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镇残明

血色草原(上)

    “大帅,按照末将在后金时所知,漠北蒙古当分三大汗其下四十余大部,至于小部,数量过多难以详统。当前我部北上可攻车臣汗,西南进可攻扎萨克汗,至于土谢图汗,其地居西,不便跨攻。”听了刘兴祚的汇报,刘陵在根据后世记忆画的蒙古地形图上把三部大概位置标了出来。

    以利害分,拿车臣汗和扎萨克汗开刀并无什么不同,但最终还是“车臣”两个字引起了刘陵的注意。“那就车臣汗吧。”

    一个名字引起的草率决定,注定将改变无数部族蒙古人的命运,若这些蒙古人泉下有知,一定会对后世的车臣大有意见的。

    方略既定,刘陵下令全体步军咱驻谷口,将侦骑营分作五十支规模不等的队伍广泛的撒出去。自己则亲自率领亲兵营、突骑营两支冲击骑兵部队向车臣汗方向移动,一旦敌情明确,就发动致命一击。

    一队队侦骑狂飙在草原上,带起的劲风将草叶都刮得阵阵歪斜。崔鸣,尖刀哨中的一名小旗官,已经带队离开谷口三百里,眼见身后的侦骑已经疲惫,崔鸣示意众人停下歇息自己值守。新补入的姜云凑到李七身边还想说些什么,但一天的狂飙已经让宋七累到话都不想说。翻身下马,喘着气拿出水壶猛灌一番,又掏出一把精粮喂给马嚼了。看见姜云还在跟着己,自宋七回头道:“马是不是还没喂,它们可比人娇贵。人一顿不吃行,马一顿不吃就跑不起来,要命的!”说罢倒头便睡,很快就响起了鼾声。姜云无奈间也心存感激,这是战场老兵用生命换来的经验。

    半夜,突然被惊醒,睁开眼同时姜云伸手摸向梭标。身前的人一下翻滚着向后倒去,这时姜云才看清身前的是宋七,只得连声道歉。

    “差点折你小子手里。”宋七长叹一口气笑道“不过你小子警觉性还挺高。”

    “我们这是要?”看着周围十三人都已经起身,姜云不禁问道。

    “晚上视线好,办大事!”却是小旗官崔鸣的声音。

    ………

    马蹄包布,精锐的哨骑却是不用衔枚的。低声的交流有时是必要的,在不进行硬性的规定可以增加灵活度的时候,刘陵从不会增加不必要的军规。

    在黑暗中潜行了约莫半个时辰,前面隐约出现了一点点火光。一旗人赶忙伏下身子,避免暴露行踪。夜里最容易误判位置,火光可能就在几里外,也可能在数十里外,要想确认就要抵近侦查。最麻烦的是,这个时候的侦查部队缺少与后方有效的联络途经与定位途经,毕竟六分仪并没有普及到侦查部队,在适应性上也并不具备。

    “摸上去看看,宋七、姜云留守。若是我们有不测,你们就发信号弹通知后方”崔鸣吩咐道。

    夜晚,漠北草原温度降低了很多,姜云有些发抖,但他知道,温度只是很次要的因素。他的发抖,是从崔鸣等十一个人从视线中消失开始的。夜间,火光能传得很远,黑暗中行动的人却很快就能消失在视线里。姜云不知前方面对的是什么,是一些散户蒙古的营帐还是蒙古大部大营,未知是最可怕的。

    没有让姜云在恐惧中等待太久,前方很快传来了一片喧嚣声,显然,崔鸣他们暴露了。蒙古一边喊杀声渐渐变大,其间也掺杂着一些自己这边的声音。

    宋七见姜云还在发呆,夺过他手中的信号筒,朝天空中便是“砰”的一声扣动扳机。火药与金属粉末制成的信号弹冉冉升起,至于能不能被看到,全要看此时主力的位置。

    蒙古一边显然也知晓这东西的作用,追得越发紧了,很快崔鸣他们追上了已经开始逃跑的宋七和姜云,只是队伍中少了两个人,不少人身上还插着短箭。

    一些那达慕大会大概可以拿上名词的蒙古骑兵追了上来,仅仅从这一点就足以证明,他们招惹的并非小部。

    崔鸣向宋七使了个眼光,两人减慢了马速,蒙古四名勇士见机赶忙追上。弓箭嗖嗖地射来,两人躲闪不及,中了数箭。侦骑营没有配备亲兵营那般的棱甲也没有配备突骑营一般的明军传统的骑兵重甲,为了灵活性使用的是皮棉甲,只是在胸部加了多层布甲作为补充。这样的防护虽然已经能极大地减少伤害,但显然不足以完全让两人不在短弓下受伤,单两人一声未吭。转眼两人与蒙古骑兵之间只相隔十步,两人突然勒马转身,六枚梭镖齐出,将已经换马刀在手的三名蒙古骑兵射倒,另一名蒙古骑兵想跑,但或许是想到了当了懦夫要受到的羞辱,大喊一声冲了上来。

    迎接他的是一把弯刀和一只三节棍,随着砰的一声,被他的蒙古刀格挡的三节棍狠狠向他的头折来,脑花飞溅。

    处理掉了最缠人的尾巴,崔鸣小旗的逃生之途顺畅了很多。尖哨配备的战马均是优中选优的,一时无忧,在逃出三十里后,他们将第二发也是最后一发信号弹放入了空中。

    应该说这支小旗很幸运,或者说刘陵很幸运,小旗逃跑的方向正是刘陵亲自带领的四千五百突击骑兵的方向。看到信号弹升起,陈庭还想派人去查验,直接被刘陵拦住。“没必要查验了,我们的人,不会无故放信号弹的。全军,跟我,杀过去!”

    甲具骑兵冲锋的隆隆响声传到了十余里外,在这重甲骑兵极度缺乏是漠北蒙古,能有这等规模的自然只有刘陵军。被追击的明军小旗激动的发出了欢呼声,追击的百余蒙古骑兵则脸色一变。

    他们连忙向后方营盘跑去,但跑得了和尚又怎能跑得了庙?他们的对手的意图可不只是救下这一小旗。

    刘陵率军赶到蒙古大营时,蒙古大营已经全面设防,近两千骑兵迎出,这也是该部所有精锐。根据旗号来看,这支部落是漠北赫赫有名的巴尔虎部,这一片广袤的草原应该都是该部和其下属部落的。

    对于这种阵势的对手,刘陵根本懒得停顿。长期和后金厮杀,这个时代的世界级精锐都打不垮自己,这一个漠北大部又怎能阻止自己的步伐。

    随着刘陵一声令下,雄浑的牛角号和尖锐的唢呐同时吹响,火把点起,明字和北镇的大旗前倾,全军开始助跑。

    漠北诸部就算再和关内关系疏远,大明的名号总还是知道的。救他们认识而言,这个时代能有如此庞大重骑兵队伍的也只有后金、大明了,就算是漠南一代枭雄林丹汗也凑不出这样一支明军。

    随着旗帜挥下,北镇骑兵全军发起了气势恢宏的冲锋,大地为之颤抖,一切的声音淹没在滚滚马蹄声中。烈火映红旗,也照凉了棱甲黑银相间的甲面。整支骑兵队伍以换装棱甲的亲兵营为矛头,突骑营跟随在后,向蒙古骑兵冲去。

    已经不知多久没有面对这样的对手,冲击未到,蒙古巴尔虎部骑兵已经乱了阵脚。但在贵族首领的鞭打下,蒙古骑兵还是列阵迎面冲去。

    两军相撞,一片腥风血雨,战场瞬间呈现了一边倒的态势。倒下的士兵几乎全部是蒙古巴尔虎部一方,训练有素、身经百战的北镇亲兵营在棱甲的防护下就如热刀切黄油般切入了蒙古骑阵中。

    巴尔虎部骑阵被切开的口子又被随后的突骑营进一步扩大,本来已经在与亲兵营骑兵对冲过程中卸去速度的蒙古骑兵就如待宰的羔羊完全经不得突骑营雷霆一击。溃败,蔓延到整条战线。

    刘陵并没有把兵力散出去追击溃兵,而是继续集中兵力突击。木制的栅栏在甲具骑兵的冲击下显得格外脆弱,木屑与木片横飞,躲在其后的巴尔虎的士兵惨叫着倒下。骑矛、长槊、斩马刀这些骑兵用重武器的打击下,这些连青壮都算不上的蒙古兵更不是一合之敌。

    重骑兵如潮水般涌进蒙古营地,一路如推土机般平推,所到之处只留下人马的死尸和被劈砍挑刺得支离破碎的帐篷。

    老弱和女人尖叫着逃出,巴尔虎部的台吉麻木的走出,赤膊,把羊皮披在身上,拜倒在地上。他的生死完全取决于刘陵。

    刘陵以征服者的姿态走入台吉大帐,身边的亲兵架开了蒙古卫兵,在两侧张开阵势。

    蒙古人最敬强者,而恐惧则是最有力的控制。这一幕,刻在了巴尔虎部的记忆之中,久久不会消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