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八岁本应该是很重要的节点，但对于凌萱来说，好像也没什么改变。

    她依旧过着忙忙碌碌的生活，偶尔会想起陆栩，但是因为已经许久不联系，也没想好要怎么开口，就还是混着。

    于是大一就这么不明不白地过去了，又是暑假。

    她才知道言歆皓和盈盈在一起了，何梦也跟秦明月官宣。本来她应该去问问其中细节，但是却没有开口，甚至连赞也不敢点，祝福的话没说一句。心情就和天气一样，阴郁着。

    放假回来以后她还是住在初中附近的房子里，听说陆栩不回来了，有什么研究项目要做，听说他和叶依依走得很近，听说，听说他在大学依旧闪闪发光……她有点遗憾，怎么到现在，关于他的事，都变成了听说呢，她没有问过他一句，他当然也没有说过一句。

    有几次做梦，她梦到自己像黎璃一样生了病，梦到自己说不出话，梦到那一句喜欢到最后都没来得及说出口……醒来的时候泪水早已湮湿了枕头。

    会觉得这样的难过无厘头，也会有那么一个瞬间，心里涌起强烈的冲动，不然就给他打个电话，或者发条信息，说出来，就好了。

    但是她不敢。她太患得患失了，而且总在担心他会忙，自己会给他添乱。于是还是浑浑噩噩地捱着。

    某天她去超市，也是坐在小卖部门口，夏天的傍晚总是非常惬意，三三两两的行人，将落未落的夕阳，迎面而来的风，配在一起，别有一番情调。

    她突然看到了陆栩，和叶依依一起。于是梦回一年前，那个时候她坐在窗边，也是这样看着她和别人走远。

    似乎避无可避了。

    “凌萱，你回来啦？”竟然是他率先打招呼。

    “嗯，一直住这边。”

    “哦，这是我高中同学，叶依依”，他是又指了指她，“我小学同学，你应该见过……”

    她又听不到他还说了什么，是的，只是小学同学而已，后来也确实没有多少交集，她试图说服自己。

    反应过来的时候他们已经走远，她心底突然涌起一股感伤，是那种抓不住的失落和说不出的压抑，那天她又去买了之前他们喝的饮料，但是，一年时间里，产品更新换代，已经不是从前的味道了。

    又一年国庆到来，她早已没了南下的勇气，君熠还是问她要不要出去，她说不。在宿舍躺了三天。

    第四天也是到十点才从床上爬起来洗漱，这几天又把《十五年等待候鸟》看了一遍，没有哭，但是心里面总有一种难过。或许更多的是由别人想到了自己。

    等到洗完衣服打开手机，她就看到了陆栩的信息：“我可能要到BJ来交流一星期，有时间出来玩。”

    她想了很久才回过去一个“好”。心里又焦急又兴奋，半晌才想起来没问他时间。但又想到，空了他会找我的，没事。

    这时候她才惊觉他对自己的影响有多大，好像就是这么无足轻重的几个字，就可以让她丢掉所有的不快，开朗起来。

    第七天的时候他才说，“我们见一面吧，上次不是说带我吃米线吗？”

    难为他竟然记得自己说过的话，她觉得很是意外，“要不然我去找你吧。”

    “不用，你把地址给我一个，我们直接在那附近见，跑来跑去的麻烦。”

    “好。”

    她以为他是约自己单独见面，去了才看到乌泱泱一群人，应该是同学吧，其间自然有叶依依。

    是的，她认识叶依依了，很久以前。

    当然还是跟大家打了招呼，去点了单又折返来，坐在离陆栩不远不近的位置。

    他们之间自然是熟悉的，男生居多，总不会尴尬，席间他们说到学校的事，中间掺杂了不少陆栩和叶依依的日常，话里话外都是甜蜜。

    当事人对此不置可否，算是默认给吧，隔了好几个人，凌萱看不出陆栩的表情，也就一直低头语。

    吃到最后陆栩照旧说要送她一段，她能感受到空气中莫名的玩味，提出了拒绝。是的，她不傻，也许大家都默认陆栩和叶依依是一对了。这时候陆栩送她，是不大妥的。

    然而没有拗过他。

    一路走着的时候他们都没说话，难得的是这次她走在前面，他跟在后面，也许是这次她走太快了吧。

    “凌萱，对不起。”

    他冷不丁冒出这么一句话，她的眼泪却一下子掉了出来，也不敢回头看他，只是问道：“你对不起我什么，你从来……就没有什么对不起我的地方。”

    “今天我是不是不该叫他们来的，让你难堪了？”

    “没有，不是因为这个，他们是你的朋友，我也是你的朋友，合起来吃顿饭没有什么不好的，我犯不着生气。”

    “那你……你为什么不开心？”

    “因为……因为他们的玩笑”，她突然转过头来盯着他，“他们的话让我觉得我融入不了你的世界，而且你现在有喜欢的人了是吗？”

    她的话问得让他懵了，这是他第一次感到手足无措，就好像作弊被抓包一样，虽然他从小到大没做过这样的事。

    “因为我们是医学生啊，而且又是一个项目组的，关于这方面的事情你不懂很正常啊，就像如果你跟你的同学谈起学校的事情，我不是也不理解吗？”他试图解释，“当然今天我考虑不周的是没有提前告诉你，因为结束的时候刚好大家也都没吃饭嘛，想着说你对这边熟一点，找地方也方便……”

    “你知道我在意的根本就不是这个！”她第一次抬起手抹眼泪，“我问你，你喜欢叶依依是不是？”

    “依依她……她是很厉害的……”

    “是啊，是很厉害，从高中到现在，能跟你比肩的有几个人呢？”她不愿看他了，自顾自地往前走。

    “我不是这个意思……我们的关系也不会因为成绩或者学校就有所改变啊，你知道我的……”

    “我不知道啊，我从来就不知道你的想法，就像你不知道我在别扭什么一样。”

    “那你又不说，我怎么会知道，凌萱，你这样不累吗？我就是单纯地想让大家一起吃个饭而已，你有必要想那么多吗？你有什么不满你冲我来啊，胡思乱想些什么……”

    “在你眼里，我就是这样无理取闹的人是不是？还是说，因为今天我这个小学同学怠慢了你的大学同学，尤其是叶依依，所以你不满了是吗？”

    “我没有不满，怎么就说不明白了……要是有不满，也是你不满吧，其实这么多年我觉得你变了，变得让人捉摸不透，凌萱，我时常不知道你在想什么，只是感觉你对什么都心不在焉的样子，我不知道该怎么面对你了。”

    她没有告诉他，所有的改变只是因为，她发现自己喜欢上他了。她不能说，说出来，就什么都破了。

    “我们都变了，小学毕业以后，我们就分了班，世界都是不一样的，你可以轻轻松松跻身年级前列，我费劲心力却只能在中游徘徊，我以为毕业我们至少可以在一个城市，我以为你一定回去BJ……然而只是我以为，你从来就知道自己要的是什么，所以你去了浙江，从来没有告诉过我……以后，你跟你的大学同学研究项目，我这个小学同学就退回原地，待在我的学校混着日子，我们早该散了的，是我在强求。”

    这是她第一次在他面前一口气说这么多话，然而他并不知晓其中心意，只是以为她又和之前一样，遇到了什么伤心事，触发了心里的感伤，所以并不曾放在心上。

    凌萱却是将这些当作了一次告白，也是告别。从此刻起，她真正意识到了自己和陆栩的差距，而且她也看到了，他大约不是迟钝的人，只是因为对面是她，不需要那么在乎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