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们属于第六种情况，”郑三和笑道，“并非所有的小说世界和人物都是真实存在的，有些小说，虽然脑洞很大，逻辑上也可能相当自恰，但它并不一定刚好对应着真实的人物与世界。毕竟，虚海那么大，什么事都可能发生。这些小说在被作者写出发表后，其内容情节固然因为有趣而被读者广泛阅读，并因此带来信息量上的暴涨，但这种暴涨相对而言，并不算多么巨大，所以它也可能仅仅被大宇宙意志记录在自己的底层日志内，大部分仅仅是记录而已，而小部分幸运的，则会被大宇宙意志也就是老天爷投入很小很小的一部分资源，在自己的世界内部，在凡人所不知的地方，进行一种类似沙盒游戏的推演运算。当然，即便如此，对于研究世界与宇宙演化的专家们来说，这种形式的推演一旦展开，哪怕大宇宙意志投入的资源非常非常少，但也算是开启了一条新的时间线，只不过与外面真实世界的实时间线相比，这个沙盒内部的小世界只能算是一条‘虚时间线’。这种情况被称为‘世界/宇宙内部虚时间线展开原理’。”

    “所以，我们只是虚时间线上的小说人物？”朱厚照问道。

    “已经很不错了，即使是虚时间线上的人物，但是你们毕竟能有自己的意志，能跑能跳能哭会唱，万物皆信息嘛，在信息面前，虚和实真的没什么区别的。”郑三和道。

    “毕竟还是有所区别的吧，您不是都说了吗，大宇宙意志在我们这个小世界投入的资源很少很少。”朱厚照道。

    “知足吧你，”郑三和道，“毕竟，又不是没有由虚转实的机会。”

    “哦，还有这等好事？”朱厚照问道。

    “当然，虚时间线一旦展开，一般不会就此停下，除非当中的所有生命彻底灭绝了，又或者是外面的大宇宙自己先死掉了。至于生命么，你知道的，它总能找到自己的出路。况且，我不要面子的么？我所看过的小说，即使原来仅仅是记录在宇宙的底层日志上没有展开，但在被我注视之后，也会展开一条虚时间线，我到访过的地方，哪怕仅仅是虚时间线，也必定会由虚转实。在这一点上，大宇宙意志无法违背我的意志。事实上，在任何一点上，大宇宙意志都无法违背我的意志，只是我不经常干涉她的行为而已。”郑三和道，然后又拍拍朱厚照的肩膀：“所以，好好干吧。虽然现在你们所看到的星空只是外面真实宇宙的一种投影，但等到你们的科技树爬到可以走出太阳系时，哪怕没有我的关照，大宇宙意志也会将你们由虚转实，整个太阳系会在真实宇宙当中的某个地方凭空出现。也许，很多年后，当你们的星舰踏遍星河之时，你们会惊奇地发现，宇宙之中居然有这样一个文明，他们的历史和你们惊人地相似，而且他们的母星，居然也叫做‘地球’。当然，你们各自的空间坐标完全不同就是了。”

    “总之，某人是否属于小说当中的人物，大体就是以上几种情况。能成为小说人物，不是因为你多么平凡，而恰恰是你多么独特。而且，即使只是小说人物当中的凡人，只要你有意识、会思考，却已经是虚海之中最神奇而美妙的事情了。所以，又何须纠结与烦恼呢？”

    最后，郑三和总结道：“所以，朱厚照同学，现在，你明白了么？”

    朱厚照：“……”

    “同样的，岳灵珊同学，你明白了吗？”

    “今天果然是文盲的灾难日！上课太可怕了，上课太可怕了！我得休息一会。”岳灵珊呻吟着说道，然后一溜烟跑了。

    “那么余沧海先生，你明白了吗？”

    余沧海：“……”

    余掌门愣了一会，醒悟过来后立刻说道：“听您说了这么多，老道多半没有听懂，倒是有些个疑问还请解惑。”

    “说！”

    “您说了这么多，那么‘道’呢？我们道家追求的‘道’又在哪里，在包容一切的虚海之中又处于什么位置？”余沧海激动问道。

    “啪”地一下，郑三和一巴掌煽来，余某人被打出三丈远。

    “你激动个蛋蛋哦，”待后者爬回来后，郑三和道，“你道家老祖庄子不是曾经告诉过你‘道在屎溺’中么？道无处不在。就连包容一切的虚海，其自身的演化，也与……”

    “也与什么？”余沧海急急问道。

    “嗯，让我想想，对了，就连这虚海自身的演化，也与你们道家这阴阳太极图颇为相似。”郑三和道。然后抬指一点，于半空当中点出一个径约三尺、无厚圆形的膜状事物，正是一张道家常用的太极图案，其上黑白双鱼缓缓游动，无数细密光点正从鱼身鱼眼之上发散而出，端的是熠熠生辉，灵气十足，煞是好看。

    “看看这个，”郑三和道，“一阴一阳，负阴抱阳，阴阳和合，非常美妙不是么？”

    “不过呢，你们道家对于阴阳太极图的使用，或是印在墙壁纸上，或是绣于服装衣袖，能令世人所见者，唯有其中的一面。其实，本座以为，这太极图除了正面的黑白双鱼互为阴阳外，背后的一面也绝对不应空白，这背后的一面也当有黑白双鱼互为阴阳，同时背后的双鱼又与正面的双鱼又互为阴阳。”郑三和道，然后抬手将那半空之中的太极图案翻转过来，于是众人便看到，背面也是同样的黑白双鱼，只是在原来的位置上，白鱼变成了黑鱼，黑鱼化作了白鱼，同时，鱼眼也发生了相应的变化，黑眼变成了白眼，白眼化作了黑眼。

    “这就是所谓的‘双面立体对称太极图’，也即是虚海的最简单模型。”郑三和补充道。

    看到这里，余沧海等人似有所悟。不是很懂的小姑娘岳灵珊又跑回来问道：“就这？前辈，这个双面太极图和‘道’又有什么关系？”

    “呵呵，你个不学无术的文盲，自是不知什么叫做‘一阴一阳谓之道’，”郑三和道，“世人或是苦练武道仙术，或是修习魔法奥术，或者研究科学神术，凡此种种，有人籍此探索真理，有人期望获取力量。但又有几人能够知道，真正统治无尽虚海的，却是六个意志呢？”郑三和道。

    “六个意志？”岳灵珊道。

    “是的，六个意志，即是六种大道，同时也是六个直接从虚海之中诞生的智慧生命。包括本座在内的这六个智慧生命，是名‘虚海生命’。先前曾言，虚海乃是万事万物的总和，但在有能力对整个虚海进行观察的大能眼中，这宽广无限、包容万物的虚海，就像眼前这张‘双面立体对称太极图’一样，只是一张简单而优美的无厚薄膜。这薄膜的两面，正代表着互为此岸与彼岸的虚海正反两界，其上的点点光辉，洽如在虚海之中生生灭灭的一个又一个宇宙世界，而图案之上的双黑双白四只游鱼，则分别代表了统治此岸与彼岸的四位虚海生命。这四位正是那‘正阳意志’、‘正阴意志’、‘反阳意志’、‘反阴意志’，四位阴阳意志，统称为‘源意志’。”郑三和指着太极图上的两面四只阴阳鱼解释道。

    “源意志乃是最为强大的东西，祂们高于一切可被描述和不可描述的存在，祂们既是虚海大道真理的具现化身，又是虚海本身，祂们不是任何神明，尽管他们统帅一切真神，祂们没有任何力量，因为，祂们的威能高于‘力量’的概念。另外，祂们，也是我的兄姊。”郑三和道。

    “您的兄姊？”岳灵珊问。

    “是的，我们都是直接从虚海当中诞生的生命嘛，虚海算是我们的妈妈，所以我们六人互称兄弟姐妹不是很正常么？”郑三和道，“而在源意志之外，又有互为正反的两个意志，是为‘正和意志’与‘反和意志’。阴阳本身并非天生就能融洽互补，于是虚海就诞生了这正反两位和意志，以全自身‘阴阳和合’之大道。虽然两位和意志并不体现在这双面太极图中，但却与祂们的兄姊一样，于这虚海之中，威能无限，无处不在。”

    “那么前辈，您在家中排行第几？”岳灵珊的关注点颇为不同。

    “咳，这个嘛，对岸的情况不太清楚，我们这边的三个嘛，早已互认为家人，我排行第三。既身为和意志，又排行第三，所以我的大号‘三和大神’便是这么来的。”郑三和解释道。

    “您确定您是排行第三的？”岳灵珊问道。

    “怎么？”

    “您不是说虚海生命是一家么？而你们一共有六只，您也说了，对岸的情况您不知道，那么您会不会是排名第六的呢？”岳灵珊道。

    “淦！我必然排行第三，也必须排行第三，至少在本岸，我是排行第三的。”郑三和有些心虚道。可能是为了掩饰尴尬，郑某人忽然单手扣住了余沧海的咽喉，将这矮小道人八十多斤的身体平地提起，然后双眼瞪圆，正对着余大掌门的面门，唾沫横飞、劈头盖脸地大声说道：“某家姓郑，排行第三，是为正和意志是也，凡人，你要问我‘道在哪里’，我只能告诉你，道无处不在，我无处不在！”

    余沧海：“……”

    岳灵珊：“前辈，快放下余掌门，他都喘不过气翻白眼了。”

    朱厚照：“……”

    所有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