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司马芸已经快无力支撑身体时，她听到了大步流星的声响。

    抬起头看，一个金盔金甲披挂严整的身影出现了，手中还是那把芙蓉剑，自是王皇后无疑。

    站在水中的司马芸终于松了一口气，她首次见到母亲作这种英气装扮自不说，以母女二人齐心迎战落单的魔人，胜利也似乎指日可待了。

    魔人不再管躲在荷花边上的司马芸，转而扑向王皇后，速度之快仍不减方才，由于方向的些微偏差只是砍向她的肩膀。

    好在她身上铠甲也是相当了得的法宝，只是发出轻微的“咝咝”响声，留下一道很浅的灰色刀痕。

    司马芸见母亲情况不妙，即使身体消耗很大，仍然挣扎着拔出脚，蹒跚着走到岸上，随之张起白绫，白色真气弥漫在白绫四周，望起来仍是仙气氤氲，在夜色中尤为显眼。

    魔人也感到害怕，往后退了几步，一脚踩空仰面栽倒。

    王皇后看到魔人的困局，指示女儿向左侧奔去，把魔人逃走的路封死。司马芸人还没到，壮大了两三倍的白绫就先一步飘了上去。

    魔人很快不费力爬起来，但在稍纵即逝的一瞬后情况已经完全不同，他右侧是金甲护身的王皇后，左侧是把白绫舞得滴水不漏的司马芸，正前又是不敢靠近的莲花池。他自身虽然身手可谓迅捷，但并没有如道家修仙者那样平地腾空的本事，只能步步后退，而这只能退入死角。

    母女二人从两个方向一步步把魔人逼到犄角处，他已是无处可退。面罩遮住了魔人的神色，不过从举手投足上看，他反倒并不怎么慌张。

    在王皇后还在琢磨怎么发动下一击的时候，魔人先一把扯下面罩，露出深陷的眼窝和鹰喙一样的鼻子，胡须蜷曲，明显来自异域，就连司马芸看到后也不由得倒吸一口冷气。

    接下来魔人神情越发僵硬，面色变得铁青，腮帮鼓起，最终口中吐出一股带着刺鼻味道的铁青色火焰直冲向司马芸。

    司马芸则以施法速度最快的“千雪诀”回应，白绫上雪花连连飞出，魔人喷出的火焰也被裹在漫天雪雾之中，最终无可避免归于熄灭。

    又过招几次后，魔人见常规手段已被用完，发狠心割掉了一只耳朵，又在脸上连刺几刀，泛着暗色的鲜血从伤口流出。

    他把刀尖往伤口上蘸几下，直直指向王皇后，一弹毒液随之直扑过去。

    王皇后身上有盔甲保护，不怕魔人毒液，她挺起胸让护心镜正面迎接毒液，毒液迅速蒸发了，不过护心镜也因此变得晦暗不清。

    再度受挫后，魔人恼羞成怒，连刺双目把眼珠都掏出来，口中不知念了些什么，放在刀尖上的眼珠不断冒着黑气，逐渐消解。

    当眼珠彻底化为无形后，一团凝成大鹰形的毒液也随之成形，扑棱着朝司马芸的大致方向飞去。

    司马芸面临的情形更加险恶，她身上的衣物对魔人进攻没有任何防护之效，身后的墙又使得她很难闪避。此时她必须在最短的时间里做出选择，而这将关乎生死。

    事至如此，也许只有以师父亲传的“亢龙式”试一把了，司马芸心中暗想。

    这个法诀对真气的消耗是极为巨大的，连王羲之的修为都只能支持三五次，自己能否发出还是个未知数。但据说当亢龙成形之时，威力同样极为可观。

    “亢龙有悔，云行雨施！”司马芸把白绫挥成一道龙形，口中娇呼道。

    言毕她几乎立刻感到真气就像抽水一样被从她经脉中迅速抽出，顺着手流向白绫，沿着蜿蜒的白绫快速凝聚，逐渐真气有了龙的形状。

    龙的外形逐渐实体化，颜色也越发明亮，甚至开始微微摆动。司马芸都能听到空气中的颤动声。但在“亢龙式”尚未完全成型时，毒液化成的黑鹰也迎了上来。

    伴随着尖厉的爆鸣声，黑和白两团对比鲜明的颜色碰撞到一起，看起来竟有些太极图的感觉。

    不过司马芸已经无暇注意这些了，这次施法让她真气大损，丹田空荡荡、大脑昏昏沉沉、周身明显酥软，心口也直感发闷，不得不大口喘气。

    无论“亢龙式”能否抵挡住毒液攻击，她都没办法组织第二波有效防御了，只能倚着墙静观其变。

    撞上白龙的黑鹰无所遁形，彻底化为齑粉，同尚完整的龙身搅和在一起，但那白龙艰难地摆动了几下后，最终也停止了挣扎。

    一动不动的龙，身上不住冒腾着已呈淡灰色的真气，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越发瘦小，黑白两种颜色也不再那么泾渭分明了。

    司马芸默默估算着黑白二色谁能先一步消失殆尽，如果白色占优自还有机会，但如果黑色占优她便无处可逃了，在一边的母后也很难救得上她。

    想到此她已经是冷汗涔涔，心也绷得紧紧的，即使元气远未恢复，仍是瞪大眼睛盯着那团已不成龙形的真气，双方几乎势均力敌，根本看不出谁占优势。

    万分庆幸的是，在真气与毒气一番搏杀后，未完全成型的“亢龙式”竟还稍胜一筹，当黑色消解殆尽后仍有小团大如拳头的真气在司马芸眼前盘桓，只是数滴毒液四处溅落，在地上冒起阵阵焦糊。

    司马芸相信魔人攻势已被挫败，打算收起白绫，可随后就看见一团指甲盖大小的毒液被弹飞后在空中直接打个转，飞向真气萦绕的白绫，而她已经来不及反应了。

    最终，虽然绝大部分毒液在白绫周围真气中消散，但还是有微微一滴冲破了真气粘附在白绫之上，司马芸再怎么甩也无法弄掉。

    这滴黑色的毒液很快由点变成片，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扩大着，“咝咝”响声越发明显。而白绫上原本的真气则逐渐消失，司马芸只得弃掉心爱的白绫，将其置于地上。

    见女儿的法宝被毁，愤愤不平的王皇后走上去举剑劈倒魔人，又刺入魔人肚腹，这时司马芸则只能在一边看着，自己却无能为力。

    魔人在割耳剜目、散放毒液后已是功力大减，几无招架之功，被王皇后刺中后更是惨叫连连，肝和胃被扎破，肠子也流了出来。倒在地上的魔人挣扎越来越弱，眼看是不活了。

    两魔人一人身首异处，当场死于非命，另一人肚破肠流，也行将就木，而晋室一侧上到皇后下到卫兵都无人伤亡，这本是令人欣慰的事情，在战斗中消耗最多的司马芸也长舒一口气。

    但她也看到，白绫在魔人毒液影响下正在迅速崩解，很快小半条白绫都变成了黑色。她听到了“咔咔”的声音接连响起，白绫上出现一道道裂纹，最终彻底化作粉末飘向各处。

    “你们从何处而来，指使你们的那个教主又是谁？”刚结束一番苦战，又失掉了法宝白绫的司马芸不能再忍了，她扶墙走向仍有气息的魔人，张口问道。

    “波斯……阿萨辛……”那奄奄一息的魔人口中喃喃着，在轻轻摆摆嘴后魔人彻底咽气了。

    魔人毒血的破坏力她有亲眼目睹，她不敢让魔人尸体瓦解沾染皇宫，但她也无法催动体内近乎枯竭的真气了，只能坐待母后处置。

    波斯是个地处西域绝远的国家，据说也是相当富足的大国，且盛产各种奇珍异宝，司马芸对此略有耳闻，但这个“阿萨辛”究竟是什么，她便是头一次听说了。

    不过她确信，一场相当猛烈的风暴已经在眼前逐渐浮现，经此一役，她已经不可能继续像以往那样，过着温室般的生活了。

    当司马芸处理完魔人尸体后，她感到全身真气已被透支殆尽，原本就很白的脸已几乎没有一点血色了，身子也绵软无力。

    王皇后走了过来，抱住正逐渐失去知觉的女儿，她看到女儿嘴角似乎挂着一抹浅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