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明非神情恍惚，一旁的夏弥眯着眼睛看了他一会儿，虽然感觉路明非有些古怪，但并没有发问。

    “走吧。”

    夏弥瞥了路明非一眼，示意他跟上，自己则向着青铜古城的内城走去。

    两面青铜高墙将这座城市分成了两个部分，他们所在的位置处于外城的中心区域，距离内城还有一定的距离。

    当路明非回过神来时，夏弥已经走远了。

    他愣了，随即穿过流动的人群跑到夏弥的身边，当他离开那条“热闹”的街道时，忽然感受到一股被窥视感。

    路明非下意识地转身，背后那条热闹的街道突然静止下来，刚刚还“有说有笑”的人群们全都如雕塑般站在原地，他们的黄金瞳依旧如之前一样麻木空洞，刚刚之前他们的视线发散，现在却突然聚集起来，望向同一个方向：

    他离开的方向。

    路明非惊出了一身冷汗，画面太过诡异，这些人看向他的目光带着一种极浓的幽怨，刚刚他们的眼神还像人偶一样无神，现在却突然栩栩如生起来，望向路明非的目光就像是在注视着抛下他们的负心汉。

    路明非有些困惑，他下意识地觉得这群人或许并不像夏弥所说的只是容器这样简单。

    他回头看了一眼夏弥，夏弥已经走远，完全没有停下脚步等他的意思。

    路明非犹豫了一下，还是选择转身跟上了夏弥的步伐。

    身后的人群沉默着看着路明非的背影，黄金瞳上的光焰缓缓黯淡，在黯淡下来的那个瞬间突然又爆发出更刺眼的光芒。

    寂静的人群突然疯狂起来，他们彼此相拥着翩翩起舞，他们张着嘴爆发出压抑千年的悲愤与痛苦，愤怒的呐喊声从嘴里喊出来却变成了婴儿般哭泣般的嘶叫，

    他来了...他来了...他来了！

    一切...终于要结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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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夏弥走到内城的城墙前，抬头仰望。

    墙壁上刻满了复杂的龙文，龙文扭曲的字迹像是花纹一般纠缠在一起，又像是无数张扭曲的人脸，或哀嚎，或痛苦，或愤怒，或悲伤，所有人脸都望向同一个方向。

    墙壁的正中央。

    正中央是一副完整的油画，血一般的红色奠定了画的基调，画面中的天空燃烧着火焰，数不清的箭如雨般从天空坠落，烧成焦炭的人们在火焰中爬行。

    在火焰中心，一个幼小的孩子被挂在高杆的顶上，漫天的火焰淹没了他的身躯，他蜷缩着身子，无辜又无助，在他周围是高举着环形刀，披着铁甲胄的官兵，黄金瞳中迸发着愤怒的火焰，张着嘴似乎在嘶吼。

    像是一场献祭。

    夏弥皱眉，她不知道千百年前的白帝城到底发生了故事，那是诺顿的家事。

    但这个幼小的男孩让她有种熟悉感。

    是康斯坦丁吗？

    她喃喃自语，眼神凝重。

    她熟悉康斯坦丁的性格，掌握着“力”的龙王往往都有类似的缺陷，比起掌握着“权”的龙王，他们的心思单纯的像是三岁孩童，极容易被蒙骗。

    她不明白这副画所代表的含义，在她看来，作为龙王的康斯坦丁无论如何都不可能被混血种控制。

    除非有另一种跟他同级甚至更强大的力量压制住了他。

    那股力量到底是什么呢？

    夏弥眉头微蹙，这时路明非从身后跟了上来，呼吸略显急促。

    虽然已经远离了那片闹市，但刚刚诡异的场景依旧让路明非心有余悸，他平复了呼吸，来到夏弥身边，抬头看着面前这副巨大无比的画。

    一瞬间，他就呆住了。

    因为这副画跟他梦中的场景几乎一模一样：翻腾的火焰，焦黑的人形，在空中坠落的“白帝”牌匾，被绑在高杆上的弱小男孩......

    所有要素全都齐全，所有细节全都符合，唯独只有一个区别：

    这副画中没有他在梦中扮演的那个身披盔甲，高声呐喊的人。

    “你见过这幅画？”

    一旁的夏弥问道，路明非在她身边几乎从不掩饰自己的情绪，因此她立刻便发现了路明非的失常。

    “嗯。我梦到过这幅画。”

    路明非直白地说，然后将自己昨天梦的细节全部告诉了夏弥，希望夏弥能够解答他这两天遇到的诡异情景。

    然而，夏弥在听完他的讲述后，只是皱着眉头，眼含深意地看了他一眼，然后便扭过头去，什么也没说。

    “你就没点看法什么的吗？”

    路明非忍不住问。

    “没有。”夏弥耸耸肩：“天知道你到底是什么怪物，反正我是搞不懂，或许你也是那头黑龙一时兴趣的产物，这算是私生子？哦，不对，私生龙？”

    路明非尴尬地笑了笑，作为职业吐槽役的他罕见地没有接住夏弥这个梗。

    夏弥也没有再多说什么，路明非身上的古怪之处的确让她非常困惑，但眼下并不是思考那些的时候，即将苏醒的诺顿显然更紧要。

    他们走到那面城墙面前，果然不出意料，看守城门依旧的依旧是一只活灵，脸庞同第一只活灵一样扭曲。

    这次夏弥没有推路明非，她只是淡淡地瞟了路明非一眼，路明非便自觉地走上去献血。

    高纯度的王之血液让活灵露出狂喜的表情，随后城门缓缓打开，一股古怪的青色雾气弥漫开来，缓慢地将两人笼罩其中。

    雾气之中，整座青铜古城随着淡薄的风摇曳，世界微妙地扭曲着，风声，雨声，还有那些压抑的，低沉的哀嚎，冥冥中仿佛有人在窃窃私语......

    路明非全神贯注地体会着这个过程，他知道自己正在通过某种界面进入尼伯龙根。

    跟之前他主动走进迷雾不一样，那次是因为尼伯龙根主动打开了入口，而这次是封闭的尼伯龙根正在通过某种力量将他拉入它内部的空间。

    尼伯龙根中的尼伯龙根，正所谓流年幻梦。

    “我低估了诺顿的创造力。”

    夏弥轻声对路明非说，

    “原来这才是真正的流年幻梦，在尼伯龙根中创造一个无比接近真实的世界，外面那个闹市只不过是被它力量余波影响而产生的幻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