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辰看他豪爽，也一口喝尽。酒水微绸，味醇而香，一喝就知道后劲十足。

    门外不知何时下起了雨，前面还是月明星稀，想来这的山里气象莫测。

    大厅里早已漫着淡淡的酒香味，两人也熟络不少。杉衫自己喝了一杯，就已趴在桌上睡得正香，嘴巴时不时的还吧嗒两下。

    元辰看着好笑，把它放进了腰间特制的皮布袋，里面还有松枝垫着，十分透气。

    随后他和林山碰了一杯，他喝完后放下了酒杯，“林兄酒量不错，平时我也没喝过这么多。我看你好像有些心事，不知方不方便与小弟说说？”他看林山有些上头，却没少喝，于是试探性问一下。

    林山闻言一顿，给自己又倒上一杯。抬头看了元辰一眼，目光移向门外，眼神有些复杂。

    “想来郭兄弟也看出我们林家凋零落寞吧，本来我们林家在雁横村也算较大的门户，在这里也住了几代人。除了我这主院，还有几个分支居住在村里。”林山低声说道。

    “八年前我家父随着叔父几个进雁横山脉西北部去狩猎，开始一路还很顺利，可没想到后来在山脉深处遇到一群山贼，有十几个。不知道他们在那布置什么，刚好被其中一名叔父撞见。结果一不小心被那群人发现，谁知道为首的那人二话没说直接要杀人灭口。

    当时我父亲见那群人个个身手了得，招呼大家逃命，自己在后面掩护。虽然家父身手不错，可没坚持多久还是惨遭毒手……”说着，林山右臂握紧了椅柄，眼神带着掩饰不了的愤怒与仇恨。

    他深吸一口气，“那次去的人，除了一个机谨的小叔见机不妙，躲进了草丛土坑里，藏了两日两夜侥幸存活。其余的族人一个没活着回来。后来那小叔等那群人走后连夜跑回来，把这件事跟村里村长述说。

    但是村长怕连累村子，不敢带人替我们主持公道，甚至还不让小叔说出去。给了小叔一笔钱财，让他带家眷离去。小叔也就连夜带着家人离开了，现在都没回来过。

    家中老人知道后没过两年就相继去世，我家母带我回了良家。我长大后，才得知这事真相，想回来看看。两年前，又回到了这老院。没想到，今日又丢了一条胳膊……”

    元辰听了也不知道怎么安慰，心有所感。“世道无常，既然已经过去了，也不要太难过。以后还有很长路要走，也许以后更精彩。”

    “更……精彩？”林山闻言一愣。

    “额，我不是这个意思，我是说往后肯定会越来越好的！”元辰连忙摆手，歉然一笑。

    林山苦笑着摇了摇头，“村里人有人说我们家命不好，要么就说我祖宅风水不好，我不信，所以又住了进来。”

    “没想到又应验了。”看了看自己的胳膊，眼里厉色一闪。

    “没想到外人眼里木纳的林山，内心却藏着一份不甘的倔强。”元辰心有所触动。

    他起身拍了一下林山的肩。

    林山并不是一个爱抱怨的人，但和元辰初次见面就说出压在心里很久的心事。也许是感觉元辰性情随和平稳，也许是他的确差一个不相干的倾诉对象吧。

    夜渐深，林山早已趴在了桌上，嘴里时不时的嘀咕着也许他也听不懂的话，有些苍白的脸也泛起了些气色。

    元辰也是脸上潮红，但还比较清醒，想来他这两年体质又有所提升。

    元辰看着倒桌不起的林山，扶着他找到房间让其睡去。

    一会元辰收拾好了残局，拉了一条长凳坐在了门前。他看了看天色，雨已经淅沥的停了下来，山风吹过让他清醒许多。随后盘膝运气吐呐，一个时辰过后他吐出一口浊气，脸上的潮色早已退去。还趁着酒劲运转了全身经脉，陈年老酒本来就助于舒筋活血。

    元辰舒展了下身骨，看着天空渐渐露出的月头。

    他第一次一个人出远门，一路虽然有两三次颇为凶险，也受了些伤，但对于经常在林里生活的他到是没有大碍。元辰发了会呆，便回屋找个房间休息。

    到了房间元辰把杉衫从袋子里抱了出来，摸了摸它身上的皮毛，笑一笑，睡下了。

    翌日，天色蒙蒙亮。雁横村里还带着一层雾气，这门前小院里早有一个少年在那盘膝吐呐了。杉衫却没有到处乱窜，在他的膝盖上坐着，跟着一长一短的吐呐起来。可能是看元辰练功，它闲着无聊，跟着瞎捣鼓吧，小样儿还学模学样起来。

    结果没一会，小东西噗嗤一声，元辰闻声一愣，随后一脑袋的黑线。

    杉衫也知道自己出了丑，刚才吐呐顺畅，一个不小心小屁屁透了口气。

    它尾巴一甩，一头扎进元辰怀里。

    元辰哈哈一笑，“好啦，又没外人，还嫌丢人了。”

    一个多时辰后，元辰收功起身。

    “清晨的空气就是新鲜，杉衫，你说是吧！”他撑了个懒腰，拍拍杉衫的小脑袋。杉衫在他怀里，小嘴打了个哈哈，大眼睛东看一下西瞧一瞧的发起呆来。

    元辰却抬头环顾四周，不知道想什么。

    “郭兄弟这么早就起来了！你看我，一觉睡到大天亮了。”这时林山刚起来，出门就见元辰早已起早了，不好意思的拍了拍脑袋，气色也好了一些，但还是有些苍白。

    元辰闻言起身看了一眼他的肩臂，撑了一个懒腰。

    “平时早起惯了，陪这小东西出来透透气。”杉衫也一下窜到他肩上。

    “昨晚我喝多了没安顿好，看你神清气爽我就放心了。不过郭兄弟，没看出来你年纪不大酒量还不小嘛。”林山笑道。

    元辰摆摆手，“哪里哪里，我只是练了一点强身把式而已，昨晚和你也是半斤八两。”说着转身望向对面。

    “怎么样，这村子风景不错吧。莫不是郭兄弟看上了这里，要不就多住段时间吧。”林山看他眼神专注，上前拍了一下肩膀。

    元辰闻言笑了笑，随后摇了一下头。

    “这里风景还是不错的，依山伴水，倒也适合居住。只不过……”随后一顿。

    林山闻言眉头一皱，看了他一眼，“有什么话，郭兄弟但说无妨。”

    元辰转头望向林山，沉默半响后，抬手一指，“你这宅院位置，左宅向内，靠内山。右院向外，脉环而出。显伸臂入怀像，犹如一人伸臂揽风。”

    “看着到也算是风水不错，不过你看右臂靠内处突现凹势，犹如臂伤，虽缺之不多，但难稳其势。位置虽好，可就此一处败笔；此势可续，久之必衰。”元辰眼神露出少有的一丝锐利，神情气质隐隐与老头子认真时有几分神似。

    随后元辰摇头说道，“不过我也就是马后炮，见你家情形，猜测而已，你也当不得真。”

    林山听完后没有说话，脸色一变，阴晴不定。

    元辰站在一旁，看在眼里，也不好说什么。看了看肩上的杉衫，微微一笑。

    小东西听得稀里糊涂，大眼睛东瞅瞅西瞧瞧的，没觉得什么东西能吸引它。

    “没想到郭兄弟年纪轻轻就懂得观山望水之道，结合我林家往今种种，言之不差。”林山回过神来，有些吃惊，随后眼神复杂。

    “我林家宅院是当时祖爷爷有缘，遇着一位云游道士指点所定。那时他打猎回来，见一道士路过，送一猎物请求指点门户所落。那道士闻言随手一指，言称此地续势聚气之地，坐落此处便可迅速起家。祖爷爷将信将疑，落家之后几年时间，我们林家就渐有起色，经二三十年的延续，就成了雁横村有数的大户了。”

    林山叙述着，随后摇头一叹，“没想到到头却是一场空……”

    随后转头看向元辰，“那道士还不如郭兄弟看得透彻，枉我祖爷爷深信不疑。”林山有些懊恼。

    元辰连忙摆了摆手，“我也只会些皮毛而已，林兄也想开一些。”

    “那老道随手就能指出此处地势，哪会看不出其势可续百年，百年后崩势立显。有道是送人气运，损己运数。所以他萍水相逢，并未点明。送其气运，百年回首。等等……百年后气运消散，自己不损其丝毫运数，可那道士能再活百年？”元辰心念急转。

    “难得是无心所为，若是有心，如果不能活过百年，他何必不给林家点明。又或者能活过百年，也不会损丝毫运数。那他这样做又有什么意义？不是老爷子以前无意给我提过，我也不知有其气运和运数之说，甚是玄妙。”元辰越想越是心惊，同时心里又有了疑惑。

    “此事如果是那道人刻意而为，岂不是用心极其险恶！”

    百年算计，世道无常，人心难测。第一次出门就遇这事，着实让他脸色一变，后背惊出了一身冷汗。

    林山闻言摇头一叹，“看来这老宅院是不能住了。”

    随后扭头看了一眼元辰，发现他神情有些不自然，“郭兄弟，莫非发现有什么地方不对的吗？”

    “哦，没什么，只是觉得有些可惜。”元辰闻言一愣，随口说道。

    “没想到一点心事都会被别人看出来，以后得注意些才是。”元辰有些无语，给自己提了个醒。

    “哎，我只是觉得不甘而已！”林山也没多想的叹了口气。

    元辰话题一转。“对了，林兄。我今日打算去拜访一下秦老，合适的话明日动身。”

    “元辰兄什么事这么急，我还想着伤好了跟你一起去狩猎呢！”林山问道。

    元辰闻言一顿，“也没什么急事，只是不想耽搁太久，所以打算明日就出发。”

    林山点了点头，陪着他往老秦那走去。杉衫却窜进皮袋里打盹去了，最近估计是最近累着了。

    “郭小兄弟打听的是西南方向的千仞山脉？”老秦沉吟一会。

    元辰点了点头，“不知有什么问题，秦老但说无妨。”

    “千仞山脉比较神秘，传说不少。有人说里面灵药遍地，却凶险异常；另有传说里面有仙人踪迹。但这些都是传说而已，老夫只知里面地势险要，山脉纵横。常年雾气缭绕，还有凶兽出末。就连附近猎户也少有出末，常言进山容易出山难，但这千仞山脉连进去都不容易啊！”

    元辰闻言一愣，心里嘀咕。“没想到世人所传是这样一处地方，照理说应该是一处人间仙境才是，看来自己是想多了。”

    “哦！原来是这样，我只是听家里长辈提起。所以比较好奇，这次出来历练，有机会倒是想去看看。”元辰含糊到。

    “我劝小兄弟还是不去为好，毕竟传说也许是空穴来风，历练何必去这太过险要之地。”老秦婉言劝道，毕竟元辰给他印象不错，不想这么一个年轻少年一去不回。

    “说的也是，我也只是好奇，如果真是凶险，我肯定不会以身犯险的。”元辰闻言，也就随口答道。

    林山听闻元辰打听千仞山脉之事，有些疑惑，也没说什么。

    没过多久，元辰和林山就从老秦家出来了。

    “郭兄弟，你现在有何打算？”林山转头问道。

    元辰转头看了林山一眼，笑道“也没什么打算，有机会的话倒是想去千仞山脉看看。”

    随后他俩回到了老院，大厅里各自坐下。

    林山倒了两杯，环顾了一下四周，“现今我这处老宅院是不能住了，如果你不嫌兄弟拖累，我倒是想跟你出去走走。”

    他见元辰若有所思，于是说出了心里所想。

    元辰闻言一愣，随后抬头望向远处“这怕是有些不妥，不瞒林兄，我这次出来，就是要进千仞山脉去看看。只是此去一路应该颇为凶险，生死难料，我也不知接下来会遇到些什么。或许我都自顾不暇，林兄还是认真思虑一下吧。”

    林山沉默半响，“如果真遇到应付不了的凶险，郭兄弟大可不必管我，我既然决定了，就不会反悔。林家现在这个样子，我留下来也是无意义，还不如跟你结个伴，出去闯闯，长长见识。”说着，眼里透着一股执着。

    “你不后悔？”郭元辰此时神色一肃，认真的问道。

    “绝不后悔！”林山像眼神像是下定决心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