虚海漫记

第5章 打死

    “目前已知的情况便是,福威镖局,一个以福建为起点,并占领江西、湖南、湖北三大行省的大镖行,得鄂复望蜀,由于林总镖头你的个人野心,期望能够进一步开拓四川镖行业务。进取之心可以理解,但是,作为一个在镖行摸爬滚打多年的老镖师,你想必知道,你的镖局之所以能打下当前这么大片江山,固然与你个人的长袖善歌有关,但更重要的却是早些年间,你家高祖林远图打下的根基。行镖江湖,人脉固然重要,武功技艺却是一切的根本。当年出身莆田少林的远图公,以七十二路‘辟邪剑法’技压东南、威震江湖,方才创下这福威镖局。”面对众人,郑三和侃侃而谈。

    “然鲜为人知的是,远图公所习之‘辟邪剑法’却有先天缺陷,难以传承后人,镖局传至总镖头你这一代,已经完全是靠着人脉关系、而非镖师的个人武艺来开拓业务了,”郑三和稍停片刻,抿了口茶,续道:“人贵有自知之明,总镖头,你既然对自己和手下镖师的武艺心知肚明,却为何总是心存侥幸,热切盼望能够入川行镖呢?难道四大行省的业务还不足以喂饱你们一家三口?”

    “这还不是因为在武艺上落后爷爷他们太多,所以想在镖行业务上给祖宗们挣口气么……”林震南讪讪答道。

    “呵呵,可以理解,但任何没有实力支撑的野心都是空中楼阁。你自以为通过交好青城、峨嵋两派,并引洛阳金刀王家为援,就能获得入川行镖资质。且不说那峨嵋派对你爱理不理,洛阳王家不过三流货色,单单就一件事情,就注定了你这番入川的企图定然是镜花水月。”郑三和道。

    “敢问却是何事?”林震南恭声问道。

    “你可知道,当年你祖远图公,曾与那青城派故掌门长青子做过一场?不但做过一场,还杀得后者大败亏输、颜面扫地。那场失败不但直接导致了长青子的郁郁而终,而且也被青城派众弟子视为本派之奇耻大辱。数十年来,青城数百弟子日日练武、夜夜修行,做梦都想报仇雪耻,其中之佼佼者,如这位余大掌门,已然是青出于蓝而胜于蓝了。更重要的是,余掌门他们早已探知了你的武功底细,知道真正的‘辟邪剑法’固然厉害,而你却完全没有学会。你在他们眼中,不但是害死师父师祖的恶人后代,更是一名自身实力低下,持有秘籍而不自知的闹市金童。现在,你还会幻想和青城派交好并入川行镖么?”郑三和问道。

    “这,这该当如何是好?”林震南开始乱了方寸。

    郑三和继续补刀:“另外提醒你两件事情,第一,你唯一的儿子今日刚刚杀了余掌门的唯一儿子,第二,余掌门人品不怎么样,是闻名武林的‘真小人’。”

    闻得此言,余沧海不敢有异。而林震南听罢,却是冷汗涔涔。

    郑三和又转头对余沧海道:“余掌门,今日如果没有遇到我,你该当如何发作?”

    “搜寻秘籍、屠灭福威镖局满门。”余沧海平静答道。

    “还请前辈救我!救我妻儿性命,救救镖局满门!”林震南大急,拉着夫人儿子一道,欲要以头抢地,叩拜求救。

    “呵呵,不急,”郑三和稍稍抬手,一股柔和气流轻轻拂过,林家三人便再也拜不下去,他转头又对余沧海说道:“余掌门,倘若许你出手,以你武功,单人灭得了福威镖局满门么?”

    “轻而易举!”余沧海平静答道。

    “口说无凭,姑且证明一下。”郑三和道。

    复又对林震南道:“林总镖头,许你夫妻二人,加上在座的十三位镖师,计十五人,将你儿团团围住,进行护卫。”

    明白了郑某人目的的林震南,虽然心里一万个不愿意,但是胳膊终究拧不过大腿,最终还是令人撤了大厅桌案,并与众位镖师一道,拔出刀剑,布成圆阵,将林平之团团护卫其中。

    郑三和又对余沧海说道:“许你使用你的成名绝学‘摧心掌’,突破这十五人的护卫,击毙林平之,记住,不得杀伤他人性命!”

    “得令!”余沧海狞笑应道。其人倏然而动,矮小身形疾进如风,怪异身法蛇形狸翻,只一瞬间,便从五丈外欺近圆阵,双腿如幻影般踢出,只闻得叮叮当当之声响起,众镖师手中的长剑短刀俱被踢落,又闻得“嘭”的一声,却是余某人硬生生凿穿了众人防护,突入圆阵中后,双掌一按,牢牢印在了林平之胸前。

    “哈哈哈。”大笑声中,余沧海倒退三丈,那林平之却是身子一软,砰然倒地。

    “我儿!”林震南骇然大叫,右手颤抖着摸向儿子颈部脉门,发现孩儿脉像已全无动静。

    余沧海方才那一记摧心掌,正正打在了林平之上身之上,看似轻风拂面,却发出了如击朽木的声响,众人皆知,林少镖头怕是小命休已。

    略做检视后,果然,林大公子口鼻溢血,气息全无,已是死得不能再死了。

    “我的儿呀……”林夫人泪如雨下,号啕大哭,她怎么也想不明白,刚才还好好的,怎么顷刻之间,自己的宝贝儿子却是命丧当场。

    “你?你!!!我和你拼了!”林震南全身擅抖,戟指怒目,如饿狼般紧盯着余沧海,接着便要暴起发难。只是突然之间,一直作壁上观的郑三和以一个极为古怪深遂的眼神从他身上扫过,林某人顿觉刹那之间,从上到下,由内而外,身上每一个地方、每一寸肌肉皆都松软无力,无论他如何拼命运使祖传内功,却是依然动弹不得。

    “呵呵,看吧,说了你们不行的。武功低下持有秘籍,却又高调行事,正如那闹市持金的小儿一般,如今信了吧?”郑三和笑道,然后不再理会林氏夫妻,回头对余沧海道:“余掌门,报仇血恨的感觉却是如何?”

    “并无啥子感觉。”余掌门盘腿坐于地上,以一口川音平静答道。

    “或许是你以前杀人杀得太多的缘故。你青城派既能纵横川西,黑白通吃,自是害过不少人命。总之我劝你,做人要善良,要是你不善良,这辈子不报,下辈子或是下下辈子总归是要报的。”郑三和认真说道。

    “不过呢,我猜你现在‘没有感觉’的另一个重要原因,怕是因为没有达成灭了福威镖局满门和取到《辟邪剑谱》这两个心愿吧?”郑三和又道。

    “嗯,不用狡辩,”抬手制止余沧海的回话,郑三和又道,“你青城派多数弟子皆已习得那似是而非的‘辟邪剑法’,这个事实,你无法否认吧?”

    余沧海顿时为之语塞。

    喷完余沧海,郑三和又转头对林震南夫妻道:“林总镖头,林夫人,你们一定怪我下令余掌门害了林平之性命,但说出来你们可能不信,我这也是为了他好。”

    我们当然不信!不止林氏夫妻,众人心中皆是如此想道。

    “哎呀,做个好人咋这么难呢?本人既号‘三和大神’,则过去未来于我眼中,不过掌中观纹。这么说吧,如果我今晚未曾出现此地,面对处心积虑且武功远超你等的青城派,面对痛失爱子而又心胸狭隘的余掌门,你们整个福威镖局,林总镖头,你知道的,除了你们一家三口,青城派暂且留下以为拷问《辟邪剑谱》的下落之外,其他人等,必然全灭。而你们夫妻二人不幸被捉之后,也将难逃最终一死。至于你儿,因为命运之安排,最后终于得以侥幸逃生。可惜,败犬般的逃生还只是开始,最后他还是走上了不惜一切、拼死复仇的惨烈之路。”郑三和道。

    “怎会如此?怎能如此?”恢复了语言能力的林震南兀自不信,疾声问道。

    “不仅如此哦。另外,你不关心关心你儿逃走后是如何复仇的吗?想想你家《辟邪剑谱》开篇的那八个大字。没错,你林家,绝后了!”郑三和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