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一个秋天，收获的季节就连他们这些乞丐都获得了丰收的喜悦。

    在这段时日中，他们去乞讨获得食物的概率比往常多了许多。

    只是本该是高兴的日子，城北的乞丐窝里，但是每一个生活在那里的乞丐却都是生活得胆战心惊，人人自危。

    最近几天来，这里已经连续死了四五个乞丐了。

    每一个都死相极其凄惨，无不是瞪大双眼，面露惊恐，整个胸膛被剖开，内里的内脏被掏了个一干二净。

    一次回来的时候，那个孩子也看见了其中一具死相凄惨的尸体。

    尸体的恐怖惨状，其实并未吓到孩子，虽然他还年幼，两年半的乞讨生活和在底层间的摸爬滚打，一具尸体对于他而言，已经算不得什么了。

    毕竟两年半来他见过的尸体也有不少了，只是大多都是饿死的或者冷死的，大多是一副身体孱弱的模样。

    那具尸体真正让孩子印象深刻的，是其面目上表现出来的极端恐惧和害怕，以及无与伦比的求生欲。

    哪怕死去了，变成了一句尸体，其面对那未知的恐惧爆发出来的情绪，仍然让人有一种感同身受的感觉。

    孩子当时并没有多看几眼，因为他很快就被男人拉走了。

    “不要再看了，今晚睡远点，最近的日子里大概会有些不太安生了，晚上的时候不要走动，老老实实的待在我身边。”男人一边带着他走开，一边对他说道。

    “只是睡远点吗？我总感觉那个人的情况不太对劲，是不是换个地方住下更好？”孩子有些疑惑的开口向男人问道。

    男人闻言先是一愣，随后就是嗤笑一声，开口道：“换个地方？去哪里？我们根本就没有选择。”

    孩子似懂非懂的点了点头。

    但其实他还是不太明白，在他想来外面的屋檐下桥洞里，明明也是一些晚上可以睡觉的地方。

    不过虽然他不太明白，但还是老老实实的听从了男子的吩咐。

    与懵懂的孩子不同，男人能够更加的清楚明白夜晚的外面有多么危险。

    没有任何的屋舍门联守护，也没有人多势众的掩护，在外面过夜，碰到那些看不见的脏东西的概率将会大大提升。

    他们在这个地方只是一个小小的城镇，不像那些大一点的城市，听说有什么高人做法，护卫四方。也不像传说中的某些地方，天生就鬼怪稀少，露宿街头都不妨事。

    这里的夜晚，是危险的，至少在男人记忆中在外面露宿街头的乞丐们，都渐渐的消失不见了。

    有些可能是离开了这里，也有些是待不下去来到了城北。

    而剩下的那些，不说也罢。

    当夜，男人和孩子靠在更加破烂了些的被子上，互相取暖默默无言。

    直到某一刻，被子下的孩子扭捏了一下，开口对他说道：“我有点想尿尿了……”

    男人闻言眉头一皱：“偏偏是这个时候，从明天起睡觉前就先去上个厕所，有啥拉啥。”

    “那现在……”孩子有些弱弱的开口道。

    男人掀开被子，将孩子放了出来，伸手指向残破房间内和他们睡觉的地方相对的一角开口道：“去那个墙角解决了。”

    孩子看了看那个墙角，犹豫了一下后，不由开口问道：“在屋里尿尿会不会不太好？”

    男子也不解释，脸一板，就开口说道：“叫你去就去，哪来那么多废话。”

    “哦，好的，我这就去！”孩子缩了缩小脑袋，连忙走到了墙角边。

    伴随着水声响起，似乎有风吹过，瞬间让孩子脊背一凉，浑身一颤，打了一个哆嗦。瞬间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整个人都清醒了不少。

    孩子不知道为什么，总觉得心里有些发怵，几下尿完的，抖都顾不上抖了，连忙跑回了男人的身边。

    男人看着那孩子有些慌张的样子，眉头微微一皱，但终究没有说什么。

    掀开被子，孩子很快就钻了进去。

    随着温暖包裹全身，孩子的身心也渐渐平复了下来，放松之下不一会儿就陷入到了梦乡之中。

    而男人感受着怀中吹了风有一点点发凉的孩子，渐渐温暖起来的身体，和那轻微的鼾声。

    微微松了一口气，慢慢的也陷入到了沉睡之中。

    第二天醒来，男人就收到了一个不好的消息，就住在他们隔壁破屋里的乞丐，在今天一大早被发现，死去了。

    死状与之前几人几乎相同，没有什么区别。

    当得知这个消息的时候，男人眉头紧锁，而孩子则就显得有些惊恐万分了。

    因为那个死去的乞丐所在的屋子，正是孩子尿尿的那堵墙后面。

    当天乞讨的时候，孩子似乎已经明显不在状态了，整个人神情都有些恍惚了。

    不过也许正是因此，他看起来更加可怜了，当天的乞讨反而有了不错的效果，久违的又拿到了一个菜包子。

    男人很早就发现孩子的状态有些不对，但他并没有说什么。

    而是在当天下午比往常更早了一点结束乞讨，带着孩子回到了城北。

    这个时间段，出去乞讨回来的乞丐还没有几个。

    男人带着有些受惊的孩子，卷起了那条破烂被子，这是他们最好的家当，带着这个走，就是带上了所有。

    男人带着孩子离开了城北。

    此时已经接近黄昏，大日渐渐有些昏沉了。

    被拉得很长很长的两个影子，渐行渐远。

    “我们要去哪里？”孩子跟着男子，开口询问道。

    “去外面过夜。”男人依然话很少。

    孩子愣住了，回想起男人之前说过，在夜晚最好不要在外面过夜的那些话，不由得疑惑的开口问道：“不是说外面的夜晚很危险吗？为什么还要去外面过夜？”

    “因为，我们别无选择。”

    男人此后没有再说话，只是默默地带着孩子离城北越来越远。

    孩子虽然还是不太理解男人说的话是什么意思，但也没有再问。孩子自己只需要知道一点，老老实实地跟着男人走，不要多问，也不要有多余的动作。

    这两年半来，孩子一直都是如此过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