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人一掌打在了姜朔的念力屏障上，被挡了回去，连跌出七八步远，手中火光四溢，随即又迅速隐去。他颤巍爬起身，面上一片赤红，顶额上水汽蒸腾，似是受了极为严重的内伤。姜朔有心探究，便只将其他人按在地上，看那胡服汉子行动。

    只见他扯出腰间葫芦便往嘴里灌，看着像是茶水。咕咚咕咚一连几大口下肚，仿佛仍不解渴，环视一圈便跌跌撞撞跑向院子一角的水缸，顾不得其他，趴在上面便开始畅饮。

    待喝够之后，那人开始连续运功调息数次，终是稍稍缓和不少。

    这一连串的变化彻底勾起了姜朔的兴趣。江湖中所流传的阳刚内力或阴寒内力都只是指内力属性，是隐于人体之内的变化，而如眼前这人涉及现实自然的内力使用法门姜朔还是第一次见，这让他想到了之前自己研究念力时的发现。

    姜朔高中物理化学知识已忘得差不多了，但大体的方向性知识点还是记得。基本力学对变换莫测、随心所欲的念力暂时没有展现出其规律和价值所在；光电磁场与念力场的互相作用因验证手段有限也无法细究；而已知的热力传递、能量转化规律在念力面前统统不好使，虽然他也凭借念力做到了许多正常情况下做不到的事，诸如将空气压缩成液体、通过念力膜发出或接收声音、推动线圈产生磁电、甚至驱散阴云，使阳光重临大地…………但究其本质仍是对宏观尺度上普遍自然规律的暴力利用，和念力的本质毫无关系，并且这种宏观上的利用在念力场突破一定量级前开发的意义也不大。

    但眼前这人的表现让姜朔看到了一丝希望，没有引火之物，亦不曾聚集自然界的光和热，只凭空用内力便燃起了火焰。或许这人和自己一样，所使的只是一个高明的戏法手段；又或许……他找到了沟通内力和自然的桥梁。

    内力可以，念力自然也可以。

    轻轻用念力裹住这个胡服汉子，用九阳内力压制其体内内力后，姜朔抹去其他几人，飞离了此地。

    ……

    不多时，一处荒山中，姜朔已全然了解了一切。

    这胡服男子是一西域人士，所处门派位于黑水河一带，其门派不传之秘便是其先前所用的黑河烈焰掌。具其所说，这黑河烈焰掌练到高深处可掌生火焰，焚烧万物，端是强悍。

    姜朔又让其出掌，细致观察几次，确实是由内力直接转化为火焰的，桥梁找到了。

    修炼这黑河烈焰掌所用的内力在人体内极为霸道，燥热无比，而且稍一不慎便会内力暴走，引火自焚。因此这黑河派的人凡是武功稍稍精深些的都酷爱饮茶水，这样可以稍稍缓解平日里运转内息的痛苦。虽艰难至此，但仍有人前赴后继修炼这邪门武功，就是因为这武功可以虚生炎火，威力绝伦。

    等细致问到具体修炼方式时，姜朔才发现问题所在。

    在练功最初始时，修炼者要被传承者以这特异内力贯穿全身经络穴道，使其经络习惯这种内力。然后在一特殊的邻域内修炼，直至产生这种内力才算成功。而这一过程往往伴随着大量的死亡和伤残，因此这武功才不为人所知。

    这人虽武功算是高明，但对自家传承之事却也不清不楚。姜朔一时猜不透其特殊之处源于内功还是练功的领域，只得收手停下。

    看来要去这黑河派一趟了。

    ……

    突如其来的发现打乱了姜朔先前的计划，他打算将元庭和终南山暂时丢于脑后，第一时间赶去黑河派。

    时隔半年，姜朔再入西域。

    黑河派坐落于昔日黑水国遗址，门派并不大，只一座三进小院，里面大猫小猫三两只，大门外立一块一米多高的石碑，刻有黑河派三个大字，外加几行小字。

    姜朔自云间落下，上前扣响了已临近破朽的外门。

    没反应……

    姜朔再扣……

    仍没反应……

    ……

    就在姜朔无奈，正欲破门时，门内传来一声暴躁的回应：“谁他娘的敲老子门，打扰老子清梦。”

    念力微动，是一个四五十岁的精壮汉子正龙行虎步向大门走来。

    大门吱吱呀呀转开，那大汉走出来，瞪着姜朔，恶狠狠道：“敲我街门干嘛？”

    姜朔上前拱手致意，道：“在下姜朔，因好奇于贵门派武学，特地前来求教？”

    “求教？你想练武？”

    大汉不待姜朔回答便扭头吼了一嗓子：“秦老鬼，又有个傻子来找你拜师了。”

    说完又转回来，接着对姜朔道：“诺，那个院子，自己去吧。不过你这小身板，去了也就三两天的事。”

    姜朔点头致谢，绕过大汉向小院走去。

    小院里空空荡荡，只院墙边放一排水缸，一个精瘦的老者光着膀子坐在水缸里。

    老者似是正在运气行功，肤色赤红，水汽弥漫。

    见有人进来，老者慢慢收功回气，睁开了双眼，也不从水中出来，斜倚在缸壁上肆意打量姜朔。

    “你想要学我这功夫？不过你这身板儿…啧啧啧，不成行的……”

    “老仗勿怪，在下此番前来并不是为拜师学艺，而是想请教贵派武学中一关窍之处的修炼方法，还望老仗能不吝赐教。此番不论是否有所得，在下都将倾力报还解惑之恩。”

    老者摇摇头，道：“那你走吧，老汉我没什么要报恩的地方。”

    “老仗难道就没有难以对抗的仇敌？或难以企及的事物？”

    “哈哈，你以为我练苦练这邪门的功夫是做什么？别看老汉我现在连这水缸都离不了一副人不人鬼不鬼的惨样，但老汉的仇敌都早已尽数被烧死在老汉掌下了。

    至于其他，老汉我现在饱受烈焰焚身之苦，只强撑着捱过一日又一日的煎熬，还能有什么欲求，还有什么好害怕的呢。”

    “或许你教了我，我会找出法子解除你的痛楚呢。”

    “不行的，”老者摇摇头：“你想要悟透那处关窍，就要废除自身武学，转修我黑河内功，外加我倾力襄助，你才会有那么两三分胜算。所以，回去吧。

    况且，你也不见的会舍弃现在那身精纯内力。”

    “你知道我所说的是哪处关窍？”

    “当然，能让你这样的人念念不忘，穷尽追索的，还能是哪里呢。老汉我又怎能不知道。

    那种万事万物分毫毕现于眼前的场景、那种天地万理尽握于手的伟力，只要见识过一次，就刻印在骨子里了。”

    就是这个，就是这种感觉。姜朔隐隐激动起来，迫不及待想要接着问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