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平常的周日，结束了线上研究生复试的玎玎，已经顺利的进入了A大的某杰青老师课题组，正难得的享受着悠闲的时光。

    “玎玎，咱们今天去逛街呀，那天我在网上看到了一个很适合我这种梨型身材的穿搭，想去搜罗几件衣服。”静平的微信嗖的一下发了过来。

    “没问题呀，我疫情以后也没怎么逛街呢，幸好最近比较平稳，我们也能够正常出校。”静平答应的很干脆。

    今天静平穿的很休闲，一双奶白色老爹鞋，一条黑色直筒高弹牛仔裤，上身一件BM风的黑色紧身长袖，外面罩了一件灰绿色的皮衣。玎玎看到静平在等着自己，麻溜地快速跑到她面前，“你今天是要去黑客帝国嘛？”

    “我今天穿的都是基础款，这一身穿脱起来都特别的快，很适合我来试衣服，嗖嗖嗖的就试完了。”静平拽了拽她长款皮衣的衣角，有弹性的皮子发出了被拉扯的钝声。

    静平真的是个有个性也敢于表达的女生，如果说玎玎在我的眼中比较像是桃子或者草莓，温润甜蜜，没有太多攻击力，但却不知不觉地浸润到你的内心世界和日常生活中，那么静平可能更像是榴莲或者火龙果，不是那么平常的水果，乍一看就有着气味和色彩的冲击力，也更容易形成'极其喜欢’和‘极其讨厌’的两个阵营派别。她们这样两种类型的水果看起来特别不同，但就做水果的组合而言，却是百搭的。家常的和有特点的，温润的和浓烈的，组合在一起就是圆融的，互补的和完美的。

    要是问我是什么？最开始我可能认为自己是樱桃，可以点缀镶嵌在果篮的间隙，让摆盘更加饱满，滋味更加多重多元，品味体验更层层深入。或许不像是榴莲果肉用它的尖利的外表，也不像是火龙果用高饱和度的浓烈果肉外形，也不像是桃子和草莓用那种楚楚动人的娇俏模样来吸引着大家的目光，但是喜欢樱桃的人，也能够一眼看得出来。

    不过现在我到不认为自己是樱桃了。

    为什么一定要当水果呢？我现在倒觉得自己可能就是那个果篮。用竹子有韧性的纤维编织而成的紧密结实的黄绿色椭圆形中空篮子，给予了其他水果嵌入的想象空间，观察着水果们安家，被食客选择的过程。

    逛街着实是很累，我们只逛了2个小时，就坐在开放式空间的躺椅上喝起了奶茶。“你怎么不让知彰陪你来逛街呀？”玎玎俏皮地问着静平。

    “让知彰陪我逛街？那还不如我自己逛呢！你看他每次陪我逛街在门口玩手机的可怜样，还不如让他在宿舍打游戏呢！”静平撅了噘嘴，“而且，逛街这么好玩的事情，得和我最亲爱的玎玎一起！”

    玎玎笑着把头贴在玎玎的胳膊上，发丝来回在皮衣上揉搓，这撒娇的样子让我想起来猫猫们每次蹭来蹭去的模样。

    突然，一个神情落寞的男人，提着一个灰白色的纸袋，缓缓的从对面的十字路口走来。虽然隔得距离很远，但是他走路的样子着实很与常人不同，脚总是不完全抬起来，常人走路是用臀部带动大腿再带动小腿，最后是脚抬起，而他给我的感觉，则是完全反过来，或者说感觉他的气力只允许脚勉强地抬起，支撑着身体往前，而那些带动腿部和臀部行走的气力，则像是汽车将燃料通过燃烧变为尾气排放到空中，我隐约能看见他的能量也变成了长长的一条白色能量动线弥漫在深厚的空气中，像是彗星的尾巴。

    我想仔细看清楚他的表情，分辨一下到底是什么样的心境让他走出了这样勉强的步伐。当我将注意力聚焦到他的面部时，我惊讶的发现，原来是许大哥。

    许大哥手里拿着的袋子，就是当时警察交给他的儿子的遗物。因为在玎玎身体里待了这么长的时间，我竟然已经对许大哥的故事有些生疏了。

    许大哥神情落寞着，已经走到了十字路口的对面，走向他回家的方向。我似乎能够预见到接下来他会用什么样的方式表达对世界的失望，又以什么样的方式离开。

    虽然每个人都有选择自己人生方式的权利，但是每个人也有冷静下来再思考还有没有‘到达河对岸的别的方式’的权利，此时此刻的情绪并不一定能够带领他到达真正想去的‘河对岸’，我想到这里，实在是坐不住了。

    我决然地站了起来，面对着许大哥的方向，大声地叫到“许大哥，许大哥！”

    “玎玎，你干什么呀！”静平看着我，感到相当惊奇，“你在叫谁呢？”

    是啊，我在叫谁呢？在这个世界里，没有人认识许大哥，更没有人能够理解我的焦急，但我完全不能够责怪他们，因为这不是他们的责任。

    但，这是我的责任吗？

    “这是我的责任吗？这是我的责任吗？”我在原地来回踱步，声音从微弱逐渐变得原来越清晰，身边熙熙攘攘的人群也不时的投来关切的目光，不知道我是突然发疯了还是在做什么行为艺术。

    “玎玎，你怎么了啊？是发生了什么不好的事情吗？你跟我说说啊！”静平坚定地抓住了我的手。

    “谢谢你啊静平，我的身上发生了一些事情，你可能理解不了。但是特别感谢你和我做朋友，我可能会做些什么，但请你明白，我不是出于冲动做这些事情的，我知道了我的‘河对岸’是什么！”我望着静平的眼睛，那眼神里有疑惑怀疑，但也有一些坚定的稳定的温暖的东西，如果必须得用一个词语来概括的话，我感觉那就是“相信”。

    这次回到玎玎的身上，我感觉一切都发生了太多的变化。她能够自如地给自己打气，能努力地带动遇到困难的同学们开放坦诚的互助，能够维持良好的友情，我知道她的身上有什么在隐隐的发生着转变。

    当然，我的身上也有着什么在发生着转变。虽然我的能力有限，但是经过了几轮循环之后，我也真切地感受到了玎玎的成长，或许仅仅是作为一个预警信号或者行动触发器的存在，不贪心的讲，我也很满意自己的作用了。

    如果说玎玎能够在没有我的帮助下，从那个“停不下来”的漩涡中逃脱，而且每一次的变化都越来越积极正向，那么再来一次的话，我相信她也可以再重启自己美好的人生。

    但对于许大哥，一切都不同。

    他还没能够从那个旋涡中逃出来，他甚至还没来得及在那个漩涡里坐一会缓一下让呼吸恢复平静，就跟着旋涡的噪声和灰尘坠入了无边的黑暗里。我看不得他的眼睛，那里有被冰封的希望，就像是凌冽寒冬冰冻在冰面下妄图跳起来呼吸氧气的鱼，像是黑暗杂物间密不透风的墙渴望凿出的一眼透光的缝隙，我不能不去温暖那条渴望呼吸的鱼，我不能不去凿开那片沉重的墙。没有人逼我这样做，我也不为了得到些什么而这样做，我只是喜欢看到鱼尾在光下摇摆坠落的点点水珠光，只是喜欢看到被尘封的老物件重新闪耀的光泽，我不为了谁，我为了我自己；我也不是为了我自己，我是为了所有。

    我把静平的手从胳膊上拿了下去，她的五根手指有力的抓着我的外套，拿下去的过程甚至因为她的力气，我跟到了一丝扭伤的痛感。

    我冲向了繁忙的十字路口，耳畔响起了出租车、私家车、客车的刺耳的喇叭声，只感受到一声剧烈的撞击，那一切楼房车辆都九十度转弯斜躺着了眼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