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越:神探小娘子

第一章:穿越

    城西茶水街

    已近午时,日头毒辣,树上聒噪的蝉鸣叫得人心生烦闷。

    街上三两个行人匆匆,原本吆喝不断的叫卖声此时也停歇了。

    黄记茶水铺的生意却比往常要好上不少,小二在店门口依旧热情地招呼着。

    “梁兄,你说说这城门啥时候能打开?”

    铺里,阴凉的角落坐着两位身着布衣的青年,年纪较小地侧头看着铺外被太阳烤得有些发白的石板问着。

    梁兄拿起调羹在酥山雪白的顶上挖了一勺大咧咧地送进嘴里,“关不了多久,日落前就得打开。”

    “此话怎讲?”

    “今日恰逢市集日,很多的近郊百姓赶集了。城内有宵禁,回不去的就得住客栈,这最便宜的大通铺都得三十文一晚,百姓舍不得出钱,肯定不会由着崔县尉去关城门的。”

    此时与他们邻桌的的一位男人有些坐不住了,他也是近郊进城来赶集的百姓,身上穿着褐色的布衣,布料有些磨损的痕迹,显得有些陈旧。袖口和裤腿出也略短了一截,应该是前几年的衣裳。

    他将近午时进来点的冷饮,一直在茶水铺里坐到现在,还不知此时已关闭了城门。

    如这位梁兄所说,城门关闭,他回不去就得掏三十文住客栈。

    可他统共就带了三十文出来,如今花得差不多了,这万一宵禁之前没出得了城,他连大通铺都住不起。

    于是冲他们这边问:“这大白天的为何关城门?”

    梁兄还未回话,倒是有其他人看热闹般先回答了这位布衣男子,“你居然还不知道?今日午时,崔县尉带了十多位衙门的捕快把客悦酒楼围了个水泄不通,捉拿五日前刺杀刘主簿的嫌犯。”

    “结果这嫌犯不仅没束手就擒,还劫持砍伤了官家小娘子,让他逃了!”

    城西酣眠街

    酣眠街以前叫梧桐街,因为街边每隔一丈就种着梧桐树而得名。

    梧桐树高大,枝繁叶茂,临街的店家为了追求雅致,特意往窗边牵引了一些梧桐枝叶。

    夏日遮阴,冬日赏雪。是一些文人墨客爱来的地儿,房间售价也要贵些。

    后来有一年仲夏,梧桐街的一场大火将街边的梧桐树烧了个干净,还烧毁了周边许多的房屋。

    当时的县令觉得这条街的名字晦气,又因为城中的大部分客栈都开在这条街上,所以改了个酣眠街。

    街道两旁也不再种梧桐树,而是让人挖了沟渠,从护城河中引水种碗莲。

    潺潺流动的曲水穿过莲叶下面细长笔直的茎,路过地势陡峭的地方,垂落的水流偶尔会溅到荷叶上,形成一个个圆润的水珠,最后又汇入城外的护城河。

    此时街上静默无人,倒是街尾一家客栈外围了不少衙役,护卫。

    “四娘子您醒醒啊!”

    “宋四娘子。”

    “宋时锦!”

    一声声略带惊慌与焦急的呼唤尽在耳畔,当宋时锦想听清是谁在喊时又飘得很远。

    她感觉现在的状态有点类似于鬼压床,想醒醒不过来。

    不过被一颗子弹从背后直穿心脏,就算醒过来也是鬼了吧?

    伴随着呼唤声,宋时锦猛地睁开眼睛惊醒,满头大汗,身上剧烈的疼痛让她险些又晕过去。

    “四娘子,您醒啦?”

    宋时锦此刻躺在地上,边上小丫鬟眼中带泪惊喜地叫了她一声。

    在她前面的是个摸着胡子给她号脉的老中医。

    不过宋时锦只是看了他们一眼,并未在丫鬟和老中医身上投入过多的关注,目光全落在了她右侧的那位锦衣少年的身上。

    “崔远清?”

    他不是三年前就死了吗?

    她又转头看了看四周的人,大堂内规整地摆着桌凳,离她近的一些被砸烂了。

    这家店生意还不错,屋内大部分的桌上都还摆着菜,有些汤食还冒着热气。

    这些桌子上没有一桌坐着客人,他们都三五成团地挤在角落,望向这边的表情有些害怕,见她醒来又充满好奇,不免有人伸长脖子望向这边想一探究竟的。

    原来人死后,都是穿着古人的衣服。

    老中医收回搭在宋时锦的手腕上诊脉的手指,起身向崔远清请示:

    “县尉大人,请将宋四娘子移至楼上包间,草民要为她清理伤口,上药包扎。”

    宋时锦刚刚晕了过去,老中医匆忙间为她止了血,还未来得及处理伤口。

    “不行,我家阿锦还是未出阁的小娘子,怎可让一个男子撕破衣服去上药?”

    不远处,传来了一位妇人的声音。

    那妇人神色惊魂未定,听到老中医这么说,强行忍着惊慌,朝这边喊道。

    崔远清闻声皱眉,宋时锦朝着声音看去,崔远清的身形挡住了她大部分的视线,不过她还是透过间隙隐约看到一个身材臃肿,被人搀扶着的妇人。

    “老夫是医者!医者仁心,在大夫的眼中,只有伤势,哪还管什么男女?这位夫人,你家小娘子可不止伤到了肩,还撞到了脑袋。你这时候提男女有别,还治不治了!”

    老中医气得吹胡瞪眼跟那妇人争执起来,那瘦骨嶙峋,皱纹交错的手因为气急而止不住地颤抖。

    “肃静!”崔远清叫停了他们,又抓着宋时锦的手摸了脉象,确定问题不大之后吩咐道:

    “先将宋四娘子移至客房,石榴,你去请容音夫人。”

    崔远清身后的小厮闻言领命,立刻退出客栈翻身上马,朝崔府赶去。

    宋时锦看着崔远清,忍着痛将手腕从崔远清手中抽了回来。

    崔远清也意识到不妥,收回了手起身问着扛着担架过来的小二:

    “小二,店里可还有包厢?”

    伙计放下担架回着,“回县尉,二楼还余一间上等包厢没人,包厢内配有软塌。”

    “宋四娘子的伤在右肩,此时止了血,需让她趴在担架上,切莫碰到伤口。”

    老中医起身甩手,向后退了两步,显然是对于这个处理结果不服。

    但崔远清发了话,他也就退至一边,尽自己最后的职责交代着。

    只是还未等到容音夫人来,宋时锦就再次晕了过去。

    容音夫人是崔远清私人聘请到崔府的大夫,今日告了假,崔远清这才只带了这位老中医。

    崔府福临小院

    “宋时锦,这次强盛集团的新闻,你就按照这个标题写,这件事情就算到此结束了。”

    “我不是一名娱乐记者,这篇内容明显就是骗大众的说辞,我需要追求和维护新闻的真实性!”

    公司大楼里,年轻的记者追着主编争辩,竭力维护着自己的职业操守。

    ...

    “我来,不是为了让你停止调查这件事。相反,我会给你机会,让你更加接近真相。”

    咖啡馆里,一位穿着燕尾服的中年男士,拿起勺子缓慢搅动着杯子里的咖啡。

    低沉而富有磁性的声音如同过山峰的毒素,麻痹着人的神经,让对面被停职的记者难以质疑他话语中的可信度。

    ...

    “你这次太冒进了,差一点你自己就死在了里面,让我们这两年的努力全白费!”

    烂尾楼的天台上,当初让她接近真相的燕尾服男士此刻穿着廉价的T恤,扣在头上的黑色鸭舌帽旧得发灰。

    帽檐下通红的双眼死死盯着记者那张清秀的脸,强忍着怒火低吼着。

    “我这不是活着出来了吗?”

    “那是因为晕羊替你死了!”

    记者不可置信地愣在原地,原本被夕阳晒得有些泛红的脸瞬间褪去血色变得惨白。

    晕羊是潜伏在这家集团副总手下的一个卧底警察,自爆是自己泄露出去的证据,得以让记者安全。

    ...

    过往的记忆再一次如幻灯片一样在宋时锦脑海中播放,如同那颗子弹打入她心脏时那般。

    不同的是,这一次,她还看到了一些不同的,她从来没有经历过的记忆……

    “真是没用,我当初就说应该扔了她,这么个不祥的孽种,白白养在府内影响我儿仕途。”

    那年,宋时锦八岁。

    宋仁升迁未成,宋老夫人在厅堂里发了很大的火。

    宋时锦像只瘦弱的大雨天淋湿了全身无家可去的小流浪猫一般跪在厅堂正中央,抽泣着,沉默不语。

    “婆母这话好没道理?生下阿锦后夫君又不是未曾升迁过,怎么一有事就怪在阿锦身上?”

    刚刚压着惊慌说男女有别,不让老中医给宋时锦查看伤势的妇人坐在宋老夫人的下方与她争辩。

    此时的她看起来还没有那般臃肿,小腹微微隆起,已经怀有身孕五个月了。

    这番争辩引发了宋老夫人更大的火气,“怎么?现在成刺史夫人了就开始不敬婆母,学会顶嘴了?

    当初我就不该替仁儿到你家说亲!早知今日,就应该让你如同你那位阿姊一样,活活饿死!”

    “婆母你这说的什么话?我嫁与宋仁十多年...”

    厅堂中争吵的声音如同夏日天空里突然响起的闷雷,直击人心,让跪在厅堂的宋时锦止不住发抖。

    ...

    “四娘子,您今天真好看。”

    刚刚跪在厅堂中的小姑娘转眼长大了些,虽有些稚嫩,但也算得上亭亭玉立。

    “赶紧脱下来,这可是花了十两银子,耗时三个月才完成的衣服。”

    刚刚厅堂中与宋老夫人争执的妇人变成了宋时锦晕过去前那臃肿模样,走进房来满意的点点头,随后催促着,

    “你也知道你因着体弱的原因,十四了都没人说亲。这次去崔氏也是次机缘,要是说成了郑家六郎的这门姻亲,对你父兄的仕途也有好处。

    听说你女红做得不错,抓紧时间做两条抹额,背几首诗词,到时候穿上这身衣裳可得好好表现。”

    ...

    忽然间一阵钻心的疼痛令宋时锦从梦魇中猛然转醒,睁眼一看,屋内漆黑一片,只床头一盏烛灯散发着微弱的光。

    床边坐着一位妇人。那妇人看起来大概二十五岁的年级,见她醒了才松了口气。

    又见妇人俯下身来,一下拔出了扎在宋时锦胸口的那根银针,拿手帕擦了擦上面的血迹,又插回针包里去。

    宋时锦满头大汗,在心中叹了口气,怪不得她刚刚感觉一股钻心的痛。

    将近十厘米的银针差不多插进去了一半,没一针扎死她算这位妇人医术高明。

    “四娘子,您可算醒了!有没有哪里不舒服?要不要婢子去把夫人叫来?”

    那位妇人刚刚走开,床边就又扑过来一个小姑娘。

    “婢子看您浑身冒虚汗,仿佛梦魇了一样,醒不过来,这才找了容音夫人来给您施针,婢子都快被吓死了!”

    小姑娘一把鼻涕一把泪地拉着宋时锦的手说着,却被容音夫人打断了,

    “话别这么密,她现在才刚醒,让她缓缓。”

    容音夫人声音清冷,将宋时锦身上其他的针灸取下后,继续交代着,

    “现在已是亥时,宋夫人也别急着见了。先让宋四娘子好好休息,这几天我就住在隔间,有事随时叫我。”

    “谢过容音夫人。”

    丫鬟行了礼,擦了擦脸上的泪水起身将容音夫人送走。

    宋时锦躺在床上,看着这个把容音夫人送走又折返回来的小姑娘问道:

    “这是哪?”

    “四娘子,现在已经在崔府了。”丫鬟跪在床边握着宋时锦的手轻声说着,

    “您是不是又有哪不舒服?秋月再去把容音夫人叫回来。”

    原来她叫秋月。

    “不必了,哪个崔府?”

    宋时锦在秋月的帮助下挣扎着坐起身。

    子弹打入心脏,离墓园最近的医院开车都要半个小时,她断然是活不了的。

    再加上刚刚那莫须有的记忆,和白天那崔远清的脸。

    她死了?

    宋时锦抚摸着自己心口处,缓慢却有力的心跳,以及温热的皮肤告诉她她此刻绝不是一个鬼。

    “崔县尉的府上,白天在客栈容音夫人给您处理完伤势之后,崔县尉就吩咐让咱们暂住在他府上。”

    宋时锦脑海里闪现过几个画面,冰凉的刀尖抵在她的脖子上,划破了一个小小的口。

    鲜血瞬间溢了出来,还好没割到动脉,不然她现在应该是醒不过来了。

    宋时锦瞧望着自己现在躺着的床,是典型的木质架子床。

    床头与床尾做了栏板,仅看床尾栏板那镂空雕花的精致程度和木头发出的幽幽清香就能猜出这床的价格应当不菲。

    身上盖的是蚕丝被,里面是松软的棉花,盖在身上轻柔暖和。

    “四娘子,您可知道为何这小小县尉府里的床与被为何比咱们刺史府的还要精致?”

    秋月看着她环顾四周的眼神,兴致勃勃地问她。

    “为何?”

    小秋月眼冒金光,看了眼门口,朝她这边俯了俯身子,压低音量说道:

    “这临清县的崔县尉啊!竟是清河崔氏的三郎君,崔远清!”

    还真叫崔远清?

    但崔远清三年前已死,今天她也死了。

    那她现在又活得好好的,这位崔远清是不是也“活了过来?”

    可即便崔远清就是她认识的那个人,他们俩的关系也并不熟,仅仅是宋时锦单方面认识他而已。

    不过县尉,可不是当代的官职。

    “三郎君?”

    郎君?

    哪个地方有这个叫法?

    “是啊!夫人说,他可是崔宰相嫡亲的孙子!”

    “秋月,你去拿面镜子来。”

    秋月一愣,以为自己听错了,大晚上四娘子要镜子干嘛?

    直到宋时锦再次催促才起身找了面小镜子拿过来,又把烛盏移近了些。

    宋时锦借着微弱的烛光看向镜中的脸,是她自己。

    可是,又年轻了许多。

    像...十三四岁。

    宋时锦心中震惊,手中的镜子也落在了被子上。

    这复古的床和衣物,秋月口中的县尉和崔府...

    让她一个坚定的唯物主义者,此刻不得不相信,

    自己好像穿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