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佑和王羲之分别亮出各自佩剑，悬于空中，手头无剑的司马芸也被顾佑笑着一把拉上银松剑。两柄剑载着三个人，渡过了浩浩长江。

    过了长江，便是广陵郡地面。这时天色渐黑，三人为赶夜路还是择处休息争论了起来。

    出人意料的是，身体最为孱弱的司马芸才是那个主张连夜直捣樊良湖的人。

    “我们抓紧点，晚一天就难免又有魔人杀进金陵城，只靠皇后一人怕是很难守住！”

    在同魔人厮杀到油尽灯枯后，她实在不想继续被魔人恶心下去了，故而更为心急。

    顾佑看法则正好相反，他认为从这几次同魔人作战的经历来看，魔人更擅长在光线昏暗的地方作战，如果在晴朗的白天发动总攻，可能代价会更小。

    “魔人似乎更喜欢在夜里或者雨天打我们，今天是晴天，魔人就被轻松消灭了，白天打他们或许更好！”

    “谁又敢说魔人不会趁夜偷袭我们呢？”

    “你的弩在夜里派不上用场，你又没有盔甲，不能像我们一样同魔人近身。你一旦再有什么意外，我和掌门也没多少余力救你了。”

    王羲之反倒一直没发声，只是在一边看着两人争辩，等到两人谁也说服不了谁的时候，他才开口：

    “依贫道之见，最佳选择乃是在魔人南下的必经之路上扎营暂歇，前半夜全力防备魔人可能的袭击，后半夜再考虑是否休息，这样可进可退。”

    “师父，从樊良湖至建康应该有很多种走法，以那些魔人的修为，他们虽无法飞行，但在山林或沼泽之前穿行不难，我们难道就在江边找个地方驻扎吗？”发问的是司马芸。

    “依贫道观察，魔人似乎不屑于花时间袭击平民，凡常军队也奈何不了他们。”

    “所以他们不大可能刻意走偏僻之地，反而会走容易通行的大路。”

    “所以，他们最可能走得也是邗沟-广陵-长江-建康路线，正如我们一样，接下来前去广陵城便是！”

    顾佑和司马芸都觉得掌门的观点有见地，便随着王羲之，迎着月亮升起的方向再度御剑起飞。

    三人沿着长江方向飞行，未几就看到江北有一片影影绰绰的河道同长江交汇，河道边有一座大城，其形如斧凿，虽不如建康恢弘，却更显坚毅，显然是军事重镇。

    “这就是广陵城了，自衣冠南渡以来，侨寄兖州于此，历朝都以此为防御五胡的重镇！”王羲之向顾佑和司马芸指点道。

    三人下降到邗沟边上，只见水面上上点点灯火泛起，仿佛盛开的野花，那是巡视邗沟的舟师。

    王羲之无意惊动守军，带着顾佑和司马芸来到邗沟和长江交界处静待魔人出现。

    万幸的是，也许由于连着两天都有去无回的原因，这晚魔人也不敢那么嚣张了。三人平安度过了一整晚，没有任何魔人路过此地。

    虽然三人直到快四更才先后入睡，但作为修仙之人，他们并不需要睡太长时间就能维持精力。第二天早上，他们便精神抖擞地踏上最后一程征途。

    一路上，三人脚下彻底没了山，而是青绿的稻田或芦苇荡，虽然景色也称秀丽，但三人无暇欣赏，每个人神经都绷得十二分紧，随时注意可能出现的魔人。

    飞了约半个时辰，顾佑发现司马芸突然死死地倚在自己身上不肯动弹，脸上神色也一下子变得相当惊恐。

    “哪里的腥味啊，我快受不了了！”司马芸娇声呼道。

    顾佑的嗅觉远不如司马芸敏锐，但也隐隐感到同样的腥味传来，他赶紧让司马芸指出腥味飘来的方向。

    司马芸把手指向北，视线中出现一道暗黑色，同四周的青绿形成鲜明对比。

    顾佑赶紧把这一发现告诉在身后的王羲之，王羲之也大惊。

    “这就是樊良湖了，怪不得魔人会在这里！”

    一行人来到樊良湖上空，这里的景象十分狰狞，令他们极为震惊。

    樊良湖与其说是湖，不如说是个大沼泽滩，湖水很浅，呈现一股咸蛋般的污绿色，夹杂着黑色到深褐色的污泥，看不到什么像样的植物。顾佑他们在上百丈空中，还能闻出刺鼻腥臭味。

    几人放慢速度一找再找，才发现一处围有芦苇栅栏的圆顶建筑，由泥砖砌成，大概就是魔人据点了。

    “这魔人的老巢好简陋啊！”顾佑脱口而出。

    “要是不简陋，你还不一定啃得下呢，下去吧！”王羲之也难得幽默了一把。

    无论是顾佑还是王羲之都有所不知的是，“圣教”在樊良湖的势力也是很薄弱的。

    在这个东晋境内第一个据点里，最多时也只有魔人三十多人，其中真的战斗力卓绝的又只有十人左右。在连续两天有五人有去无回之后，又有几人撤走，现下只剩二十人。

    顾佑和司马芸可能不会想到，他们一个月前在建康城下那一战，也打掉了魔人四分之一的有生力量，使得魔人更难以在东晋开展势力。

    战斗的过程并无多大波澜，在据点留守的魔人都是些老弱之流，论战斗力只和顾佑在建康城外遇到的普通魔人相仿。虽然其中有个全身戴金饰的祭司，但也只是花架子。

    王羲之不用任何仙法，把金庭剑挥上前，剑气就结果了一个个魔人性命。

    顾佑则使出许久不用的“薜荔女萝”，召出藤条，把死或未死的魔人一个个卷入沼泽之中。

    至于拿着仙弩的司马芸，她从头到尾都只是站在一旁，完全没得到用武之地。

    全歼魔人后，几人便开始清理战利品。首先是魔人的火盆以及一些雕像，大雕像以青铜制成，小雕像以金银铸就。其中有鸟身人首者，也有多头多臂者，面目均极狰狞。

    顾佑从张亚子书信中得知过魔人信仰，所以尚能镇定。但从未见识过这一恐怖信仰的司马芸，见到这些雕像便吓得面如血色，以至于被王羲之呵责。

    无意间，顾佑发现不少用羊皮做成的书卷，同王羲之在魔人身上搜到的羊皮地图材质相似。

    这些书卷的形式别具特色，除了仍嫌陌生的波斯字母，排版也是横行而非竖行。

    有的书卷上句子很长，字体上还有不少花哨的装饰，大概是魔人的经典。也有几张书卷句子很短，并且每张羊皮都分作两栏，这种书卷引来了顾佑的兴趣。

    分两栏的羊皮上，两侧都有一些形状同魔人文字不同的符号，而且相似的符号会在不同行多次重复出现。

    顾佑猜测

    “掌门，殿下，这多半是商业簿记！”顾佑指着手中的皮卷说。

    “贫道也不懂波斯胡字，但这也许真是他们的簿记，毕竟建康、襄阳等地都多少有一些胡商，魔人与之有关联也是可能的。”王羲之瞧了瞧羊皮卷后道。

    “怪不得魔人能一路摸到皇宫，原来有胡商作为内应啊！”在一旁的司马芸感叹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