灵录之往生

第十五章、偷袭

    “那,江南的骨灰真的在这里吗?”蔺安极快地接受了蔺忱和风折竹的分析,继续提问。

    “不在。”蔺忱看了看自己的手指,“我察觉不到这里还有第二个灵体的残余。”

    “灵体的残余?”风折竹一副感到很新鲜的样子,“传说中的司灵之术,竟有这么神奇的吗?”

    “什么意思?”北冥泱也忍不住跟着问道。

    “……人死之后,魂归地府。但要过奈何桥往投生路上去,必饮孟婆汤以忘前尘。”蔺忱不去理会风折竹刻意表现出的求知欲多么做作,只是耐心解释道,“死前所有的离合悲欢,惦念也好,绝意也罢,都将被尽数抛却。而这些被丢在往生路上,无法带去下一世的东西,就是灵的本质。

    “司灵之道的核心,正在于此。换句话说,我们所司的,并不是肉体凡胎,也不是魂魄本身,而是每一个灵体的七情六欲。”

    谈及司灵,蔺忱的语气犹如泉过苔石,愈发泠泠冷澈:“人生而有情,欲望难消------这也是司灵一脉几乎举世莫敌的真正原因。”

    “那不是跟北境的巫蛊之术差不多?”风折竹眉眼带笑,似有深意地看了一眼北冥泱。

    “不是的。巫蛊之术打着‘鬼神诅咒’‘惑人心智’的幌子,其实多数只是用蛊虫下毒,以其毒性损人心性来达到目的。

    “而司灵是玄道术法,是依自然之力直接操控灵体,以虚无力控虚无道,才能于虚中化实,无中化有。犹如神谓虚空,无处有,无处不有,无有不有,方……”看两人的表情逐渐迷茫,蔺忱只能好笑地改口道,“反正是不一样的。”

    “说得这么厉害,那对于司灵师而言,不是没有对手了?”风折竹摇摇头,开玩笑似的喃喃。

    “不是的。”蔺忱却听到她的自语,笑着摇了摇头。“要达到我说的程度,必须是极其出色的司灵师------家师都不一定能做到。而像我家十一这样的,”他笑嘻嘻地看了一眼抓耳挠腮的妹妹,“恐怕连我刚刚的那些理论都没听懂。”

    蔺安正听得头疼,只觉得蔺忱说的话莫名熟悉但真的不懂,忽然听到自己的名字被提到,只得不好意思地承认:“我的确是天虞山首座弟子中最不争气的一个了。”

    “那你们司灵师就没有弱点吗?怎样可以打赢你们?”北冥泱听了一阵,直愣愣地出口就问。

    蔺安也“啊?”了一声。

    风折竹慌忙假装清了清嗓子,意在提醒他不要失言------玄门之中暗流汹涌,谁会这么轻易地把自己的弱点交代出来呢?还教你怎么打赢他?

    谁知道蔺忱竟毫不在意,马上就解释道:“有啊,如果你五蕴皆空,六尘不染,司灵之术也就没了凭借,对你便无效了。”

    ……

    啧,这是要遁入空门才行啊。可就算是修行多年的和尚,也很难能摒弃一切心念的吧。怪不得蔺忱能毫不介意地和盘托出了,这就是把弱点赤裸裸地摆出来,别人也拿他没办法嘛。

    “得道高僧也不行的。”可蔺忱仿佛知道他们在想什么,还一本正经地解释道,“目前所知,能做到不为我们所控的,只有那些饮过了孟婆汤的混沌之灵。要是碰上他们,司灵师也几乎束手无策——确实很麻烦。”他自顾自地说到这里,似乎还有些犯愁。

    ……

    风折竹一时语塞,暗暗倒抽了一口凉气。

    倒也不必这样自谦,司灵道本来就是三大道中最神秘最强大的修行之道。陨仙道明面上与其分庭抗礼,其实不敢招惹。至于庸道,更避而远之。

    还说什么束手无策……这就是天下无敌的委婉说法吧?要不要这么狂?

    谁会没事跟那些快投胎的灵魄杠上啊?!你要跟他们抢着投胎吗?!

    说的好像你败在他们手里过似的。

    她实在不知该说些什么,只能转移话题,“好了好了,我们还是快说正事儿吧------你刚刚说,江南的骨灰不在这儿?”

    “不在,这里只有一个江寒舟------啊……一具江寒舟。”蔺忱微笑起来,神色灵动。

    “那可真是有点奇怪了。”风折竹撇撇嘴,若有所思,“而且啊,还有一个更奇怪的问题。”

    “什么问题?”蔺安向风折竹伸长了脖子。

    蔺忱从背后揪住她的衣领一把提回她,指了指坟前的杂草。

    她眯起眼睛愣了半晌,接着便恍然大明白。

    这个大英雄的坟茔,怎么都没个人打理的?!便任由墓前这样杂草丛生?

    四个人都不禁陷入了沉默,气氛竟也慢慢地尴尬起来。

    “咳……”最后还是风折竹受不了打破了僵局,她今天清嗓子都已经清得嗓子冒烟了,“所以为什么没有人管江寒舟的身后事?那些把他奉作义士伟人的百姓呢?坟头草都不给拔的啊。”

    蔺忱刚想回答,就听得身后幽幽的一声轻啸。

    他瞳孔微缩,极快地偏过了身子。与此同时,站在他左边一直臭着脸的北冥泱也还算仗义地一把拉过了他。

    电光火石间,一颗浑圆的如意珠几乎是擦着蔺忱的鬓发迅疾飞过,如同一颗流星,直坠入丛生的荒草里。

    其实蔺忱的身手并不太好,好在他常年躲金婶的抹布躲出了经验,并且北冥泱那一把也拉得很是及时。

    不然以那颗珠子的速度,真要是打在脑袋上,应该会留个洞吧。

    蔺安则是真被吓了一大跳,跌跌撞撞地扑到了蔺忱身边。刚刚站稳了脚跟,马上心有余悸地回头看向那如意珠飞来的方向,同时飞快地将双蝶刃从腰际一把抽出,右手一转收束了刀锋,刀刃向外,凛凛横在身前。

    可还未等她出声质问,就见一脸恼怒的风折竹从那片深草中直起了身。

    原来就在蔺忱侧身躲避的那一瞬,风折竹则一个筋斗翻去了暗器所出的那个方向。

    与出身名门正派,被门规管束大的蔺氏兄妹和规规矩矩的昆仑弟子北冥泱不同,风折竹是江湖上摸爬滚打闯过来的,因此行事毫无章法。碰到刚刚那种危险,风折竹的第一反应并不是防御,而是直接去把偷袭者抓出来。

    巧捷果决,动静了当,倒是很符合她的性子。

    而事实上,一般的刺客,也是绝对想不到会有人顶着暗器飞来的方向去抓人的。

    毕竟,躲避和防御,才是正常人遇到危险的本能。

    可惜这次遇上的不是个一般刺客了。风折竹一边往回走,一边朝剩下的三个人摇摇头,苦笑道:“跑得太快了,我只看到一个影子。”

    群山环绕下,恢复宁静的草场里只能听见微弱的风声。风过草低,拂出黄绿的波浪。蔺忱呼出一口热气,薄暮的光落在他脸上。

    刚刚他们所有人的注意力都在江寒舟的坟墓上,竟给了那刺客偷袭的机会。

    “是我们大意了,看来这一趟没那么简单啊。”风折竹拍拍手上的泥,“现在怎么办?”

    “……回城吧,”蔺忱看向远处,目光沉静,“正好我还有些话,想问问范老家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