步蟾宫

第二十章 相濡以沫

    南湖和幽幽身上都带着伤,走起路来只能相互搀扶着,待一步步远离了魔幻山,方才在路边找了个阴凉之处停下来歇脚,此时二人浑身皆是被汗水湿透。

    幽幽喘息稍定,望向南湖,南湖看时,只见她脸色苍白满目哀愁,顿时心中复又痛将起来,轻声言道:“师妹不必忧虑,我等离开之时已交代尘怨他们,有什么消息即会通知我们。”

    幽幽摇了摇头,叹道:“我只是担心晶晶……她一向性格倔强,不好通融,这次遇上道长,怕是要受些苦头了。”

    转而又担心地问道:“师兄,我在寒云洞期间,并未听闻有关少庄主之事,晶晶不是撒谎之人,道长一口咬定她将少庄主藏匿,不会对她怎么样吧?”

    南湖用手拍了拍幽幽的手背,缓缓说道:“师妹放心,道长只是要救出少庄主,岳晶晶已然被缚,料想不会再做阻挠,道长绝不会伤害于她!”

    见幽幽微微点头,继续言道:“况且古舟贤弟有信鸽传书,若有消息他定会告知我们,师妹放心好了。”

    幽幽听师兄说得有理,遂将悬着的心放下,思索了片刻,轻声说道:“既如此,接下来我便想去师父坟前祭拜,也可了却我这几年的心事!”

    南湖眉头微皱,听到幽师妹口中说出师父二字,还是忍不住一阵心酸,难以说话,用力点了点头。

    幽幽也低下头擦拭眼泪,南湖不忍幽幽伤心,遂打起精神言道:“幽师妹,稍作歇息,为兄即刻带你回家!”

    此时正值暮春天气,白昼渐长,二人夜间找客店眠休,相互为对方敷药,白天破晓即起身赶路,虽说身上各自伤痛,然则一路彼此陪伴,倒也乐得自在。

    这日傍晚时分来至一小镇,沿街走来看到一家店铺招牌,上写“天然居”三个大字,店两旁一副对子,上联是:走南闯北五湖客,下联是:曲径通幽界外仙。

    南湖正自看着,幽幽低声一笑,扯了下南湖衣袖道:“师兄,这里甚好。”

    南湖纳闷问道:“何以见得?我看这家店铺有些陈旧,只怕里边……”

    幽幽望着门店两侧的对子念道:“走南闯北有个南字,五湖客又有个湖字,连起来可是谁的名字呢?”

    南湖恍然笑道:“哦,原来如此。”忽地发现下联中所嵌含的“幽”字,不禁拍手赞道:“好!好!曲径通幽,幽师妹,这里确实不错!看来此处与你我也是有缘呐!”

    二人相视一笑,携手走进店家门内。店小二见来者打扮不俗,慌忙迎上来招呼让座,另一伙计也立马端茶送水,甚是殷勤。

    南湖同幽幽简单用了餐饭,吩咐伙计开了两间楼上的相邻客房,南湖送幽幽来至房内,柔声说道:

    “师妹,今日赶路仓促,一定非常乏累,不如早些歇息,愚兄就在隔壁,有什么事情唤我即可。”

    幽幽微微点头,招手让南湖靠近,附耳道:“师兄,夜间睡觉不可太过沉了,只怕会有事情发生!”

    南湖诧异道:“怎么?师妹发现什么了么?”

    幽幽轻轻摇头,“也许是我多心,只是凭感觉,总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对,你我还是小心为好!”

    南湖扶住幽幽肩膀,宽慰道:“师妹别怕,不管发生什么事,有为兄在呢!”

    幽幽含笑低头,目送师兄出了房门,自己静坐了一会,因白日困乏,便早早上床歇息。

    睡至大约三更时分,忽被房外杂乱之声惊醒,只听得外边人声鼎沸:“着火啦,着火啦——”

    幽幽随即起身,正欲开门看个究竟,门外传来南湖急促之声:“幽师妹,幽师妹——”随着叫声房门被外边一脚踢开,南湖焦急地闯了进来。

    也未等幽幽言语,南湖一把将幽幽拉出,顺着楼梯来至店家大堂,只是大门已然被火势包围,幽幽此时方才发现,着火的房间分别是一楼的大厅和二楼的一间客房,因是夜间,扑救不及,火势越烧越旺。

    情急之下,南湖将幽幽背在身上,返身再次跳过已然开始燃烧的楼梯,向二楼拐角处一间未着火的房间冲了进去。

    南湖刚要背着幽幽从房间窗口跳下,不料房间内忽然被人抱住腿脚,低头一看,却是一位头脸蒙着黑纱的女子。

    南湖看那女子,显然是腿部受了重伤,此刻卧在地上不停地喘息,眼望着南湖微弱地言道:“少侠救我性命!”

    幽幽见情况紧急,火势即将蔓延过来,对着南湖言道:“师兄,快放我下来,救人要紧!”说着从南湖背上滑下,伏身将地上那女子扶起。

    南湖叫了声“师妹!我先带你出去,再回来救人!”幽幽见女子伤势严重着急言道:“来不及了,师兄!”说着自顾将蒙面女子扶上南湖后背,自己随后欲自行跳下。

    南湖见窗外火光一片,咬牙扯下衣带将背后女子绑在身上,腾出双手不由分说抱起幽幽,大喝一声从窗口跳出。

    此时店家众人一并附近邻居皆出来救火,用盆的,拿桶的,纷纷围在店家四周帮忙,乱成一片。

    南湖跳至店家窗外,正是一处背离街道的偏僻小巷,四周黑暗,只得胡乱找了一块儿地方,将幽幽轻轻放下,幽幽又帮他一起将背上之人慢慢放于地上。

    那女子手托大腿轻声呻吟着,幽幽上前仔细查看,却是被火梁砸伤,大腿处一片血肉模糊。

    幽幽轻声对女子言道:“这位姑娘,暂且忍耐一下,待我先为你敷上药粉,等天亮再细看伤势。”

    南湖背身而立,少顷只听那女子言道:“少侠可是上次普渡寺庙会上的那位南少侠么?”

    南湖闻言转过身来,问道:“请问你是何人?如何认得我?”

    女子低头啜泣起来,随手缓缓将面纱摘下,南湖就着月光看那女子,只见女子面容尽毁,唯有一双眼睛满含幽怨,切切地望着南湖二人。

    南湖辨不出女子何人,向幽幽微微摇头。幽幽轻轻帮女子重新戴好面纱,细心问道:“可是被人所害?”

    女子双手掩面哭得越发伤心,断断续续道:“可恨那贱人,不仅害了我家孩儿,又残忍将我面容尽毁,老天有眼,怎么不收了她去!”

    幽幽听得不甚明白,南湖却一步上前抓住女子手臂,急切问道:“你是何如意?你说的是……”脑海中倏地闪过一丝不祥的感觉。

    那女子抬头望了一眼南湖,点了点头:“正是奴家。如今被那贱人毁了容貌,昔日故人还有几个人认得我呢?”说罢又哭泣起来。

    南湖着急问道:“前辈不是追随灵幽谷谷主去了么?怎会遭此不测?况且你们前脚刚走,空语道长和摘叶大师便也追随你们而去。难道一路上都未曾遇到?”

    何如意听闻南湖问话,懊悔万分道:“都怪我救儿心切,轻信他人,才落得如此下场,我这辈子算是被洛凝那个贱人给害了!”

    南湖欲想问个究竟,被幽幽轻轻阻止道:“师兄,此处不是说话的地方,这位前辈受了重伤,我们暂且另找住处,先安置好了再说吧。”

    南湖闻言点头道:“幽师妹所言极是!”遂弯腰将如意扶起,再度背在背上,同幽幽缓慢前移,顺着亮光又找了一家客店,住下歇息。

    二人在客店安置好如意,一同来至幽幽房间,幽幽将房门掩上,若有所思对南湖道:“师兄,这次店家着火像是有人故意为之,当时师兄背我下楼之时,只有楼上一间客房和楼下大堂着火,后来火势难以控制才蔓延开来。”

    南湖不解道:“不知这楼上着火的那间客房到底什么情况,当时可有人入住?”

    幽幽轻声道:“那间客房住的正是这位如意前辈!我方才已经问过她,她是被房间燃烧的檩木砸伤的,为了逃离,爬到了拐角处的那间房子,刚好遇见了我们。”

    南湖听着皱起双眉,“是谁一定想要她的性命?难道是灵幽谷谷主?”

    “我看未必!听你们言谈之间,如意前辈和那谷主虽然芥蒂难容,但是既然谷主已将其毁容,断不会再有追踪杀她之心,不然何必费时费力呢?”

    南湖边听边点头,之前胳膊处的伤口还有丝丝隐痛,遂想起幽幽身上之伤,关切问道:

    “师妹,身上伤势感觉如何?是否有所减轻?昨夜也忘记敷药,此时可痛?”

    幽幽嘴角含笑道:“可是师兄伤口隐痛了?待我帮你敷药吧。我的伤无有大碍,已大有好转,自己已可处理,师兄万勿挂念!”

    南湖被说得脸色微红,不好意思道:“师妹原是我肚子里的虫子吧,怎么为兄的心思都被你看透了!”

    幽幽嗔道:“谁要做你肚子里的虫子,我只想做……”说到这儿忽然打住,不再说话。

    南湖好奇幽幽后半句未说完的话,直直地盯着幽幽的脸,只见幽幽脸色绯红,转身来至窗前,望着窗外皎洁的月亮,低声随口吟道:

    韶华太忙过,岁月何匆匆。

    举按心头事,欲言会人听。

    南湖随着来至窗前,听完这几句吟诵俯身柔声说道:“幽师妹,凭那时光如梭,岁月如流,我只做你的会人,今世聆听你所有的心事,不离不弃!”

    幽幽眼中星光闪烁,眼望南湖也柔声回道:“师兄,实维我仪,之死矢靡它。”南湖心中感动,眼中发烫,立誓道:“师妹,生死不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