杀穿这汉末

第二十三章豪赌

    长街上,李沉廷缓慢的走着,足足半个时辰,她才回到客栈。

    她回到客栈的院子里,江水正带着小沉舟数钱,而何毅则持刀立在一旁。

    小沉舟看到李沉廷回来了,冲她一笑,李沉廷点点头,示意小沉舟继续玩。

    院子里,一群山贼兴奋地看着李沉舟数着铜钱:“……五十六,五十七……五十七……五十七……”

    小沉舟眼巴巴地看着江水。

    江水温和地看着小沉舟,诱导着重复道:“五十六,五十七……五十七……五十七……”无声地做口型,五十八。

    小沉舟想起来了:“五十八!”

    李沉廷夸奖道:“沉舟真是太聪明了!”

    小沉舟得意地看姐姐,继续数:“五十九……六十……”

    每数一百个铜钱,江水就拿了一根细细的草绳,小心翼翼地串成一串。

    一群山贼乐颠颠地看着地上的铜钱,对李沉廷佩服到了极点。

    有山贼看李沉廷的眼神满满的崇拜,道:“大当家就是大当家,竟然赚了这么多钱。”

    他怎么也想不明白为什么大当家可以把普普通通的竹片卖出天价,还有这么多人抢着买。

    有山贼抱着腿坐在地上,毫不犹豫地道:“大当家是神仙啊,当然会赚钱。”

    一群山贼用力点头。

    传说中不管是狐妖花妖鹤妖,赚钱都是最简单的事情,随随便便就能赚到金山银山,大当家既然知道天兵天将的练兵之法,知道一些点石成金之类的法术也不稀奇。

    有山贼看着眼前的铜钱山,一阵头晕。

    倒不是因为没见过这么多钱,而是因为亲自参与了大当家的“生意”,深深有种“我也能赚这么多钱”的震惊。

    附近有同伴轻轻推他,低声耳语:“那是大当家的,别动歪脑筋,大当家心狠手辣,还有贵亲,马上就要当官了,敢动大当家的钱,满门抄斩的。”

    头晕的山贼惊呆了:“还有白痴敢打大当家的钱的东西的主意吗?”

    不仅仅是因为大当家能打,杀人不眨眼,更因为大当家能够轻易赚到这么多钱,明显就是大老爷级别的人,他们一个小屁民敢打大老爷的钱的主意?

    “这里有一万钱了吧?”另一个山贼盯着钱山,颤抖着问道,他只知道“万”是最大的单位,“一万钱”是大到不敢想的数字,这里一定有“一万钱”了。

    其余山贼乐呵呵地看着,心里想着有这么多钱,可以买多少田地和丫鬟啊。

    李沉廷大声道:“来人,将这里的铜钱搬进厢房,谁敢偷李某的钱,乱刀砍杀了,尸体扔乱葬岗喂狗!”

    一群山贼用力点头,将厢房围了起来,这里面可是钱啊,谁敢偷钱当然要砍死了。

    李沉廷看着一群眼睛放光的山贼们,深深感受到了金钱的力量以及世界的奇妙。

    她按了衣服下的铠甲,何道韫真的很大方,铠甲的质量极好,这札甲可比纸甲好隐藏多了。

    天空云彩飘动,遮住了太阳,李沉廷仰头看着厚厚的云层,云层后的阳光依然刺眼。

    鱼饵已经撒下了,接下来是收获的季节。

    李沉廷不知道,但她已经尽力了。

    几个山贼在聊天:“……那个孔二十……”

    李沉廷没有听清后面的言语,也不在意。

    她对孔融毫不在意。

    一个被全城嫌弃厌恶的人就是一个毫无前途的死龙套,电视剧里活不过一集的,她为什么要把时间和精力浪费在一个死龙套上?

    李沉廷想过要不要隐姓埋名泼孔融一身水,如此就不用担心孔融知道后找她报仇。

    但隐姓埋名与她的最大目标完全矛盾。

    孔融的“报复”肯定是有的,但这些报复到来的时候,要么她已经达成了目标,不惧怕一个腐儒的报复,要么彻底失败,唯有离开京城。

    不论哪一种,她还需要在乎孔融的报复吗?

    李沉廷看着天空,努力在脸上挤出微笑,她一定能够赢,她必须赢,因为她输不起。

    渐渐地,她脸上的笑容越来越大,成了狂笑。

    好人才输不起,她有什么输不起的,最坏的结果不就是做个山贼头头,然后横尸街头吗?

    李沉廷灿烂地笑着,这狗屎的世界早死与晚死也没多大区别,何足挂齿?那就肆意地活吧。

    她对着山贼们大声道:“来人,进行第二步!”

    ……

    洛阳城内谣言四起。

    某个青壮男子低声对几个路人道:“你们听说了吗?那个戏耍孔融的人是个女子。”

    几个路人惊愕地看着完全不认识的带着外地口音的男子,八卦地问道:“那女子是不是与孔融有些不清不楚?”

    但凡一男一女有什么恩怨,普通人第一时间就想到了感情纠纷。

    那青壮男子用力摇头:“胡说什么。其实那个女子是从外地来京城求官的……”

    另一条街上,一个男子唾沫横飞:“……那李沉廷想要当官,求到了何大将军府,结果被大将军拒绝……”

    一群路人觉得理所当然,哪有女子当官的道理。

    某个茶摊中,一个男子大声道:“……是啊,大将军当然不答应了,女子怎么可以当官?所以那李沉廷只有立下大功,大将军才会觉得不得不给她当官。”

    一群路人依然觉得不太可能,那个女子的做法没问题,想要当官自然是要讨好大官,替大官做一些龌龊的事情,但是想法却大错特错了。

    一个路人甲摇头道:“女子怎么可以当官老爷?岂有此理!”

    ……

    太尉府。

    杨彪举起酒杯,大声道:“饮胜!”

    周围的众人一齐举杯:“饮胜!”

    一直扑朔迷离的“羞辱孔融”终于露出了真相,幕后策划的“东街李沉廷”不过就是一个外地来的平民女子。

    被杨赐杨彪以及一群幕僚疑神疑鬼的背后圈套更是丝毫不存在,真相只是一个看不清身份,想要找何进求官被拒,走投无路之下的疯狂拍马屁。

    那这件事还有什么好担心的?

    杨彪大声地道:“孔融若是知道了真相,是吐血而亡,还是找何屠夫拼命?”

    一群幕僚大笑,孔融这次真的是栽得莫名其妙。

    有幕僚笑道:“不知道何屠夫会不会就给李沉廷一个小官职务呢?”

    全城的人都知道李沉廷替何屠夫出气教训了孔融,难道何屠夫好意思假装不知道?

    杨彪笑道:“何屠夫难道要举荐本朝第一个女官吗?这可不容易。”

    坐在主位上的杨赐看着儿子与幕僚们讨论何屠夫有没有气魄给一个女子谋取官职,心中不屑。

    他本以为李沉廷背后有人,可结果……

    至于何进?何屠夫敢给李沉廷官职?

    杨赐喝了一杯酒,轻轻捋须,何屠夫是个机灵人,知道该怎么做的。

    ……

    大将军府。

    何进无所谓地笑道:“来人,给太尉府送去赔罪的礼物,孔融因为我何进而受到了羞辱,虽非我何进指使,但是终究与我何进有关,我自当赔罪。”

    全城都知道这件事不是他指使的,况且也只是泼水而已,算的什么大事?

    派遣一个人幕僚到太尉府送礼赔罪不过是做个姿态,大将军府和太尉府都不会幼稚地觉得何大将军必须为了他人的行为向孔融赔礼道歉的。

    太尉府的人见了赔罪的礼物多半会同样准备一份礼物送到何大将军府,化干戈为玉帛,共同谱写美好新乐章。

    至于那个孔融,何进微笑着:“给孔融送一身干净的衣服,一些水酒和瓜果肉食。”

    众人理解,这是慰问,不是赔罪,所以去孔融家的人态度要高傲,姿态要做足。

    一个幕僚笑道:“孔融得了大将军的慰问,若是没有感激涕零,我就再泼他一身水。”

    众人大笑,孔融这辈子都摆脱不了泼水的狼狈遭遇了,只怕比“让梨”的影响更大。

    何进与幕僚们说笑一阵,又谈了一会公务,转入内堂。

    何进的弟弟何苗跟上,见左右再无他人,这才问道:“大哥,为何不与李沉廷见上一面?我看那李沉廷有些本事。”

    他看着大哥,有些话没有明说,何家富贵了,是人上人了,自然可以看不起那些没有官职没有门阀的平民,但是何家才富贵多久,有几个门阀看得上何家?

    虽然李沉廷想要的是求官,有些棘手,但一来那只是市井流言,不知道真假,二来以何进的权势未必就办不成。

    何进当不问出身,与李沉廷见上一面,哪怕是千金买马骨也是好的。

    何进看了看他,觉得一定要把话说明白了,毕竟自己这个弟弟蠢得很,和何道韫完全不一样。

    何进毫不客气地道:“你还是如此不长进!”

    何进父亲早死,后妈生的何苗和两个妹妹都是靠何进接手屠夫的活计才养大的,何进呵斥何苗早已成了习惯。

    “孔融就是个王八蛋,可是我为什么没有打他骂他,反而劝阻河南尹的人杀他?”

    何进冷冷地道:“仅仅因为孔融是杨太尉府的官吏?”

    “哪有这么简单!”

    他盯着何苗,道:“我为什么拜在杨赐门下做牛做马?”

    “因为何家虽然出了一个皇后,今日又出了一个大将军,可是何家要成为门阀就必须融入其他门阀之中。”

    “孔融是个王八蛋,可是他背后是孔阀,是孔圣,是无数门阀,我此刻若是敢因为一些小事而责罚孔融,就会被打入另类,我多年来的辛苦和委屈就前功尽弃。”

    他有些愤怒,若是被孔融夺回名帖的是袁隗,袁隗就敢将孔融格杀当场。

    因为袁阀是出身门阀的士大夫,家中四世三公,门生弟子无数,袁隗与孔融的任何纠纷都是两个人或者两个门阀的纠纷,与他人无关。

    而他何进做同样的事情却要被贴上各种其他标签。

    何苗缓缓点头,何家看似威风八面,其实毫无根基,唯一站稳的机会就是何皇后生下的儿子成为皇帝。

    但且不说如今的皇帝年轻,新帝继位怕是几十年后的事情了,只说将来皇帝考虑立新帝的时候,杨赐等门阀的影响力又会有多大?

    不结好门阀,未必就轮到何皇后生下的儿子当皇帝的。

    何进无奈地道:“我也知道的,纵然我做不到给李沉廷谋取官位,我都该见她一面的,不然岂不是寒了天下人之心?”

    “一个少女为我何进卖命,竟然连我的面都见不到,以后谁敢为我何进卖命?”

    何苗用力点头,他就是担心这一点。

    何进缓缓道:“可若是见了李沉廷,杨赐会不会大怒,觉得我纵容一个平民女子戏耍羞辱士大夫?”

    “虽然这种可能并不大,但我为什么要为了一个陌生平民女子而冒此大险?”

    “那李沉廷胆大妄为,若是我无法做到为她求官,她是不是也会泼我一身水?”

    他轻轻叹息,认真地道:“你只知道我是当朝大将军,权势滔天,可是给一个女子官位啊,你觉得杨赐袁隗张温等人会怎么看我?”

    “杨家、袁家、张家以及豪门大阀中有的是女子,为什么她们就没有当官?”

    “我何家人丁单薄,是不是想要借李沉廷探路,给家族中女子谋官?”

    “虽然陛下对孔圣不怎么看重,但是陛下用的人终究都是学的孔圣学问,孔圣传人中谁支持女子为官了?”

    “陛下答应女子为官,天下孔圣传人会不会以为是我背弃圣人之言,群起攻之?”

    “陛下不答应女子为官,天下孔圣传人是不是以为陛下原本推崇孔孟,而宵小之徒何进在陛下耳边谗言蛊惑,从此与我不共戴天?”

    何苗沉默许久,轻轻叹息:“我们这辈子就只有看门阀士大夫的脸色了吗?”

    在乡下杀猪的时候就要看门阀士大夫的脸色,大妹妹当了皇后,依然要看门阀士大夫的脸色,大哥当了大将军还要看门阀士大夫脸色,这日子就没有尽头吗?

    何苗嘴唇颤抖,幽怨地看着大哥,一直抱着十常侍的大腿有多好,为什么要多抱一条门阀士大夫的大腿?

    何进没注意何苗的神情,一字一句地道:“在大妹的儿子登基前,我们必须忍,也只能忍。”

    ……

    孙常侍浅浅地品着酒,看着小火炉上升腾的烟雾,有些出神。

    那个李沉廷有些不简单。

    他侄子孙三毛已经老老实实说了,李沉廷曾经到孙府中求官,在嘲笑声中被赶出了府邸。

    他与李沉廷应该算是有过节了,那么,为什么市井中的谣言没有一个字提到他?

    孙常侍冷冷地笑,那些谣言一定是李沉廷自己传播的。

    一个没人认识的外地人,哪有可能在一夜之间有无数人如同亲眼看到亲耳听到一般说出李沉廷向何进求官失败?

    唯一的解释就是这些“内幕”是李沉廷刻意散播的。

    孙常侍对李沉廷的小手段并不反感。

    这类小手段丝毫不稀奇,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只能说明那个李沉廷有点小机灵。

    但重点是李沉廷散播消息的目的是什么。

    孙常侍皱眉苦思,唯一确定的就是李沉廷不是何进的人。

    ……

    客栈中,李沉廷冷冷地看着孙三毛,淡淡地道:“你说……孙常侍想要见我?”

    孙三毛看着倨傲的李沉廷,脸上不动深色,心中却大惊,李沉廷的神情与前几日到孙宅拜访的时候完全不同。

    不是那种得势就猖狂的小人态度,那种态度孙三毛见得多了,而是一种……

    孙三毛说不上来,只觉与当日所见李沉廷完全不一样,若不是那日见过的小不点就坐在李沉廷身后,他都要怀疑是不是认错人了。

    一群山贼恶狠狠地看着孙三毛,喝道:“大当家问你话呢!”

    有山贼手里的菜刀上下翻飞,看孙三毛的眼神如看一棵大白菜;有山贼手里的棍棒不时在地上砸几下,眼神中满是狰狞。

    孙三毛听着“大当家”,又看了一群山贼的模样,一直觉得自己有权有势的心竟然有些颤动,来客栈之前心中所有的居高临下,敲诈见面费等等念头尽数没敢流露出来。

    他收起身为孙常侍侄子的傲然,小心翼翼地道:“是。”

    李沉廷微笑:“孙常侍竟然要见我了!”

    李沉廷心中狂喜,终于啊……

    一群山贼喜气洋洋:“恭喜大当家,贺喜大当家!”

    大当家终于要当官了,那他们也就跟着发达了。

    有山贼低声问同伴:“那个孙常侍就是大当家的贵亲吗?”

    被问的同伴用力点头:“一定是!大当家进了京城就找孙常侍,那孙常侍自然是大当家的贵亲。”

    为什么大当家的贵亲一开始不愿意见大当家,现在又愿意见了?

    一群山贼随便想想就知道了,那个贵亲是大官,又是京城人,看不起来自小地方的大当家,现在知道大当家是个能赚钱的,自然就要见面了。

    李沉廷道:“何毅,江水,你们二人带着沉舟在客栈留守。哦,你们再选五十人留下,其余人带上所有的银钱和我走一遭。”

    一群山贼又是肉疼,又是理所当然,不冲着钱,大当家的贵亲会愿意见大当家?

    孙三毛沉下脸,道:“你以为我三叔是为了你那点钱吗?我三叔是什么样人?今日你不必去见我三叔……”

    “噗!”

    李沉廷一脚踢飞了孙三毛,冷冷地道:“你是什么东西,也敢破坏我的大事?”

    孙三毛躺在地上,指着李沉廷颤抖地道:“放肆!”

    十七八把菜刀柴刀架在了孙三毛的脖子上,将他下半截话堵了回去。

    “啊!”惨叫声中,孙三毛带来的两个仆役被山贼们打翻在地,唯有哀嚎。

    一个山贼转头看李沉廷:“大当家,要不要杀了?”手里的菜刀在孙三毛的脖子上一紧。

    李沉廷淡淡道:“急什么,等见过了他三叔再说。”

    孙三毛惊恐地盯着李沉廷,这个女人真的会下令杀了他!

    他后悔极了,为什么要亲自跑到客栈通知?找个仆役通知不香吗?

    ……

    孙宅。

    一群仆役按着腰间的刀剑,冷冷地看着李沉廷一群人,杀气凛然。

    一群山贼顿时吓住了,不敢前进,老老实实在孙宅外等候。

    有山贼欣喜地道:“大当家的贵亲一定是个大官,就是随从的身上都透着贵气。”

    其余山贼用力点头,憨厚地咧嘴笑,大当家有这么一个贵亲,一定会成为大官的。

    孙三毛不屑的看着李沉廷,回到了孙宅,孙三毛的腰板立刻就硬了,你有几十个仆役,我也有几十个仆役,谁怕谁?

    你的仆役只有菜刀和烧火棍,我的仆役都是正经长刀,打起来了稳赢。

    两个仆役挡住了孙三毛的去路。

    孙三毛笑眯眯地看着李沉廷,道:“我三叔就在大堂中,我只能送你到这里,请!”拱手示意李沉廷继续前进。

    孙三毛没有立刻翻脸,只是不想破坏了三叔与李沉廷的会面,等三叔做出了决定,他自然让李沉廷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李沉廷扫了一眼四周按着剑柄的仆役,她心中一惊,难道刘宏那货在宫里闲不住,跑出来逛了?可她现在不想见刘宏啊。

    她沉默许久,忽然仰天大笑:“孙常侍,孙常侍!我李沉廷来了!”

    笑声中,李沉廷大步进了大堂。

    大堂中,一个老者背对李沉廷立着,正在说话,另一个老者侧面对着李沉廷,手里拿着茶盏,一个二十几岁的英俊男子坐在侧席。

    看到了那年轻男子的样貌,李沉廷心中愤怒极了,刘宏这货怎么真的跑出来。

    她想了想,决定真正的赌一把。

    她微笑着拱手道:“在下李沉廷,见过孙常侍……”然后脸色陡然大变,浑身剧烈发抖,看那英俊男子的眼神震撼无比,低声惊叫:“紫气!好强大的紫气!难道你是……陛下?”

    是荣华富贵,还是血溅五步,天下缟素,立刻就能见分晓,真是他妈的狗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