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瓒一夜未眠，差人问了秦辅之，说是去了悠然曲馆。

    不得已，梁瓒亲自去找悠然曲馆的阿婴姑娘，阿婴姑娘只是冷冷的说两人出城了，并没有告知去了哪里。

    梁瓒再问，竟直接被轰出来了。

    梁瓒恼怒的回府坐着，自知理亏得罪了任老板，但也无可奈何。

    “公子，许是那任老板逗我们，明日一早就给人送回来了。”雪枭宽慰公子，想要公子歇息。

    梁瓒不动，仍旧坐在堂前等待。

    “公子，要不，我去问问阿婴姑娘，或许，她肯跟我道出实情。”雪枭毛遂自荐。

    “雪枭，你且歇着吧，我已经差人去城门守着，就住在城门口最近的客栈，站在客栈楼上看着。如你所说，任老板跟我们开个玩笑，也就罢了。只是这周全也一同消失，我实在是忍不住胡思乱想。二弟今日邵府遇刺，并无受伤，我担心那贼人再来，引他们出城，中了他们的圈套啊。“梁瓒愁眉不展。

    “不至于，公子，听悠然曲馆所说，他们定是知道去向的，不至于同那贼人勾结，要二公子的性命。阿婴姑娘不同你说清楚，只是故意折磨你一番，让你们兄弟过不了中秋团圆夜。公子莫要着急，你且歇着，我替你等着。“雪枭问了外头时辰，已是丑时了，公子再不歇息，可如何是好。

    “不，今天是中秋，我就在这里等着我兄弟回来，我哪儿也不去。你去休息吧，我若有事，找孟奚即可。“梁瓒让雪枭和雀儿一同回黄鸟小院，自己依旧在正厅坐着，看那月色皎洁，弟兄三人却身处三处，不免悲从中来，几度喉头打结，鼻酸哽咽，却硬生生憋回去了。

    孟奚不吭声，那樊跃，柳青本是邵府派过来的，更不敢多说什么。

    三人就这样陪着公子，坐了一宿，只待那城门开了就一同出去找寻。

    “公子，卯时了。“一夜未睡好的雪枭，特意等到卯时三刻才去通报，想要公子在桌上睡久一些。

    柳青他们已经去套马了，公子定是要亲自出城去找宗衡的。

    “好。“梁瓒揉了揉眼睛，将茶水一饮而尽，刚想站起来，却发现腿脚麻了，只能先按揉两下，这才站起身来。

    “公子，公子，回来了，他们回来了。“樊跃几步冲进来，也顾不得礼仪了。

    “回来了就好，回来了就好。“梁瓒赶紧追出去。

    却只见周全一人，湿漉漉的站在院里，身后两匹马，一匹驮着大箱子，一匹，驮着宗衡。那宗衡，却是趴在马背上，软绵绵的似一滩烂泥。

    “公子。“周全普通一声跪下。

    梁瓒双腿一软，瘫坐在地。

    “咳咳。“马背上的宗衡吐出一口水，然后又不动了。

    “还有救！“雪枭赶紧招呼柳青，樊跃把人弄下来。

    “孟奚，快去秦医馆。“梁瓒也反应过来，赶紧爬起来去查看。

    宗衡没死，他没死。

    “公子，我去。“周全翻身跃马，不等公子回答，策马奔腾，冲了出去。

    “快，叫灵芝准备热水，姜汤。“雪枭交待雀儿，赶紧去厨房找灵芝安排。

    宗衡潜水第五次，才终于找到了水底的老鼋，此物似乎十几年没挪过位置，同石块融为一体。若不是它突然张嘴被宗衡看见了，恐怕是潜水一百次也发现不了。

    “老鼋，你可还好？“宗衡眼神看着老鼋，水底不能发声，怕淹死自己，不过他有些期待，期待此脸盆大的老鼋会说话。

    “我是唐僧大弟子，孙悟空，你有什么愿望，尽管同我讲，待我取经回来，便替你达成所愿。“宗衡并没有泄气，将手掌覆在龟背上，等待心灵感应。

    老鼋动了，自己爬到宗衡屁股底下，驮着他，往更深处游去。宗衡举着夜明珠，照着前进的方向，因为觉得太冷，宗衡忍不住运气，使用了第一重鼠目寸光和第二重牛气冲天，顿时千里眼具现，自己周身也温暖起来，就像多了一层脂肪。

    宗衡突然想到，莫非今日与老鼋相聚，是因为要带我冲击第五重，潜龙在渊。想到有这个可能，宗衡马上坐好，开始试着用第五重的口诀运气。

    等到周全从河里把宗衡捞起来，夜明珠已经不见踪影，只有一只老鼋咬着宗衡的腿，被周全一道儿从河里拖上了案。

    周全检查宗衡，气息全无，只道是淹死了，立马痛哭流涕，哭了半晌。

    待到冷静下来，将那老鼋装入箱子，把宗衡抱上马背，一路哭着回城，从半夜走到早上，正好待到城门开了，赶紧骑马上去，回府报丧。

    “宗衡可还活着？“秦医官这次没有骑马，而是从马车上下来，一大早，徒弟秋晚意就跟他说，枝头雀儿吵得心烦，师父还是准备准备，去梁府探望一下诸位公子吧。

    秦医官这才得知任法志出手了。

    周全在半道上接住了秦医官，还以为是自己运气好，见马车上坐着秦辅之和秋晚意，心下知道了七八分。

    周全策马在前头带路，心下悔恨，这秋姑娘真是，若知道要出事儿，昨日就该押着她，陪公子一起下水了。

    众人等那秦医官看诊，以为必定无碍，周全也回屋里换干净衣裳去了。

    却见秦医官眉头紧锁，摇了摇头。

    “医官，有何不妥？但说无妨。“梁瓒上前问道。

    “能活命，怕是脑部，肺部受损严重，有些棘手。“秦医官沉思，想着如何安抚病人家属。

    “师父，难道他会变成白痴？“秋晚意瞄了一眼宗衡，她自然知道，被水呛了，伤了脑部，又伤了肺部，恐怕是要残废了。

    众人大惊，白痴？宗衡要变成白痴？

    “不要紧，闵州地方小，若是没有收容脑部残疾的人，可以去京城嘛，天子脚下还是有这类收容院的，给钱就能进去。“秋晚意没心没肺，似乎床上躺着的已经是一具没有任何意义的皮囊了。

    “秋姑娘，若是没其他事情，你可以先去正厅喝茶，这里有秦医官即可。“雪枭见公子已经气得发抖，赶紧站出来替公子发声。

    “那怎么行啊，这么好的病例，我一整年都碰不到。肯定要亲眼看着我师父怎么救治，病患到底是奄奄一息最终死掉，还是起死回生，明日就能生龙活虎，这必须得亲眼所见，才能学以致用啊。“秋晚意根本就不给雪枭任何颜面，只是帮着秦医官取了针，一字摆开。

    梁瓒见她动手帮忙，也就不跟她计较，只是安静在一旁等着秦医官发话。

    “公子，我徒弟说得差不多，也不能叫白痴吧，可能就是失忆。你可知晓了，你若知道后果，我就施针，可能变成一张白纸，前尘往事，全部忘记。你若不愿承担风险，就这样养着吧，不醒不灭，每日喂些吃食，也能活好几年。“秦医官看着梁瓒，等待决定。

    “就是屎尿麻烦些，可能要为难小丫鬟们了。哦，那个侍卫不错，他倒是个衷心的，让他来伺候也成。“秋晚意指着迈步进来的周全。

    “医官，公子还未醒吗？“周全见秋晚意说他，赶紧凑上前来看，宗衡躺着，无半点变化。

    “医官，失忆，也是可以慢慢治疗的吧？“梁瓒为难了，若说宗衡先前有短暂性失忆，眼下，那就是永久性失忆的风险啊，他还要考虑考虑。

    “这一次，恐怕很难。“秦医官想了想：”一成，一成的把握，如果成功了，他康复如常，如果失败了，他的失忆，变成一张白纸，恐怕是终身的，很难唤醒。“

    “记忆全部丧失！”梁瓒失色，那秋晚意说如同白痴，看来不是危言耸听。

    “我只有十成的把握，他死不了。“秦医官不知道这句话能否安抚到梁瓒。

    “公子，无路可退。“秋晚意摸了一下眉毛：”还是快点吧，再不让他醒过来喝点白粥，姜水，怕是饿也饿死了。“

    “好，一切听从医官交待。“梁瓒拱手作揖，”其他人，出去。“

    雪枭和众护卫退出去，站在门外等候。

    “你不出去？“梁瓒不满的看着秋晚意。

    “我干嘛要出去？刚才不是说了吗？这么好观摩机会，千载难逢啊。“秋晚意掏出小本子，一副好学生坐在前排写笔记的架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