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幻山海经异兽录

第二十章 狰狞

    天狼突然出现,伯益不由得心生疑窦。很快,天狼便奔到面前,伸着舌头气喘吁吁道:“公子,不,不好了。”

    伯益一听此言,恨不得撒腿就逃,但还没等他动身,却听天狼又道:“女娇,女娇公主被狻貌捉住了。”

    伯益原不知女娇在犬戎,乍听天狼说她被捉,自然是如堕五里雾中,急忙让它细细讲来。

    原来,天狼离开伯益后,便找了一个隐蔽的所在,开始和摇光一起挖洞。当它们挖到半夜时,地面上突然传来喊杀声,天狼忙跑到犬戎大营,发现犬戎人已经杀了个昏天黑地,到处都是犬戎兵的尸体。天狼明白过来,犬戎国发生了叛乱,于是立即带着摇光向关押伯益的石屋奔去。果然,石屋的卫兵死的死,逃的逃,没有一个人把守。可是,等它们奔入关押伯益的牢房,却发现已是人去屋空。

    “一定是被事先转移了。”天狼说道。它不知道世上有一个对主人朝思暮想的犬戎公主,所以不可能想到他已经逃走,于是便带着摇光在中军大营四处寻找,所幸犬戎人只顾相互厮杀,只要它们不去攻击别人,便没人来管这两条猎狗。

    “我知道主人被关在哪儿了!”摇光突然灵机一动,停了下来。

    “在哪儿?快说!”天狼急道。

    “湖心岛地牢!”摇光斩钉截铁道。原来,它们之前寻找伯益时,在沈渊的湖心岛上发现了一处地牢,里面关了许多犯人,有犬戎人也有中原人,只是没有伯益。它们不知是晨曦请求验犹王让自己看管伯益,只道伯益身份特殊所以被单独关押,现在动乱时期,想要转移囚犯,也只能转到那里了。天狼一拍自己的脑袋,骂道:“不错,瞎我这狗脑子,怎么没想到呢!”

    两只天犬急忙奔到湖边,泅渡到湖心岛上,发现这里仍然有兵丁守卫,不过总共只有四人。于是,它们发动奇袭,咬死了四名犬戎兵,取下钥匙打开地牢。

    湖心岛地牢是犬戎第一大监牢,可以同时关押三百人。摇光将钥匙挂在脖子上,天狼嘴里叼了一根火棒,哧溜一下钻了进去。一条长长的廊道出现在面前,两边都是长宽不足五尺的石笼,犯人蜷缩在石笼里,吃喝拉撒都在里面,看样子非常难受。地牢里弥漫着一股冲鼻的屎尿味,可见牢监很少清理石笼。

    “伯益——”摇光一边走一边叫道。牢门后面,一双双吃人的眼睛瞪着它们。

    “放我出去!”左边石笼中一个身材矮小的中原人疯了一般扑打着牢门。

    摇光不理他,自顾自地叫道:“伯益——公子——伯益——”

    天狼看左边,摇光看右边,眼看就要走到头了,却仍然没有主人的影子。看来,他应该不在这里。它们正要回转,突然听到里面有一个声音问道:“你们认识伯益公子?”

    天狼一愣,急忙凑上前去,赫然发现最里面那个石笼里,关押的居然是太祝奚仲的幼子吉光!

    “吉光大人,你怎么会在这里?”摇光诧异道。

    “你们是——天狼和摇光?”吉光虽然早就看到了它们,但因为以前只知道它们通人性,并不知道还会吐人言,所以不敢贸然相认。

    “没错,是我们,吉光大人,你也是来救伯益公子的吗?”摇光问道。

    “一言难尽,你们快把我放出去,女娇公主有危险。”吉光说道。

    原来,女娇前脚走,一队犬戎兵后脚就把吉光等人围住,三下五除二绑了起来,随后押到了这个湖心地牢。吉光意识到,犬戎人应该早就识破了他们的身份,但想要通知女娇也来不及了。估计这个时候,女娇也被他们捉住了。

    摇光取下钥匙,打开石笼将吉光放了出来。犬戎人脑袋单一,这石笼虽然坚固,但锁具却是统一的,只用一把钥匙便可打开所有的石笼。吉光拿着钥匙,又把石三和麻二放了出来。

    一行人走出地牢,吉光发现犬戎大些火光冲天,便问道:“那边发生了什么事?”

    天狼道:“犬戎人叛乱,现在已经杀得昏天黑地、血流成河了。”

    吉光喜道:“太好了,一定是女娇公主干的!咱们再给他们加一把

    火!”他转过身问道:“麻老二,你会游泳吗?”

    麻二拍拍胸脯,自吹自擂道:“我麻二爷号称浪里小白条,水上功夫那是了得!”

    吉光道:“那好,等我们上了岸,你去把牢里的犯人都放了。我们先去找公主,随后在杜父山碰头。”

    吉光心思缜密,知道湖心岛只有一条小船通往岸边,如果现在就把地牢中那些如狼似虎的犯人放出来,反倒被他们把这唯一的小船抢走,耽误工夫。

    吉光等人驾着小船上了岸,他和石三担心被犬戎人认出来,不敢贸然行动,先在石屋里躲起来,让天狼和摇光出去寻找公主。双方商量好,如果等到天亮还没有找到公主,说明她可能已经离开了,大家分头前往杜父山。

    然而,没过多久,天狼和摇光便带回来一个坏消息:“公主被犬戎人逮住了。”

    吉光和石三思来想去也无计可施,如果横冲直撞,还没等他们杀到公主跟前,就已经被犬戎兵捅成筛子了。无奈之余,吉光只好派天狼到杜父山来找伯益,他们留在犬戎静观其变。吉光以为,伯益是被飞天女巫救出来的,或许飞天女巫还留下了两个人保护他,只要飞天女巫肯出手,公主就有教了。

    伯益听天狼讲完前因后果,终于恍然大悟。不过,天狼并不知道女娇原本是想去寒荒之国的,阴差阳错才知道伯益被擒之事,所以伯益也只道她千里迢迢赶来救自己,心中既是感动又是着急。

    晨曦此时方知,所谓的赤彤公主,其实是东夷的女娇公主,伯益的亲妹妹。天狼走时,犬戎尚在混战,它不知道老验犹已死,狡猊当上了新王。晨曦极担心母亲的安危,说道:“你们在杜父山先找个地方藏起来,我去救女娇公主,然后再来这里与你们会合。

    不料伯益却道:“不行,我要跟你一起去。”

    晨曦生气道:“你刚逃出来,难道又要去送死吗?再说,你去了也于事无补。我是犬戎公主,他们不会对我怎么样,你还是老老实实在这儿等我消息”

    事关女娇,伯益似乎变得勇气十足,仍然坚持道:“内乱之际,纲常不在,法度不存,一切都是未知。多一个人,就多一份力量,我一定要回去。”

    晨曦见他如此坚决,不由得刮目相看,说道:“那好吧,我们一起回去,不过可惜马没了,想要徒步赶回去恐怕得要两天两夜。

    伯益指着一旁的防风,道:“有这个大块头在,还要马干什么?”的确,这巨人跑起来比马可要快多了。

    晨曦看看防风,道:“好是好,但这大块头一到卫丘,立即就会被发现的。”

    伯益看看天色,已过正午,说道:“咱们先把马肉烤来吃了,等到申时再出发,到卫丘时天就已经黑了,届时我自有办法把大块头藏起来。”

    事情商量妥当,伯益命大块头将死马拎到山谷一个平坦处,拔了三棵易燃的桐柏架起来,又找来一些枯枝枯草,引燃一个大篝火,然后将整匹马的皮扒掉、内脏清除,架在上面烤熟。两人和天狼只吃了一点儿,剩下的全被防风吃掉了。

    防风似乎没有吃饱,看着地上啃得干干净净的马骨头,说道:“郭郭,饿,饿,还要。”

    伯益看着巨人那可怜兮兮的眼神,心想早知道就不让那匹马跑掉了,只好说道:“今天没了,等明天再给你好不好?”

    防风像个听话的孩子,点点头拉长声音道:“好。”

    太阳消失在地平线,犬戎迎来内乱后的第一个夜晚。战场虽然已经打扫干净,但血的味道仍在空气中弥漫。历史总是惊人的相似,犬戎每次王朝更替都会元气大伤,而这一次伤得尤为惨重。

    昨夜一场内战,死伤近两千犬戎精锐。不仅如此,原本被关在湖心岛地牢中的狰狞跑了出来,带着一千多人趁乱逃向东边的合墟。狰狞是验犹王的第五十六个儿子,验犹王的许多儿子都随他走了。对于新王狻猊来说,这无异于雪上加霜。

    战争并不可怕,最可怕的是分裂。分裂一旦出现,内战就会像魔鬼一样缠住这个王国,它撕裂的不仅仅是疆土,还有人心!军队互相攻伐,百姓互相仇恨,而一旦外邦介入,灭族之祸也就不远了。狻猊之所以不愿让验犹王死在自己刀下,便是想要杜绝分裂,然而事与愿违,他不仅亲手杀了老王,分裂的刀口也随之出现了。

    狻猊带着一队亲兵穿过中军大营,向湖边的石屋走来。走到门口,他回头对亲兵道:“你们在这里等我。”随后独自走了进去。

    封氏经过这一场折腾,已经病倒了,原本躺在木榻上,见儿子进来,强撑着坐了起来,靠在裘衾上。

    “娘,你不用起来。”狻猊急忙上前搀扶。如果没有封氏,他现在已经成断头鬼了,何谈什么犬戎王。

    “不碍事。”封氏握住儿子的手,问道,“你妹妹找到了吗?”封氏担心儿子派人追杀,并未将女儿放走伯益的事说出来,只说是在混乱中失踪了。

    狻猊摇摇头,安慰道:“目前还没有。不过,娘你别担心,曦儿她聪明伶俐,不会有事的。我已经派人四处寻找,一定能把她找回来。”

    封氏听说没有找到,反倒放了心,假意道:“但愿她能平安回来。”

    狻猊道:“不过,那个东夷小王子却有了下落。”

    封氏吃了一惊,只找到伯益,女儿却没找到,难道她真的出了事?忙问道:“伯益,不,那个小王子,他现在在哪儿?”

    猊道:“没有逮住他,是女娇公主的手下麻二,他亲口说伯益被飞天女巫救走了,估计现在已经回到东夷了吧。”

    麻二不是被天狼和摇光救出来了吗,怎么会又落入狻貌手中呢?原来,目送吉光等人登船以后,麻二便拿着钥匙返回了地牢。他一个一个打开石笼,那些犯人被关得都快发疯了,一旦重获自由唯恐再生变故,立即蜂拥面出。麻二把所有犯人都放走了,只留下了一个犬戎女人。

    自从到了犬戎以后,麻二眼见犬戎女人风骚美艳,一直心痒难耐,如此良机他怎能放过。虽然那个女人破衣烂衫,臭不可闻,但其容貌却与其他女人一样艳丽,只要去湖里洗个澡,对于麻二来说便是国色天香了。他站在石笼外面,笑嘻嘻地问道:“喂,你想出来吗?”

    “小哥哥,求求你放了我,我给你当牛做马。”女人急忙扒着牢门袁求道。麻二身子矮小,她只得蹲下身子跟他讲话。

    一声“小哥哥”,叫得麻二半个身子都酥了,他探手进去抓住女人的胸膛,色眯眯地说:“我不用你当牛做马,只要你肯做我的老婆。”

    女人立即就明白麻二想要什么了,一面媚笑着。麻二被撩拨得急不可耐,连忙打开了石笼,也顾不上让女人洗澡,直接拉出来就压在下面。正当麻二沉浸在全身燥热之中,突然感觉身子一轻飞了起来,随后“咚”的一声撞在石墙上。还没等他反应过来,犬戎女人已经锁上石笼,手中拿着钥匙嘲笑道:“死矮子,丑冬瓜,还想占老娘的便宜!”说罢,留下疯狂咒骂的麻二,径直走了。

    于是,狻猊派人去查看地牢时,满牢的人都跑了,只剩下麻二一个人,便把他带了出来。狻猊逼问伯益以及其他人的去向,麻二害怕挨打,就说出了伯益被飞天女巫救走的事情。不过,他并没有说杜父山。至于其他囚犯,他只说是犬戎人来救走的。之所以没有救他,是因为他和吉光他们闹翻了。

    封氏听狻猊说完,暗自松了一口气,既然他认为是飞天女巫救走了伯益,那就再好不过了,说道:“走了就走了吧,我们现在不能再和东夷结仇。”

    狡猊眼睛一亮,握住封氏的手,道:“娘,你说得太对了,我犬戎遭此重创,而狰狞又虎视眈眈,显然已经不能与东夷对抗了。三苗为远邦,和我们隔着华胥和东夷,即使和他们翻脸也没关系。所以,我来就是想和你商量,我打算和东夷联姻。”

    “联姻?”封氏诧异道。

    狻猊道:“不错,我想娶女娇公主为妻。”

    封氏疑虑道:“好是好,可那女娇公主……她会愿意吗?”她的反应实在太正常了,一个正常审美的东夷公主,怎么可能会愿意嫁给一个犬人,像帝女儿那样的人,在世间还是少数。

    狻猊冷笑道:“她现在自然是不愿意,可她既然在我手中,一旦生米煮成熟饭,就由不得她……”

    狻猊的话还没说完,只听“啪”的一声,一记重重的耳光已打在他的脸上。

    狻猊捂着脸道:“娘,你干吗打我?”

    “打得好!”还没等封氏回答,从门外走进一个人来,正是晨曦。

    封氏见到女儿,又是惊喜又是诧异,问道:“曦儿,你怎么回来了,他………”

    晨曦走到母亲跟前,叫了一声娘,便开始数落起哥哥来:“你也不想想,咱娘这一辈子是怎么过来的。你现在掌权了,却又要像你那该死的父王一样,去祸害女娇公主,你难道不该打吗?”

    狻猊被骂得面红耳赤,但长着一脸的狗毛却看不出来,兀自强辩道:“我这样做,难道是为了我自己吗,还不是为了犬戎国,你别忘了,你还是犬戎的公主,是我的亲妹妹!”

    晨曦冷笑道:“妹妹,哼,你什么时候拿我当妹妹了,你逼我去服侍那个老家伙的时候,你把我当妹妹了吗?你让我冒着生命危险去陷害狰狞的时候,你把我当妹妹了吗?你提议父王把我嫁给丹朱的时候,你把我当妹妹了吗?

    狻貌被骂得哑口无言,只听晨曦又道:“你如果真的想要跟东夷联姻,我有一个办法。”

    狻猊瞪眼问道:“你能有什么办法?”

    这时,晨曦对门外喊道:“伯益,你进来。”

    晨曦话音刚落,便从外面走进来一个男子,正是已经逃走的东夷王子伯益。狻猊惊得目瞪口呆,指指伯益,又指指晨曦:“你,你们·……”

    晨曦道:“实话告诉你吧,我本来是想和伯益私奔的,路上听说犬戎内乱,担心你和娘的安危才又回来的。所以,只要你把我嫁给伯益,你那联姻的目的就达到了,也不用担心东夷来攻打犬戎了。”说罢,她静静地看着猊。

    晨曦怒道:“当初你打算把我嫁给丹朱的时候,怎么不说犬戎女子不嫁外邦!”

    不料,狻猊却断然道:“不行,犬戎女子不嫁外邦,这是传统。”

    狻猊依然强辩道:“不是最后也没嫁成吗?反正这事我不同意!”

    “娘,你看我哥!”晨曦转而向封氏求助。

    封氏叹了口气,道:“娘也无能为力,之前没有把你嫁给丹朱,也是因为犬戎女子不嫁外邦。现在即使你哥哥同意了,王族宗氏也会反对,你哥刚当上犬戎王,根基本来就不稳,此时再失去人心,祸乱立时便起。”

    晨曦泪眼婆娑地看着伯益,心想还不如直接私奔了呢。伯益刚才站在外面偷听,早把屋里的情况摸清了,他突然说道:“老夫人,狻猊大王,我有一个建议,不知可不可以讲。”

    众人的目光立时集中到伯益身上,封氏道:“你想说什么,直接说吧。”

    伯益道:“其实,不必联姻,东夷和犬戎也可以相安无事。”

    伯益此言一出,晨曦立即瞪了他一眼,狻猊也道:“你只不过是一个东夷小王子,无职无权,凭什么代表东夷说这样的大话?”

    伯益道:“我并非代表东夷做承诺,而是站在犬戎的立场来看事情。大王请想一想,犬戎与东夷多年交战是什么原因?难道是东夷想要侵犯犬戎吗?自蚩尤战败以来,东夷偏安一隅,早已没有了做天下共主的野心,即使占领了吴戎草原,但东夷人以耕种和渔猎为生,要来又有什么用呢?东夷之所以连年与犬戎打仗,是因为犬戎侵犯东夷边境,东夷不得不守卫边民。话说回来,犬戎之所以侵犯东夷,则是因为犬戎人以游牧为生,不事耕种,只有牛马羊却没有粮食,一旦遇上灾年,水草不丰,肉不足食,便只能到东夷去抢粮。”

    狻猊听到这里,不由得点点头,道:“你说得没错,这才是两国交战的根源,那么如何来解决这个问题呢?”

    “交易。”伯益说道,“东夷多粮而少肉,犬戎多肉而少粮,只要进行公平合理的交易,即使不用开战,双方也能各取所需。”

    “你说得没错,”狻貌又道,“可是,如果遇上荒年,犬戎牛马不足,又拿什么去交易呢?”

    伯益道:“犬戎荒年,牛马不足,东夷粮足,牛马价自然就会高,于是少量牛马便可多换粮食。东夷荒年,粮食不足,犬戎牛马多,粮价自然会高,少量粮食便可多换牛马。而且,粮食并非易损之物,如妥善保管至少可存三年,在犬戎丰年,可多换粮食加以储存以待荒年,如此便无后顾之忧了。”

    伯益一席话,说得在场三人无不额首,随后他又补充道:“当今之世,华胥与三苗大战在即,东夷被裹挟其中,全都无暇顾及犬戎。犬戎想要寻得一全身之法,其实并非难事。至于东夷与犬戎罢兵通商之事,等我回到东夷劝说父王,此事对东夷百益而无一害,我想他是不会反对的。”

    狻貌心中暗想,公子费已死,伯益身为皋陶王独子,定然备受宠爱,他说的话应该会被重视。况且,如今东夷自乱,只要不去招惹它,它自然也不会兴兵。而再过几年,待平定狰狞叛乱,即使东夷兴兵也不怕了,于是便道:“伯益公子睿智过人,言之有理,处处为犬戎谋划,本王便依公子之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