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一路无言，一直到上了公交车。

    他坐在靠里面的座位，车开得不稳，晃得他反胃。他在心里赌气，不想让她察觉自己不舒服。他闭上眼睛，头靠在车窗上，自己忍着胃里的难受。一闭上眼，他脑海中就会浮现刚才那个什么篮球队队长摸她头的画面来，他心里就更加不舒服。

    见他闭着眼，她也大着胆子打量起他来。他似乎真的特别难受，额角上都是密密麻麻的汗珠，她的目光落在他横在胃部的胳膊上。他手臂上青筋暴起，一看就是在用蛮力压制胃里的疼痛。

    看他这副样子，她脑海里一下子浮现几天之前他来找自己，那天他也胃疼得厉害。这才过了没几天，他又这样。她合理推测，他的胃应该是挺不好的，看样子是落下病根了，说不定这几天一直没消停。她想起来那天给他买的药，还没来得及给他他就又不见了，想到这儿她就觉得窝火，这人怎么这么喜欢不告而别的戏码呢？就这么有意思？

    她伸手进书包里，果然摸到了那盒药，可是却不想拿给他，心想让他疼死算了。

    可若说一点儿也不心疼，那又肯定是骗人的。

    正想着，余光瞟见那人的身子开始颤抖，看样子是疼得狠了。

    她本想装作没有看到，但是他突然开口打破了沉默。

    “珥季，你、能不能让我靠一下？”他没想对她示弱，但是车窗玻璃又冷又硬，就和现在他的胃一样，车开得很晃，他的头就一直撞在玻璃上，撞得他眼冒金星。胃里也随着这样的颠簸而加剧了痛苦，有点儿痉挛的趋势了。他怕自己坚持不到郑老师家了，原本横在胃上的胳膊也变成了用手狠狠掐着胃，似乎那是什么仇人一般，他用了全身力气去压制胃里汹涌的疼痛，几乎要将他的意识吞没了。

    虽然赌气，但珥季了解他，她知道他特别能忍，也极少这样放下尊严去请求别人，如果今天坐在他旁边的不是自己，而是陌生的乘客，他就是痛死也不会说这种话的。

    这是不是说明，在他内心深处，其实还是依赖她的呢？

    她的心软成了一滩泥。

    她往他那边挪了挪，揽着他的肩膀，让他倾斜些身子靠在自己肩上。

    她明显感觉到随着她的动作，他身体一僵。

    “你放松点儿，我帮你揉揉。”虽然时间已经过去了四年，但她还是看不得他疼成这样。她想，就当做是老同学之间的情分吧，也许是最后一次了呢。

    她的手一年四季都很温暖，隔着衣服覆在他胃上，他都觉得胃里没那么凉了，暖暖的，很舒服。

    察觉到他胃里有痉挛的趋势，她担心地皱了皱眉，他看见了，以为她是嫌弃自己胃不好，眼神黯了黯，胃也十分配合地加剧了痉挛。

    他死咬住嘴唇，不许自己发出声音。

    他为了逞强，脸色都是煞白的。

    她忽然就觉得特别特别心疼，也不再多想，就开始用手在他胃上打着圈按揉，那人闭着眼睛，眼底一片乌青的颜色，一看就知道这几天都没好好睡觉。

    她在心里责怪他不好好照顾自己，但又觉得自己并没有这样的立场和身份。

    最后只化作一声叹息，她继续给他揉胃，没有说话。

    他也是同样的沉默，因为胃里太疼了，需要专心去抵御疼痛，而且他也想在她怀里多待一会儿，哪怕只有一会儿呢，也许以后就没有机会了……

    其实他很软弱，一滴眼泪不争气地落了下来。

    幸好她没发现，他在心里默默对自己说，不然她会更加讨厌自己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