。”
“好啊。”
“妈妈,你快点儿,前面就有卖甘蔗的了。”
“好,我来了。”
两人在空旷的柏油马路上骑了很长一段时间,小孩儿一会儿坐着蹬,一会儿站起来屁股翘的高高的。
“累了?累了我们停下就休息会儿。”
“不能休息,前面就有卖甘蔗的了,我没事儿,就是有点屁股疼,哈哈哈,我们骑了得半个小时了吧,今天早上往姥姥家去的时候就是骑到半小时开始屁股疼的。妈妈,你屁股疼吗?”
“不疼。”
“妈妈,你快点儿,我们再往前骑一段路就应该有卖甘蔗的了。”
“好。”
不一会儿,天空中飘起了小雪。
“洋洋,你冷不冷?”
“不冷,你冷不冷妈妈?”
“我也不冷。”
他们时不时的欢笑声伴着小雪花模糊了我的眼睛。
“妈妈,怎么一路上都没有卖甘蔗的呢?”
“可能是因为过年吧。”
“今天已经过完年了,都初二了。”
“是啊,看看前面有没有卖的。”
“嗯嗯,前面应该有,很快就到咱们市区了,咱们家附近应该有卖的。”
“嗯。”
小孩儿站在储藏室门前哆哆嗦嗦的躲着脚、耸着肩膀,边搓手边往上哈气,待妈妈将两辆自行车都放进储藏室,关上门,小孩儿给妈妈拍拍落在身上的白雪,“妈妈,今天你没能吃上甘蔗,下次遇到了我们再买吧。”
“好啊。”妈妈拍打着小孩儿身上的雪花,“一会儿我去做饭,你在被子里暖和一会儿,我做好饭叫你。”
“好。”
大人牵着小孩儿的手走进楼道,抖落小孩围巾和棉服上的雪花,摘下两人头上的帽子,对撞了几下,将帽子上的积雪抖落在地上,拉着小孩儿示意他跟她一起跺脚,咚咚咚的脚步声伴着欢笑,随着一声关门声消失在黑夜。
楼道的灯光熄灭,屋里的灯光亮起,小厨房忙碌的身影在昏黄灯光的映衬下是那么模糊,厨房里的热气随着排气扇的旋转而泄出,伴随的还有午夜梦回时那土豆丝的味道。
我睁开眼,看了眼墙上的时钟,环顾空荡荡的书苑,拂手抿了抿脸颊上的液体,随手揉了揉眼睛,起身走向前台,拿起自己的大衣,戴上围巾,关灯出门。
随着密码门落锁的声音,我缩着脖子,边搓手边哈气。
天空中不知何时飘起了细小的雪粒,落在身上啪嗒啪嗒的作响,我拨了拨头上的雪,该戴个帽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