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入杭州城
天刚蒙蒙亮,玄诚三人已经远远的出了清溪镇的范围。三人来到一处树林旁,把马拴了,然后找了个空地坐了下来。
“金大哥,你怎么会出现在醉仙楼?”,玄诚先发问
“估计是违反了军纪,被赶了出来”,凌月接过玄诚的话,抢先回答
“我说你个臭丫头,你咋知道我违犯军纪?”,金彪看了眼凌月,笑了。“我从小就跟着俞将军,他都卸甲归田了,我留在军中也没有什么意思。”
“那你也可以卸甲归田呀!”
“唉,谁不想呢?”,金彪感叹道,“我早已经没有家了。当年倭寇已经把我全族上下一百五十六口,全都杀了。当年若不是俞将军在倭寇刀下救了我,我现在早已经灰飞湮灭了。本来我是想跟着将军回去的,可他老人家觉得那样没出息。就让我来追你了,让我跟着你学学,说不定以后会有好的前景。”
玄诚听了金彪的话,想起了俞将军,又想起了曾经的李家村。“金大哥,如果你不嫌弃,我们以后就是你的家人!”
“好啊!”,金彪听玄诚这么一说,满脸兴奋。
“说要和他是家人!武功打不过我,脑袋也没我聪明”,凌月想了想,“除非,你认我做姐姐!”
“姐姐?你个黄毛丫头,让金大哥认你做姐姐,你爹怕不是要打死你!”,玄诚大笑起来。话刚出口,突然意识到不对。再看凌月时,她已经低着头,眼角默默的滴着眼泪了。
“哥哥,姐姐的这些都无所谓了,认姐姐就认姐姐吧”,金彪一脸的不在乎,从旁边的杂草中找了个草籽,走到凌月面前。“姐姐,别难受了,小弟给你送花”
凌月被金彪这么一逗,用手抹了把眼泪,脸上也笑了起来。“好弟弟,还是你乖,不像某些人就知道调戏良家妇女”
“调戏良家妇女!”,玄诚被这么一骂,这个罪名太大了,“胡姑娘,啊,不,凌月,你不要乱扣帽子啊!”
凌月站起来,瞪了玄诚一眼,走到马前,“老弟,走吧,咱们不和这个淫贼一起了。姐姐带你去杭州!”
金彪一脸的幸灾乐祸,赶忙跟了过去
“走走走,你们走,眼不见心不烦”,玄诚也是懒得搭理他们
不多时,两人就已经骑上马了,“驾!”
等玄诚再看两人时,早已经看不到人家的马蹄声了
“你们等等我!”,玄诚没想到他们真的走,赶忙一边叫,一边去解缰绳
圣火教西南道总坛
“今日众舵主议事,有什么事情,就赶紧报上来吧”,西南道道使元朗,看了看下边坐着的几个舵主。“清溪镇的舵主呢?”
身边站着的人赶忙上前,“回禀道使,前些日子,清溪镇的众位兄弟探听的胡胜男的踪迹。当时清溪镇舵主带着众兄弟就去为王舵主复仇了。没想到对方武艺高强,但经过众兄弟拼死努力,成功绞杀了胡胜男。舵主也精疲力竭,后来为当地百姓所救!”
“竟有此事,未何不早些奏报!”
“时间也并不长久,消息传来之后,小的立马安排人去清溪镇调查了一番,最终根据现场痕迹,又经过清溪镇舵主回报,才确认了事情的经过。而今,您老问了,我才敢汇报”
“好吧!那他人呢?”
“他最近还在清溪镇分坛疗养,道使且稍后几天,我派人把他带来”
“嗯,此时安排也算妥帖”,元朗从自己的位置上站了起来,“众位兄弟,不管经历了多少困难,你我兄弟终归是为王舵主报了仇!传我的话下去,清溪镇舵主病好后,升任总坛宣教使!”
“遵命!”
“对了,现在的清溪镇舵主叫什么?”,元朗突然意识到什么,回身低头轻文
“杜昆”
“另外,再派人向总坛报喜,为杜兄弟表功!”
“道使英明!”,众人一片欢呼
杭州府,浙东繁华所在。相比早些年倭寇肆虐,这些年在当地军民的努力下,成功地遏制了倭寇的几次进犯,因而商业更胜繁华。商业、酒肆、人群已远不是往日的萧条。
这一日,在进入杭州府的官道上,凌月、玄诚两人悠哉游哉的骑着马赶路
“姐姐,我们好像也没甩玄公子多远的路程。怎么还不见他跟上来?”,金彪把马追了上来
“鬼知道!说不定有在路上遇到了哪家姑娘,和人家眉目传情呢”,凌月一脸的气恼
“哈哈,你们俩呀”,金彪只是傻笑,也不再说话了
“前边就是杭州了”,凌月示意金彪向左前方看。
杭州,斗大的两个字被嵌在巨大的青条石中。杭州,算是回家了吗?金彪默默的问了问自己。
杭州城外,玄诚骑着马正在一条出城的土路上狂奔。
那个曾经魂牵梦绕的地方,那个曾经给他生命,养育过他的地方,那个当年灰飞烟灭的地方,马上就要见到了。想到这里,玄诚眼中也忍不住流出了泪水。
玄诚快速的翻过了一座小山丘,按照曾经的记忆,山下就可以看到当年李家村的全貌了。玄诚心中甚是激动,不禁幻想起当年被毁的家乡是什么样子?有了新的村落,王家村,赵家村?还是继续荒废下去,野草丛生,港汊遍地?
吁,玄诚一把勒住缰绳。山下的镜像,让玄诚一脸困惑。一圈灰色的土墙会绕着一片空地,巨大的空地上耸立着两栋高楼,环绕着高楼的周围,有一片巨大的空地,空地上被人为的分割成了五六个环状的区域,每个区域里都有一些枣红色的马,或跑,或停,看着像是马场。在马场的外围,有几排低矮的房子,看不出具体是做什么用的,似乎是马房,似乎是人休息的地方。
这是哪里?玄诚心中多了几分疑惑,自己从马上下来,牵着马慢慢地走了过去,边走还边看着周围的环境。
顺着下山的路,走了约莫半刻钟,玄诚来到了一个门口。门前的长椅上坐着两个家丁模样的人,正靠着身后的墙,打着哈欠,门檐上却并未挂着匾额。
“两位小弟兄”,玄诚走到两人面前轻轻的唤了两声,看对方没反应,就上前走了几步,用手轻轻拍了拍其中一人的肩膀
“哎呀妈呀!”,被叫醒的家丁,猛的一激灵,刚从美梦中回过神来。“谁啊?”
“在下是出来玩的,刚才马不小心惊了,慌得走错了路。”,玄诚见对方回过神了
“哦”,家丁打量了下玄诚,听他说话的语气,不像是本地人,看着他从上到下的装扮,又看了看身旁的马,应该所言非虚。“你要去哪里呀?”
“在下听说这周围有个叫李家村的地方,据说他们那里的年糕一绝,在下想去尝尝”
“李家村?”,家丁想了想,“周围方圆十里并没有叫李家村的地方吧?”
“嗯?周围没有李家村,难道是我朋友逗我玩呢?”,玄诚装出一脸震惊的样子
家丁又推了推身旁还在睡的家丁,“叔,叔,醒醒,醒醒”
被叫了好几声之后,身旁的家丁才醒了过来,“干啥?你个小兔崽子,自己睡不着,还不让我睡?”
“叔,别睡了,有人要问路?”
“问路?”,年长的家丁这才注意到身前的玄诚。
玄诚赶紧把刚才的一番话又与年长的家丁说了一遍。
“你要去李家村啊?”,年长的家丁挠了挠头,仔细地想了想,“你也没有走错,这里就是李家村!”
此话一出,玄诚和身旁的家丁都惊了。
“李家村,这不是王府的乐哉庄园吗?”年轻的家丁赶忙问道
“你知道个屁!不过也不能怪你”,年长的家丁看着玄诚,“公子,李家村已经被倭寇毁了。此地早已不是李家村了。您还是去其他地方玩吧?”
玄诚知道李家村已经被毁了,但对乐哉庄园确实满脸的疑问,玄诚走上前去,从袖中掏出了几个碎银子递了过去。“敢问老丈,此地现今是做什么的?”
家丁接过银子,满脸堆笑。“不敢隐瞒公子,此地现在是杭州府汇聚钱庄王家的产业,叫乐哉庄园。这里赌坊、青楼、戏楼、马场要什么有什么,人世间的吃喝玩乐,只有你想不到的,没有这里没有的”
“既然如此,您二位可否容我进去看看”,玄诚心想王家到底是把自己的祖产收了
“这个”,年长的家丁见玄诚提出要进去,一脸的为难。“公子,此处呢,本来就是男人消遣的地方,按说呢,您要进去。我们不应该拦您。可是这庄园从开业至今,一直都是要凭王公子的信笺入内的。想来您初来此地,定然不会有。”
“哪个王公子?”,玄诚见对方为难,也就不好再提
“汇聚钱庄王府二公子,这是他管理的产业”
玄诚已然打听到了门道,看来今日是进不去了,也就不再多言。又从口袋中掏出了几个银子,递给了两个家丁。“有劳二位了!”
“分内之事,劳公子赏了!”,两人接过银子,连忙拱手称谢
玄诚与二人告辞,骑上马就朝着杭州的方向走了。
“大!大!大!”,城南最大的赌坊永昌号中,金彪正玩得热火朝天,身旁的凌月却是一脸的不屑
“你少玩几把吧”,凌月对着身边的金彪一脸的嫌弃
“两把,两把,再玩两把。玩完我们就回去”,金彪盯着赌桌上的色盅时不时的晃着脑袋
“一二三,六点,小!”,庄家报了点数
金彪一脸的失落,突然左耳朵一阵酸疼。凌月一把拎起了金彪的左耳,金彪也不敢还手,只能顺着凌月,两人没几步就出了赌坊。
“老娘一进城饭还没吃,就跟你来了这里。你说你能挣钱,没想到还亏了五两银子!”,凌月边走边骂
金彪也不敢搭话,只能赶紧求饶。“好姐姐,好姐姐,饶了我吧”
两人走到大街上找了个台阶坐下,凌月才松开了手。金彪感觉左耳朵火辣辣的疼,但也不敢上前搭话。看到前方有一个卖生煎的夜宵摊,赶忙跑过去,买了生煎拿过来
“来来来,姐姐垫垫肚子”,金彪一脸的谄媚
凌月看着递过来的生煎,也就暂时不生气了。一把拿过来,转过身就吃了起来。
金彪看她吃的津津有味,就又跑过去自己买了份。
“今天小弟手气不好,下次,我一定赢他一场,带你去者杭州府最好的酒楼搓一顿”,金彪边吃边说
“不是传闻俞家军军规严整吗?你从哪里的学来的这个?”
“姐姐,有所不知,在营中确实不能。可营外就不一样了,而且像我们探马营出身的,本就要去三教九流的场所打交道,啥都不会怎么和别人打交道,套消息;越是这样的地方,越容易搞到真情报”
金彪这么一说,凌月确实也不好再追究什么,毕竟那是人家安生立命的本事。“那我们现在是不是可以找住的地方了?”
“等我吃完这一口”,金彪赶忙把嘴里的生煎嚼完,又把剩下的一个赶紧塞到嘴里。然后,就起身跑去解了马的缰绳。
“好啊,你们两个吃的好,玩的好,竟然都不带我”,两人背后一个熟悉的声音传来。
凌月赶忙回头,一脸的惊喜,然后又迅速的转了回去
金彪倒是回身跑了过去,“你个臭小子,跑哪里去了?我们还以为你找不到我们”
“我自有我的妙法”,玄诚得意的走到凌月身后,“有没有想我呀?”
“想你这混蛋干什么?”,凌月一脸的冷峻,“走了,走了,赶紧找地方休息去了!”
说完,凌月又要走。这次,玄诚已经料到对方又要甩开自己赶忙上前拉住她,“我们一起走!”
凌月正想要挣脱玄诚的手臂,突然感觉玄诚一用力一把把自己搂在了怀中。“你?!”
“别说话”,玄诚的语气突然严肃起来。
“你怎么了?”,凌月感觉玄诚的身体在发抖。
“看看你身后”
被玄诚这么一提醒,凌月才注意到身后的永昌号中。一队人守在门口,一个员外摸样的人正从门中走出来。那人下了台阶,直接进了等在门口的马车。不多时,马夫收拾完上马凳,基本随从跟在马车身后一起走了。
“人已经走了”,凌月看着对方走远了,对玄诚轻声说道。
玄诚松开了凌月,凌月看着玄诚,之前还嬉皮笑脸的他,这时却是严肃的很。
金彪不知道两人发生了什么,以为是玄诚刚才惹着凌月了,也不敢过来。此时,看到两人似乎并未生气,才牵着马走了过来。
“弟弟,我们找个歇息的地方吧”,凌月对金彪吩咐道
“好,我打听过了,前边拐角就是客栈”,金彪赶忙回答
凌月拉着玄诚,金彪牵着马,向着客栈走去。
不多时,三人就来到了金彪说的客栈。金彪把二人送了进去,吩咐小二把马喂了,找掌柜定了两间上房,又吩咐掌柜的上些酒菜到自己和玄诚的房中。一切事毕,金彪回到房间时,酒菜都已经安排妥当。凌月和玄诚挨着坐了下来,给自己也留了位置。
“来来来,让我们饮了此杯,算是为我们自己洗尘了”,金彪端起酒杯,对着二人
凌月看着玄诚,玄诚低着头,没有说话。
“来来来,提起杯”,凌月先把玄诚身前的酒杯端了起来,递到玄诚的手中,然后才把自己身前的酒杯举了起来。
金彪、凌月二人正准备碰杯的时候,玄诚却把手中的杯子举到嘴边,一饮而尽。金彪、凌月两人看此时的玄诚,慢慢的把酒杯放了下来。
玄诚并未在意身边的两人,自己拿过酒壶,给自己倒了一杯,然后喝尽,然后又到了一杯,又喝尽,很快壶里的酒就喝完了。金彪赶忙去楼下要了两坛。
不知道喝了多久,玄诚趴在桌子上,突然哭了起来。
金彪和凌月两人,不知道玄诚因何痛哭,因而不知道如何安慰。
“我本命李文焕,家住杭州府”
玄诚自言自语的把八年前的经历,上青城山修道的经历,同两人完整的说了一遍。
喔,喔,喔,这已经是公鸡的第三遍打鸣了。
“所以,昨晚的那个人,你认识他”,凌月对着满脸酒意的玄诚问道
“嗯,李彪,算是我的二叔”
“你能确定是他吗?”
“八年不见,并不能完全确定,但是他和我二叔再右眼下方都有一颗黑痣。”
“有没有可能,他当年也侥幸活了下来?”
“应该不可能。”金彪听了玄诚的描述,才突然意识到八年前曾经与玄诚有过一面之缘。“当年,老将军曾派我等对李家村周围进行过勘察,倭寇并不是一时起意进犯李家村。”
“当年我醒了之后,老将军曾经确实有话未对我言明”,玄诚想起了当年,老将军对着自己欲言又止的样子,“我从山上下来之后,按照师命去济世堂取了一些东西。那是师傅送我的一份大礼,里边记载着这八年间,倭寇在浙江地区的大部分活动。我曾经分析过这八年中的活动,除了八年前的那一场大伙,倭寇八年中未再踏入杭州府近郊一次。”
“所以,你现在怀疑,当年是倭寇有意为之?”,凌月赶忙问道
“我之前并未怀疑过,我此行回杭州,本打算想办法灭了倭寇,为全族报仇,本不做他想”,玄诚与身旁的两人交换了眼神,“只是我昨日看到了乐哉庄园、昨晚又碰到了酷似李彪的永昌号掌柜,再加上这些年倭寇的动向”
“你现在在怀疑”,金彪想了想,“怀疑当年并不单单是倭寇”
“是的”,玄诚点了点头,“我之前应该是错了”
“那我们就一起去验证你是不是对的”,凌月主动握住了玄诚的手
“就是!我们此行本来就是为了帮你的”,金彪也拍了拍玄诚的肩膀,“天塌下来,有我替你顶着”
“那我要好好筹划筹划了”,玄诚对金彪说到,“这几日,麻烦金大哥去市面上打听打听,杭州府有什么新鲜事,尽可能地多”
“好的,一切包在我的身上”,金彪拍了拍胸脯
“凌月,你拿着我这块玉佩,去杭州府的济世堂,借他们一千两银子,一个月内奉还”,玄诚回头温柔的看着凌月
“好!”,凌月点了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