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看看你这次月考的成绩，全班倒数第二，就你这样，还怎么上你的目标院校？趁早别上了。

    什么，你不想上了？我什么时候把我没完成的愿望强加在你身上了？我哪有什么未完成的理想。我累死累活供你读书，还供出毛病来了？你是想活活把我气死是吧。

    张筱莜我跟你说，这学你上也得上，不上也得上。你现在已经高三了，等上了大学，你想学什么不行？学化妆？你要当化妆师？这算是职业规划吗？就因为我不让你去上什么JIMI化妆学校我就是不爱你？

    好好好，筱莜，我们冷静的沟通好吗，就算你想去学化妆，还差这半年吗？等你高考完，我就让你去BJ学化妆。

    行行行，我答应了。你吃饭了吗？什么？又点外卖。我不是跟你说，我给你做好的饭放在厨房了吗？怎么又吃外卖？都是地沟油，还不卫生，有什么好吃的，等你吃出毛病来你就知道我是为你好了。

    好好好，我不罗嗦了，少吃点外卖，吃完饭就回学校去上学了吧。什么，请假？

    行行行，挂了挂了，少刷会儿手机，有时间看看书，做做题，玩手机对你没什么好处，人家都说手机短视频就是电子鸦片，能获得的都是肤浅的快乐，喂，喂喂。

    我看着手里的魔方发呆，耳朵里回想着刚刚听到的声音，先是强硬，后来慢慢变成讨好，最后成了苦口婆心的劝导，这也许是很多父母都会经历的吧。我眼眸微抬，望向沙发的方向，那位家长一个人坐在沙发的角落里对着手机默默流泪。

    看了一眼桌上的纸巾盒，才想起今天早上打包字画时，快递小哥不小心撞翻我放在桌上的咖啡，里面的纸巾应该用光了。

    我从橱柜里拿出一包新纸巾，轻声撕开，放到纸巾盒里，缓步走向那位家长，轻轻地放到她面前，看到她抬头看我，我挤出一个礼貌性的微笑，转身准备离开。

    “刘老师？”

    我点头。

    她用手抹干眼角的泪水，使劲儿吸了吸鼻子，深深的吸了一大口空气，调整好情绪后看着我，“刘老师，能陪我聊会儿吗？”

    我尴尬的手指伸向额头，才发现额前已经没有碎发了，指腹在发际线上挠了挠，勉强的挤出一丝笑容，拒绝的话在看到她脸上停留，泛红的眼眶，泪水洗刷过微红的面庞，在精致妆容的映衬下，更显无助。能让这个年龄段母亲掉眼泪的，也许就只有孩子了。

    我不自然的做到她对面的沙发上，双腿并拢，手攥拳放在膝盖上，脊背不自觉的挺直，目光不自觉地下垂，眼皮沉重的遮盖住我三分之一的眼球，我没有办法让它像平时那样掀起来，周围的空气都感觉稀薄了很多，我感到呼吸有些困难，起身走到冷柜旁拿出一瓶冰水拧开咕咚咕咚一口气喝光，将空瓶放入旁边的垃圾桶，有从旁边拿了瓶常温的水，走回到刚刚的位置，把水拧松瓶盖，放到那位家长的面前。

    “谢谢。”她看了眼面前的水，抬眼对道谢。她的目光真诚坦率，这让我放松了许多。

    “刘老师，这应该是我们第一次间面，我是张子睿的妈妈。”

    “子睿妈妈您好。”

    “让您见笑了，我们家老大有些不省心。”

    我挤出了一个最大限度和善的笑容，抿唇轻微点了点头。

    “我们家老大小的时候也是非常乖的，很听话，可不知道怎么变成现在这个样子。”她眼眶的红更浓郁了些，“筱莜是自主招生进到Z中的，在自招班她的成绩也一直是前十名，从来没有遇到过现在这种情况。”她有些崩溃的捂脸，眼泪无声的顺着缝隙从下巴上滴落下来。

    她抽了几张纸巾，直接捂在脸上，待情绪冷静后将脸上的泪水擦干，又抽了几张纸巾擦了擦鼻涕，深呼吸，“不好意思，刘老师，我真的控制不住。”

    “她现在怎么了。”我有些冒昧的出声，“青春期的孩子看似毫无缘由的背后一定隐藏着某些难以察觉的原因。”

    我的话好像给她注入了一剂清新剂般，她目光悠远，缓缓摇头，又拧眉，最后迷茫，“我不知道。平时我的工作比较忙，这不又有了老二，我想着姐姐大了，一直以来又比较省心，所以我的时间、精力分给姐姐的不多。”

    “您跟爸爸沟通过吗？”

    她摇头，“她爸工作比我还忙，姐姐不想上学这件事，她爸还不知道呢。”

    “姐姐，我说筱莜，她是突然间不想上学的吗？”常年看侦探小说的经验告诉我事情的背后一定隐藏着什么不为人知的事情。

    她拧眉陷入沉思，“算是突然的吧，上次月考成绩还挺好，这次月考就一落千丈，老师跟我说她好几道大提直接没做。老师也很为难，因为他们的座位是按照每次月考的成绩调换的，老师这不给我打电话，让我跟筱莜好好沟通下，争取下次考试好好考，重新回到前面。”

    “您有了解过筱莜在学校里的情况吗？”

    她摇头，“我工作比较忙，筱莜是司机送的。我问过司机，一直是按点接送，没有什么特殊情况。本来我以为筱莜在学校是不是被霸凌了，就让司机跟了一段时间，也没有发现这方面的问题。”

    “您有找筱莜谈过吗？”

    “我找了，但她不跟我谈。”

    “她为什么想学化妆呢？”

    “可能是喜欢吧。”说完又哭了起来，“以前她很懂事的，什么事都不需要我操心。”

    脑海里蹦出了一句话，‘会哭的孩子有糖吃’。

    “筱莜突然说她想去学化妆，我不是不同意，从小到大，她想学什么就让她学什么，可是现在妈上就高考了，我跟她说一切等高考完了再说，她就是不同意，这孩子现在跟我杠上了。班主任带她看了学校的心理医生，可是她根本就拒绝沟通。”

    听着她明显激动的语气，我缓慢的说：“筱莜她追星吗？”

    她摇头，“我不知道。”

    “那她房间里有没有明星海报、画册之类的？”

    她摇头，“我很久没进过她房间了，以前她小的时候很粘我，总是让我陪她睡，可是我工作比较忙，应酬也比较多，所以我就跟她说她已经长大了，应该有自己独立的空间，有自己的小秘密。从那以后我就很少到她房间了，现在她更是不让我进她的房间。”

    “您从来没有在她上学后进去过吗？”

    她摇头，“我想着这是她的隐私，既然她不让我进，我应该尊重她。”

    我不知道该不该夸她是位尊重人权的好母亲。

    “不过她有张副卡，有几笔大额消费也就是六一八、双十一这种购物节买衣服、化妆品的，大概五六万的样子。”

    “是彩妆还是护肤品您知道吗？”

    她摇头，“我没细看。”忽地，她认真的看着我，“刘老师，您能帮我个忙吗？”

    心头一颤，不出意外的话，意外就要发生了。

    “刘老师，我想让您帮我开导下我女儿。”她局促的搓手，“我知道这很唐突，可我实在是没有别的办法了。”

    虽然做好了心理准备，但我还是被她的提议吓了一跳，思虑良久，我拒绝道：“我并不认识您女儿，让她对我敞开心扉恐怕不容易。”

    “我知道我的要求有些唐突。”她目光灼灼地盯着我，“您只是去了解一下就好，不管结果如何。”

    损有余而补不足，我望了一眼茶室，难道这是我的使命！

    “刘老师您放心，我愿意付费。”随即看了眼墙上的字画，“只要您去见一下我女儿，我会购买‘见贤思齐’的字画。”

    瞳孔一震，五位数。我抬眸看向她，也许是她的眼神太过笃定，让我升起了一丢丢的反叛心理，万恶资本家的嘴脸让我本能的想要去反抗，不过也仅限一刹那，在没有意识的情况下，我点头。

    “谢谢你刘老师。”

    我看到伸向我面前的手，手指白皙，骨骼分明，与她的截然不同，这只手让我不舒服。我伸手与之一握，迅速抽离。

    “我们做父母的，跟孩子沟通很容易发表独断宣言，爱之深责之切嘛！刚刚说了一些不该说的话，希望您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