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朵已经遮住了弯弯的月亮。

    李芾抱紧怀里的女孩，目光却看向远处的教堂。被夜色笼罩的教堂显得十分神秘。

    那是陆地上最高的建筑。那也是一幢哥特式建筑，可以说哥特式建筑的出现仿佛天生就是为教堂而生的。

    “大教堂”在宗教改革以前是世界的中心，也是新人类的信仰之地。

    直到二十年前宗教改革运动，那是一个平静的下午。理想国第一高等魔法教育学院的学生在这里聆听“主”的教导，然后……

    传达“主”的旨意的教皇被杀死了。

    “上帝已死！”

    这是当时的学生的信条，从那一刻起，一直往后十年，总有人前仆后继的死在这条道路上。

    然而，随着“上帝”的死亡，失心病开始蔓延，那是一种病？到现在都没有定论，那是一种只会发生在十四岁以后的人的病。病名意为失去信仰的人。

    “活着的意义是什么？”就是这个简单的问题，衍生出的一系列问题，诸如“物质世界的一切是否真实存在？”又或者“活着的目的就是为了死亡？”就是导致失心病的原因，假使普通人得了这种病，就会慢慢失去情绪，然后失去理智，最后死亡。

    当然没有那么简单，失去情绪的同时往往会导致魔法波动的不稳定，失去理智就会产生暴动……

    ……

    大抵是夜色弥漫以后产生的凉意，已经睡着的沈雅蜷缩成一团。

    李芾把她抱起来，轻轻的走到床边，在给她盖好被子，然后一个人躺到客厅的沙发上。

    “山？”

    “真理？”

    最近发生的一切相互交错，难以理清，但他很莫名其妙的觉得两者有关系。

    李芾最后看了一眼窗户外面发着光的小花园，然后沉沉睡去。

    ———————

    翌日，6月4日。

    没有征兆的下起了小雨，整个中央区笼罩在一片朦胧里。

    “……”

    李芾提着雨伞，在门口等小太阳换衣服，毕竟今天的日子有点特殊，昨天穿的白色休闲裙子有点不太合适。

    直到小太阳换了一身黑色的装扮站在李芾身前，相较于昨天的装扮，小清新一扫而空。

    良好的教育、见识和礼节往往会不经意的改变一个人的行为方式，气质。

    看起来很玄幻，但又偏偏真实存在。

    “走吧！”小太阳沉稳的说话方式像是换了一个人。

    “嗯。”

    李芾看的出小太阳对于今天也是很上心的，毕竟今天是李芾父母的忌日。

    墓地在一区一个郊区的一个偏僻的墓园，只是一个很小的墓园，不过葬了很多人。生前的巨人，身后也只有躺在这块小小的方寸之地。

    多少楼台烟雨中？

    李芾不太清楚，他只知道父母死之后，很长一段时间墓碑上都不能有他们的名字。

    ……

    沈雅抱着花跟在李芾后面，看着跪在墓碑前的李芾，心里不免有些心疼。

    人间悲剧总是各不相同的，谁也无法感同身受，但她陪了李芾十年，见过他父母骤然薨逝后，李芾被人赶出家门，那是家啊，不止是一座房子！

    见过十四岁的孩子，倒在泥泞雨水里，脏兮兮的样子。

    那时候，她只能把她抢回家，好让他不再被外面的坏人欺负……

    ……

    李芾看着四四方方的墓碑上，只有浅浅的两行名字。

    “十年啦……”

    “其实我父亲对我并不好，那时候他总骂我，有时候还会对我发脾气。反倒是继母，她对我最好……我记忆里并没有亲生母亲的样子，她葬在哪里父亲都没对我说过，不过那时候，父亲总会在我生日那天出去一整天，我也是后来才知道，我母亲是因为难产而死，而她选择了保我。”

    “她本来有机会活下去的…”

    “小时候，我家受难，从四岁开始，我们家从第一区南下临安。那是真真的江南之地，我们家在哪里度过了两年，也就是在哪里，父亲遇见了继母。”

    “我至今仍然不知道，父亲是怎么爱上继母的。她是典型的小女人，在我的记忆里，除了声音很好听之外，再没有长处，长相也很普通，甚至有点蠢笨。”

    “就这样一个普通人，连同我家，都毁在了我父亲坚定半生的事业上。北伐的军队进度很快，或者说教会的十字军溃败得很快，就这样，我们家再次回到了第一区。”

    “我那时候遇到了你！”李芾低着头，在十四岁以前，他是世界上最幸福的人，有严厉管教的父亲、可以倾诉的“母亲”，可爱的，可以相伴一生的青梅竹马。

    “然而悲剧再一次发生的时候，却打倒了我的父亲，而且，是我父亲坚守一生的事业打倒了他……”

    “其实我父亲，最后是得了失心病的。他那时候很痛苦，他的朋友成了打倒他的带头者，他试图去辩解。”

    “你知道的，辩解的话总没人听的。”

    “……”

    “你还有我。”沈雅再一次伞将撑到李芾头上，试图给他遮下一点点雨，能遮一点便是一点。

    “你看啊，伯母付出生命的代价，就是想让你活下来。或许这个世界还没那么好，但它绝不是一成不变的，已经逝去的伯父也好，尚在人世的也还有人在继续伯父未完成的事业啊。”

    安能以皓皓之白，而蒙世俗之尘埃。

    雨中的两人的交谈随着沈雅的话戛然而止，两人就静静的看着这块四四方方的坟。

    一群普普通通的人，一块块四四方方的坟。

    …………

    小雨带来的淅淅沥沥的声音，被警局外的铁皮棚放大，从铁窗传进小小的审讯室。

    “滴嗒～滴嗒～”

    审讯仍在继续。

    “你在当天晚上，有没有见到过人出去？”库洛警官打量着着落里的年轻女孩。

    “没…没有。”

    “真的嘛？你是要对你说的话负责的？你要想好哦，毕竟死去的是你的同伴，而且公主丢失的可是国宝。”

    “真的没有，我什么都没看到。”

    “……”

    库洛警官没有说话，默默的把记录仪关了，然后对下属说：“你出去帮我买包烟吧，玉溪就行。”

    说着，还把烟盒里仅剩的四支烟，递了一支给下属，然后给自己点上一支。

    下属明白他的意思，说了声好，就走了出去，顺带给门关了上去。

    然后就在门口看着外面的人，同时听着里面的惨叫声。

    “啊～”

    “啊…我真的…什么都不知道…啊…”

    “你要考虑好再说哦，我不想有人为了那些贵族老爷们的行为而去死，也不想有人因为贵族老爷们的一点虚情假意的尊重就会去拼了命的帮他们遮掩。”

    “说不定再次见到，他们连你是谁都分不清楚？”

    “……”

    “贵族老爷们的笑脸可不值钱，就像你的命一样。”

    “……”

    一位风度翩翩的青年的身影从她眼前闪过，不可否认库洛的话很真实。

    “我…说…”

    “…………”

    库洛有点燃了一支烟，把空空如也的烟盒随手捻成一团。

    他觉得烟味可以去除空气里的血腥味，或许这是掩耳盗铃，但也确实有效。

    打开门，年纪轻轻的下属还站在门口。

    “烟呢？”

    “……”

    “算了算了，进去吧，打扫一下。”

    ……

    电灯泡昨天突然炸了，还没来的及更换。不过库洛并不在意，悠然的拨通了上级领导的电话。

    臭篓子谁爱去接谁接吧。

    坚持两天，也只是不想那些的普通人，就这样傻傻的为了别人一点点尊重而什么都不说，然后成了替罪羊而已。

    毕竟绅士们的笑脸，总是要人命的——不值钱的命。

    “喂？您好！局长啊，我是库洛…对，对。审讯文件已经整理好了，就是…涉及到了一些人，您看？哦，上面领导亲自带队？好，我明天一定准时把材料递交过去……您吃了没？……啊？……好，您早点睡。”

    看着昏黑的办公室，库洛警官如释重负。

    ‘看来还要换个电灯泡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