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阵清凉的夜风吹过，无事发生。

    彭刻悦诧异地看向许素，问道：“你这是……干什么呢？”

    “咳……”许素不动声色，说道：“我试试看牛山的山神在不在。”

    “莫不是山神今天不在家？”彭刻悦不怀好意地“帮”许素解释。

    “不……”许素摇了摇头。按天律，山神土地擅离职守可是很大的罪过。

    “再试试吧。”许素双手并拢，将枣核合在掌心，这次调动了更多的九天之气，强行注入其中。

    却听得轻微“噗”的一声闷响，些许残渣从许素掌心飘落。而两人面前的地面中，钻出了一名身材矮小的青年鬼神！

    正是这牛山的山神。

    许素捻了捻手中的枣核渣子，甩了甩手，正待问话。

    彭刻悦似笑非笑地先开口了：“山神大人好大的架子，非要人三请四邀才肯出面么？”

    那山神从土里钻出来的姿势颇为狼狈，却哪里是自己来的？分明是被许素用琼文帝章借九天之威拘来的！

    “两位上仙说的哪里话。”山神忙不迭地陪笑：“小神这里穷乡僻壤，多时不见有巡查仙官驾临，有失远迎，还请二位恕罪则个。”

    “罢了。”许素摆了摆手，对“巡查仙官”的名头不置可否，转而直接问道：“你境内可有鬼神妖怪为祸一方？速速报来。”

    “额……这个……”山神支支吾吾，不肯答话。

    “有就是有，没有就是没有。”许素脑筋一转，知道这山神怕的是什么，加了一句：“照实说，我们今日前来，专为除妖。”

    若说有，便是他守境不力，按照女青天律，要受到严惩。

    若说没有，而这妖精却不是他能对付得了的，以后出了大乱子，他一样逃不过追责。

    山神思前想后，半晌才说出一句：“不瞒上仙，本山确实有两名妖精盘踞……”

    许素听完山神的讲述，内容基本与贾正的说法相合。

    只是，按照山神的说法，清阳道观如今被浓浓的瘴气所遮，连他手持山神杖也不能破开。他已经几年没有进去过了。

    “原来如此，不止有幻术，还有瘴气，是两层防御。”许素摸了摸下巴，感觉有些棘手。

    他先挥手请山神回去，而后将目光投向了彭刻悦。对于幻术，许素有信心能够破解。可是瘴气……他根本都没见过这东西，也不知道它的危险性，只能问问彭刻悦了。

    “你有没有什么破瘴气的好方法？”

    彭刻悦一呆，勉力思索：“过去我在山里修行的时候，草深林密之处多有瘴气，也确实学过一些避瘴气的方法。不过……”

    说着他摸了摸鼻子，说道：“一个是山林中自然生发的瘴气，一个是妖精弄的，怕是不一样吧。”

    “唔……”许素脑筋一转，又拿出纸月，向里边问道：“贾正！贾正你是否清醒？”

    不一会，贾正的声音传了出来，显得有些虚弱：“我在！”

    许素知道这是他不断消耗修为去抵抗幻境寒气的结果，不过他并不在意，而是问道：“牛山上的瘴气，你们是怎么通过的？”

    贾正答道：“瘴气是那两个妖精所设，我等要想通过，只能在瘴气之外呼唤，等待妖精接我们进去。”

    “唔……”许素沉吟一声，还是决定先往前走。就算现在一时想不出办法，总不能就此束手吧？碰上了瘴气再说：“至少先探探这边的情况。”

    彭刻悦自无不可，跟着许素向山上走去。

    牛山不算是一座多么雄伟的山峰，也没有连绵不断的山脉。它更像是丘陵地带突兀拔起的山峦，其间自有幽深的丛林，而道路却并不崎岖。

    两人行了约摸半个时辰，许素便感觉出哪里不对劲。

    他渐渐停下了脚步，随即反手拉住了彭刻悦。

    “怎么了？”彭刻悦疑惑问道。

    许素打量着四周的树木山石，片刻之后方才说道：“我们已经进入第一层防御了。”

    “你是说？”彭刻悦心下一惊，连忙举目四顾，随即也发现了端倪：“还真是，那块石头，我刚刚好像见过一次。”

    许素摸了摸下巴。两妖的幻术虽然不甚高明，却胜在利用植被与地形搭配，潜移默化地对人产生影响，连彭刻悦都几乎被蒙骗过去。

    而许素由于学习过剪纸幻术，对幻术的机理有所了解，才能发觉问题所在。

    “没有错，这石头就是你刚才看到的那块。”

    能在潜意识层面令彭刻悦忽略环境的异常，这门幻术还挺妙的。

    只不过……

    许素反手抽出天蓬尺，体内肝神双目圆睁，张口一股青气吐出，灌注许素双目。他眼中亮起淡淡的青辉，四下打量巡视，便看见一旁某个山石正泛着黑赤相杂的光芒。

    想必这就是幻术的阵眼，至少是阵眼之一。

    许素随即向那山石走去，手中天蓬尺逐渐亮起。

    “你是不是发现什么了？”彭刻悦好奇问道，也跟在许素身后。

    “发现了一些小小的破绽。”许素说着，手起尺落，天蓬尺带着九色光华轻轻击在山石表面。力道看似轻飘飘，而其中蕴含的法力早已透了进去。

    也不见许素如何动作，那坚固的山石竟然在顷刻之间化作一片齑粉，随风而散。

    就在同时，周围环境陡然一变，两人竟是退回了数百米距离。

    “这才是真正的道路。”许素长处一口气。这“妖打墙”，算是破了。

    “果然高妙。”彭刻悦点了点头，随即又拍了拍许素的肩膀：“不过那边有个人，好像也是之前被困在幻术里的。”

    许素一愣，顺着他的指向看去，却远远地看见一名道装打扮的中年男子，也正如梦初醒般，迷迷糊糊的，向他们二人看过来。

    那男子背上斜挎着两把长脸，还背着几样日用杂物，最外覆着一个斗笠，看上去似是远行之人。

    他身著红褐色八卦道袍，头顶发髻用黄杨小冠扣笼，足踏一双轻便的十方鞋，面上焦急之色未尽，又挂上了几分警惕。

    许素见他似也是道门中人，便想上山搭话。而彭刻悦却稍稍拉住了许素，径自上前几步，扬声问道：“敢问这位道友，唱的什么曲儿，踩的哪道梁？”

    许素听得一愣，这是行走江湖用的盘道黑话，他在崂山上也学过的。可他却没有能够学以致用，遇上陌生人总是想不起来使用它。

    穿道装的，不一定是道士。还得是彭刻悦这样的老江湖，经验丰富一些。

    许素暗暗自省，该向彭刻悦学习的地方还很多。

    对面的人显然也深谙此道，答的毫不迟疑：“唱的天师曲，踩的，是茅山的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