零落鸳鸯,雨歇微凉

自作自受

    然而他们的关系也没有什么进展。他来了以后君熠就没在出现了,只是凌萱满心满眼只有陆栩,根本就不在意这些。

    元旦过后她好得差不多了,死活要送他,他拗不过也只好答应。但是一路无话。

    她不是没有想过好好跟他谈一回,但好多次都是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他们太熟了,这样的话说出来不知道是惊喜还是惊吓,更何况,她不知道他如今是否跟叶依依在一起,如果是,她是绝不会开口的。

    眼看着他走,心里面又不是滋味,回校的时候天渐渐阴沉下来,她看到秦明月就站在宿舍楼下,何梦却不见踪影。

    “在等我?”她其实猜到了几分。

    “回去之前,我们聊聊吧。”

    “好。”于是她折返身又跟他往校外走。

    这时天空飘洒着既不是雨又不像雪的东西,就像他此刻的心情,复杂难言。

    又去了那条巷子,她带他进了米线店,在撤摊之前买了一袋炒栗子,坐下来。

    “你跟他说了吗?”他第一次这么直截了当地问,关于陆栩的事。

    “没有。”她剥壳的动作稍有停顿,他的心跳在那一刻似乎也停了。他好怕她说他们已经在一起了,因为这样的话他不知道他该怎么告诉君熠这个消息。

    “那你的病怎么样?都好了吗?”

    “嗯”,她漫不经心地把栗子塞进嘴里,又想起什么,问道,“你都没有来看过我,是不是跟何梦出去玩啦?”

    “对啊。”他想说我就是出去玩了,反正陆栩在的话你完全不会在意旁人。他还是在替君熠不平。

    “话说君熠怎么了?我后来也没见过他了……招呼也不打一声就走了。”她的话里没什么情绪,就好像是说闲话,主人公是完全与自己不相干的人。

    “不知道。”她能听出他的语气不算好但却没联想到自己身上,以为这只不过是因为不久之后要离开,心里有点不舒服罢了。

    “吃吗?”她递给他一个已经褪了壳的板栗,很香,但却诱得他心疼,他又想起前一天晚上君熠喝醉的模样,看着眼前一无所知的她,无奈地摇了摇头。

    三个人的友情真的拥挤。他忽然想起这么一句话,君熠自小就跟他是死党,而凌萱分明把他当作最可信赖的人,两边他都不想辜负,可是看样子,两边他都顾不好了。

    “凌萱,如果有一天,你知道君熠有喜欢的人了会怎么样?”他试探着问她。

    “真的吗?”她眼里露出了欣喜和好奇,但他拼了命也没寻出一丝不满或是紧张,“原来他后面不来是谈恋爱去了啊……”

    他有些哭笑不得,再不制止,也许她已经脑补了很多画面。

    “没有,我只是说如果,或许是将来的某一天……”

    “那是一定的啊,每个人都应该遇到自己喜欢的人啊,就像你跟何梦一样。”

    “那陆栩呢?如果是陆栩有了喜欢的人,你怎么样?”他迫切地想要知道答案,又多么希望他什么都不要说。

    “会祝福的吧”,她笑笑,这个时候服务员把热气腾腾的米线端了上来,她简单收拾了一下桌面的碎屑,“其实明月你知道吗,如果他告诉我还好,我怕的就是他瞒着我,猜来猜去的,我完全不知道他现在的情形……不说了,快吃吧。”

    这一刻他觉得凌萱也很可怜,她心心念念的那个人,离她那么遥远,也不常联系,可是关于他的一丁点消息,都会引起她极大的注意,他的一点点付出,也会令她感动不已。别人如何关心,她全然不放在眼里,也许这就是爱与不爱的差别。秦明月了解,但却不愿意承认。私心里,他还是很希望凌萱能够和君熠在一起,但是他不能为此做些什么,因为这样他跟凌萱的友情,真的就岌岌可危了。

    不过看样子,凌萱和陆栩一时半会也不会有什么进展,他了解她的脾性,绝不会轻易开口,而陆栩则是不明朗,从高中倒现在,他作为一个旁观者,确实不知道陆栩对凌萱是何种心思,一开始,他甚至觉得君熠想太多,现在想想,也许陆栩的态度反倒不重要。凌萱对他有意这一点,就把君熠甩得好远好远了。

    正是因为不懂陆栩的心思,他也没再劝凌萱表露心迹,两个人就这么安静地吃完了分开之前的晚餐。他走的时候下了好大好大的雪,而她没有去送。

    寒假一如既往地无趣,外婆离开之后她对家没了一点眷恋,每次都自顾自待在中学附近的房子里,高兴的时候去做做兼职,其他时间就宅在家里。

    陆栩没有回来,据说是有什么实验项目,她不懂,也怕问了他也不回而尴尬,显出自己的卑微,索性就没问。

    偶尔又会听说他在大学的事,零星的,碎片化的,意料之中的,然而终究是遥远的。他现在被更多的人看到了,本该如此的,她应该感到高兴不是吗?其实要知道更多,她本可以直接问秦明月,但终于是没有,她不想显得太刻意,而且从别人口中听到的终究是再加工过的,她更愿意听到他亲口说。

    二月初一是陆栩的农历生日,也是假期的最后一天,她不得不启程返校了。

    本来也是,这么多年,因为读书,他基本没怎么过过生日的,现在大学假期长一些,但又不回来,也是可惜。她正犹豫着要不要给他发个消息,滴滴出行的电话打过来,她接通,然后挂断,就这么站在小区门口张望。

    车很快开到她跟前,司机贴心地帮她把箱子放到后面,她坐下,不经意往门口瞥了一眼,却恰巧看到了陆栩。

    她不确定他有没有看到她,因为车子在那一瞬间启动了,她好想叫他,但是终于放弃了,因为她分明看到叶依依在朝他走去,笑着,盼着……

    “小姑娘还没走就想家了吗,还不舍得离开啊?”司机可能是通过后视镜,看到她哭了。

    “没有,我感冒了。”她都来不及拿出纸巾,直接用袖口擦干眼泪,再把对话框的字一个个删掉,好像一切都没有发生过。

    她总是习惯自欺欺人的,凡事,只要他不说,不公开,似乎就都还没定,自己就还有机会。

    经常会恨自己,这种不出现,隐于身后的感觉很累,她藏了太久,也已经忘了,该以怎样的语气,去跟他说话,更别说表明心迹。她现在已经完全不了解他了,也想不出他知道以后的表情,她最怕的,是说了以后,他们不再是朋友。

    很多年以后,她才想清楚,其实何须顾忌那么多呢,坦诚,也是一种解脱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