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南候，下手是否太重了？不会将人打死了吧？”夏侯胜担忧的看着地上像烂泥瘫坐的打更人。

    此人不过是同这群京城子弟在巷子里偶遇，想来是不会告发他们的。

    “碍眼，敢偷瞄老子，谁知道肚子里打什么算盘，先揍了再说，省得他坏我们的事儿。”宗衡眼皮都懒得抬一下。

    众人愕然，看来平南候在闵州，也是如此骄纵跋扈，不知今日与他结交，是福是祸啊。可是拔腿跑路，都已经到了蛮夷邸了，实在是不好意思啊。

    “月奴种是哪一户？”宗衡指着蛮夷邸。

    “从左边数，第八户。”法野望赶紧带路。

    “还等什么，带刀子的，砍门！”宗衡一屁股坐在石狮子上，翘着二郎腿等待。

    “是！”夏侯胜拔刀，众人也拔刀，劈里啪啦的对着月奴质子府一顿乱砍，火星四溅。

    “够了！你们就这水平还来找人家不自在，要砍到什么时候，都让开！”宗衡喝退他们，运气，一掌过去。

    轰隆一声，大门直接倒下去，扑腾阵阵灰尘。

    众人目瞪口呆，这动静，也太地动山摇了，我们没想这么高调来着。

    灰尘过后，清晰可见，月奴质子府的二十个护卫，几个奴仆，严阵以待，冷静的看着上门挑衅的京城子弟。

    “叫你们主子出来说话。”宗衡背着双手，一步一步走近月奴护卫。

    “我家主子去天禄阁看书了。”一位有些年纪的仆人站出来说话。

    “夏侯胜，他说什么？”宗衡回头问道，似乎没听清。

    “平南候，他说月奴小王子去天禄阁了。”夏侯胜既然被点名，只好硬着头皮上前。

    “天不亮就去读书？蒙谁呢。法野望，想必你读书多，我且问你，咱们大昭朝，可有蛮夷考上状元郎的记载？”宗衡故做认真的样子，惹来众人一阵笑，可不就是，自古就没有蛮夷参加大昭科举的记载。

    “并没有，不过，这小王子，却写得一手好字，当一个大昭书法家，也是有希望的。”法野望也忍不住嗤笑一声。

    “哦，书法家，月奴小王子如此废寝忘食的读书，在下佩服。可惜，我平南候这一手字，不堪入目，不然，也想同月奴王子切磋一番，看看我这个土生土长的大昭人写字漂亮，还是月奴小王子的字更漂亮。盖荣归，赵都，你们写字怎么样？”宗衡一屁股坐在人家门槛上，却见二人摇头，看来也是文不成，武不就的浪荡子。

    “夏侯，我怎么感觉，他将咱们四个的名字，都点了一遍？你听到了没有？先是夏侯胜，法野望，刚才又点了咱们俩的名字，我咋觉得他不是一人承担此事？”赵都多一个心眼，有些担忧。

    “你若是胆子小，现在跑还来得及。”夏侯胜不屑的看了一眼赵都，这家伙，看着方方正正的一张脸，心灵怎么就猥琐发育了呢。

    “愣着干嘛，笔墨纸砚，伺候着！平南候要写字，听不懂吗？”盖荣归吸着鼻涕，冲着老奴挥了挥刀。

    那老奴只好照办。

    “夏侯胜，质子府的青石板不错。”宗衡环顾四周，从角落里拿了一个扫帚过来。

    “拿个桶过来，研墨！”法野望知道宗衡要在地上写字，催促老奴换成大桶墨水过来。

    “不好意思，主子不在，打你们这些奴才，显得我们大昭人小气。

    既然小王子喜爱读书，字也写得不错，那在下不才，走武道的人，同蛮夷切磋切磋书法，也不算欺负人吧？

    你们几个狗奴才，听好了，等小王子回来，叫他看看。今日，我们只比一比书法。”宗衡情绪饱满，看了看青石板，又看了看门口的墙。

    “怎么样？！”宗衡得意洋洋的看着自己写的字。

    “呃。”夏侯胜有些难堪，这已经输了呀。

    “不错！是不是？小盖！”法野望捅了捅盖荣归的胳膊。

    “好！”盖荣归收拾脸上嫌弃的表情，违背良心鼓掌叫好。

    “走了！”宗衡正要迈步，想到了什么。

    “老人家，报官吧。若是你们家主子跟典属国丁阔的关系不好，你让他找京兆尹高泽佑，恐怕高大人还不认识我，不会给我什么面子。

    若是不报官，便来城东宗府，这扇门，我看也就值三十两，不能再多了，我赔给你们。”宗衡客客气气，一改跋扈的样子，却吓得那老奴连连摇头。

    “小事而已，小事，一场误会，哪里需要报官，这个门，我们自己换便是了，不劳烦平南候。平南候慢走，诸位公子，慢走。”老奴点头哈腰，恭敬相送。

    “这就走了？”夏侯胜有些意犹未尽，虽然砍门砍得挺爽，但是没有揍那些护卫一顿，好些缺了点什么。

    “平南候，不打一架吗？”夏侯胜看着那二十个护卫，就这么走了，不揍他们，太可惜了。

    “你想打？你行你上啊，我今天心情好，不想打狗。说了比书法就是书法，君子一言，驷马难追。”宗衡摇头。

    “夏侯，走吧，差不多得了，就按平南候说的去办。”法野望看着那二十个严阵以待的壮汉，柯家兄弟没来，显然打不过啊。

    “不好意思，稍等，人有三急。”宗衡突然停下来，掉头回去，当着那老奴的面，冲着自己写的“拆”字，拉了一泡尿。

    “小盖，咱们？”法野望眼神示意，天色还未大亮，也不怕被人看见，看见了又怎样，人有三急。

    “上啊！我也内急。”赵都二话不说，紧随其后。

    盖荣归，法野望，有样学样，撒泡尿，给质子府添些佐料。

    “夏侯胜，怕了？”赵都反问。

    “不是，我，我没尿，我想拉屎。”夏侯胜打了个大大的喷嚏，可能是大冷的天，凉着肚子，要窜稀了。

    “散了吧，诸位，我要回府睡觉，改日再约！”宗衡也打个哈欠，不待众人反应过来，嗖的一声，无影无踪。

    “我也先回去了，憋不住了。”夏侯胜捂住肚子和屁股，也刺溜一声跑了。

    “饿了，找个地方吃点东西去。”赵都拉着剩下的两位公子。

    三人刚在一家包子铺坐下，柯家兄弟抱着东西找过来了。

    “你们怎么搞得，好不容易拿了弩，结果呢，你们都跑了。

    等我们去了一趟质子府，人山人海，早起的百姓都在那儿看热闹。

    好家伙，你们真牛，连门都给人家拆了。不是说好了不带家里护卫吗？怎么说话不算话，又让护卫背锅，算什么英雄好汉。”柯三少柯宝莱气鼓鼓的坐下，打架缺了他，真没劲。

    “老板，再来两笼包子。”柯温舒倒是喜气洋洋，将布裹着的弩放好，等着吃包子。

    “吃什么包子，千方百计的偷了家伙什出来，你们自己干了一票，对得起我吗？”柯宝莱依旧气愤不已。

    “早点偷出来，等到我们出发，拿了家伙就走，不就没这回事了。偏偏你们俩没胆，只敢拿出来一个时辰，然后要赶紧放回去。你爹不可能每天都要去库里看这玩意吧？何必那么谨慎？自己没赶上，还怪我们没等。若不是平南候出手，今天我们白白吃了一夜的西北风。夏侯胜都闹肚子了，回头肯定得找你们算账。”赵都一边咬着包子，一边数落柯三少。

    “喝口热粥，暖一暖。”法野望端着三碗热粥过来，笑嘻嘻的坐下。

    “平南候？京城什么时候有一个平南候？”柯宝莱诧异的看着赵都。

    “平南候宗衡，就跟咱桌上的小笼包似的，新鲜，热乎出炉。杜太后亲自册封的，那懿旨都给我们看过了，是真的。

    他是新君的弟弟宗衡，宗善心之子，已经在原来的宗府住下了。

    月奴的大门，就是他一掌轰倒的，那武功，若是他收徒弟，我第一个去拜。

    可惜他困了，回去睡觉了，不然同我们一起坐这儿吃上些包子，还能拉近些关系。”赵都揭开新的一屉包子，大快朵颐。

    “赵都说得对，新君的弟弟，别人还巴结不上呢，他竟然找到了咱们，缘分不浅啊。

    只是这家伙脾气太暴躁，还是要小心伺候着，咱们客气些。”盖荣归捂着被打肿的脸。

    “小盖，怎么能这么说平南候呢，本来就是咱们嚼舌头，惹他不快。我看他，虽然读书不多，字写得奇丑无比，却是个最讲道理的人。最主要的，他对大昭的忠心，跟咱们一样，日月可鉴，同道中人啊。”法野望倒是对宗衡啧啧称赞。

    “是了，平南候虽然看着嚣张跋扈，却是个最讲道理的人。打就打了，自报家门，敢作敢当，京城公子里头，谁做事像他这么光明磊落，不多吧？

    你看他那一下子，面不改色，那两扇门，轰隆一声。吓得我，心肝儿扑扑直跳。原本，我们计划是爬墙，偷偷进去砍几棵院里的盆栽，逮住奴仆打一顿，呵斥几句月奴护卫。

    谁知道他那么厉害，一掌打烂人家的门，还留了笔墨，轻描淡写的说只比书法，不比其他。”赵都嘿嘿的笑，这平南候，跟着他玩，有意思。

    “一掌就打烂了月奴的门？这家伙武功真的这么厉害，改天倒要见识见识。你们何时去他宗府拜会，叫我一起。”柯宝莱满脸好奇。

    “三弟，宗衡的爹是宗善心，逆臣贼子宗善心，若是祖母听到这个消息，恐怕要气死。咱们去，不合适。”柯温舒规规矩矩坐着，没有吃桌上的东西。

    “你傻呀，什么逆臣贼子宗善心，平南候那是咱哥哥，母亲的亲儿子，又不是外人。

    咱们去宗府，何必告诉祖母，禀告母亲不就好了。大昭，是闵州的大昭，你可别忘了。咱们家，北境戍边将军，平南候那是替父亲出头呢，你傻不傻啊二哥？”柯宝莱凿了一下柯温舒的额头。

    “也对啊，月奴王入侵北境，是给咱祖父，咱爹找不痛快，平南候这也是替咱们定北候出头嘛。”柯温舒也想通了。

    “明日，咱们先去下个帖子，约了日子一起去宗府拜会平南候。”赵都见大家都有意结识宗衡，马上牵头。

    “三少，既然是你哥哥，这拜帖，是不是用你们柯府的，更妥当？”盖荣归有些犹豫，这平南候好像对自己不太友善，还是不要拿自家的拜帖好了。

    “野望，用你家的。闵王继承大统，兰台令出了不少力。虽然是我家哥哥，但是呢，我老子还在家呢，不一定拿得到拜帖，我母亲，你们知道的，不管事儿。”柯宝莱被柯温舒踩着一只脚，只能认怂。

    “好，今日我就去办，若是明日可以，再来通知诸位公子。”法野望应承下来，父亲法显则巴不得搭上闵州的船，自己若是能出些力气，也不会让父亲瞧不起他这个庶子了。

    京城庶子联盟，若是都能搭上宗衡这条大船，定然能替家族挣些体面，也不必被那些在太常寺读书的嫡子们瞧不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