诸天:毕道洞真

第五十六章 江宁

    江宁府,也就是原本的金陵府,建康府,应天府,其治所在江宁县与上元县。

    江宁府在历史上一度成为东南区域的政治、经济、文化中心,在此时更是统辖八县的要地。

    许素一行人来到江宁府城之外时,恰好是半下午,天气还算凉爽。许素与张道岭坐了一路马车,那车里的空间实在不算宽敞,一路上飞尘四起,又不好开窗通风。即使是他二人多年修行,也未免觉得略微有些憋闷。

    至于彭刻悦,早就自称见不得太阳,自己钻到许素帆布袋里,附体在纸人身上,此时正在袋子里呼呼大睡呢。

    鬼知道一个纸片人是怎么打呼噜的。

    两人便下了车,遥望那江宁府城的城墙。

    车夫从句容县远道而来,不愿意进这江宁县,因进城门要收他的税,只把许素二人送到城外茶摊旁,便去找摊主买些茶水饼子之类,同时歇歇马力。

    许素也不急着进城,几人还都不知道苍月人在何处,江宁府这么大,不用点方法简直是人海捞针。

    茶摊上向来是各路消息汇集之处,他们便也挑桌子坐了,随便要了一壶茶水,却不见半片茶叶,许素也喝不出是什么茶,抿了一口,只是苦涩,便把杯子放下了。

    张道岭见状,笑道:“路旁小摊,想来也没什么正经茶,有个味道就是好的。”

    许素也笑着摇了摇头,说道:“自然可以理解,都是小本买卖,哪里来的本钱去买好茶叶,能把这桌子茶具打理干净已经是不错的了。”

    两人正说着话,却同时也对周围桌子上的对话留了几份注意。

    不一会,许素便听到隔桌有路人甲低声说道:“哎,你听说了吗?昨天又死了一个。”

    那声音听上去颇为恐惧,其中又透着几丝兴奋。

    许素神色一动,什么叫“又”?

    同桌的路人乙答道:“啊?又死了一个,我还真不知道。这次死的是什么人?”

    路人甲压低声音“嘿嘿”笑了两声,带着得意说道:“你有所不知,这消息,乃是我中午从县衙路过的时候,无意间听快手们交谈知晓的,我可只告诉你一个,你可千万不要跟别人说。”

    一般说“我只告诉你一个”的人,实际早就变成筛子了。

    许素听得摇头,扭头看去,只见路人乙小鸡啄米般的点头,一边念叨:“别卖关子,快快讲来!”

    路人甲没看到许素的目光,只是对着路人乙讲故事:“嗨,别急别急,事情是这么回事……”

    故事不长,毕竟这事儿也不过是路人甲偷听来的,也听不到什么细节。

    大致经过就是,有个卖油郎,今天早晨被发现死在秦淮河畔。

    这便奇了,十里秦淮灯火灿,都是达官贵人们的销金窟,从来没有给卖油郎留的位置,这也不是卖油该来的地方,他来这里做什么?

    更怪的是,当他的尸体被发现时,已经是被开了膛,破了肚,腹中五脏六腑已经全然不见了。

    这事情透着诡异,为了避免造成恐慌,县里与豪门大户们达成一致,把消息压了下来。

    只是,这已经是半个月内的第四起命案了,受害者统统都被取了腑脏,衙门又全然找不到线索。

    即使上层想压住,却总有管不到的人,也总有透风的墙。像这路人甲和路人乙,就已经在猜测是不是妖怪干的。

    许素回过头来,与张道岭对视一眼,张道岭面色凝重,显然也是听到了,低声说道:“可能是她。”

    没有明说“她”是谁,但许素知道张道岭指的是苍月。

    许素点点头,随手放下十来枚铜钱,两人一齐起身,径直向城门走去。

    离开了茶摊,张道岭沉声道:“一般妖怪伤人,除了要吸精血,便是要夺阳气,不会掏空人的五脏六腑。似这般凶残的,只有那些为了习练邪功的大妖,老妖。茅山就在江宁府治下,对这边的情况很熟悉。这样的妖怪,已经很久都没有过了。除非……”

    “除非是先我们一步过来的苍月。”许素接过话头,顺便从帆布袋里掏出了度牒路引,给看守城门的士兵出示。

    张道岭也掏出路引,那士兵一看是茅山的道人,也不细看,便挥了挥手直接放行了。

    “茅山的道士这么有面子?”彭刻悦不知何时也从帆布袋里溜了出来,攀到许素肩头:“还有特殊待遇的。”

    张道岭瞅了纸人一眼,自顾自地往前走:“我们跟江宁府各县的来往都比较频繁,毕竟离得近,府里有什么斋醮科仪都会找我们。更何况,江宁县里也有我们茅山的下院。”

    许素斜着眼,淡淡问道:“茅山的下院?上清的还是清微的?”

    张道岭一滞,复又赶了几步走到前头:“什么上清的清微的,那不都是茅山的。”

    许素一笑,不在言语了。

    只彭刻悦还在念念叨叨:“你们上清不是就剩顶宫了,人家在崇禧宫传清微道统的时候可没问过要不要领上清法脉。”

    张道岭突然止步瞪着眼睛看了过来,彭刻悦顿时闭嘴,却还是挺着腰杆与张道岭对视。

    许素见状,虽然感觉无奈,却还是继续向前走着。彭刻悦随着许素移动,却是脚下小碎步不断,转动着身体始终与张道岭正面相对。

    两人对视良久,张道岭突然轻叹了口气,跟上许素,自语道:“上清入道太难,限制太多,人丁自然不够兴旺,有些方面不能与别的道派相比……”

    许素此时却是止步,回身与张道岭对视,毫不留情地打断道:“张道长,问题怕不是在这方面吧。”

    张道岭被打断,也不生气,只是站立不动,也不言语。

    “上清宝经授受,自古按经科而行各有制度,从不看身份地位。”许素沉声道:“我前几天在九霄万福宫,却连一个修上清经的道人都没见到。听说山上的经书早已有了损毁散佚,现存的经书也被收进了藏经阁,只允许历代天师翻阅?”

    张道岭嘴唇蠕动几下,终究还是没有开口辩解。

    历代天师固然都是最优秀的传人,可是靠一个人的力量哪里能撑起整个道派的组织和影响力?

    别的道派又不是没有优秀传人。

    当然,这事也不是从张道岭才开始的,他也不能说什么,因为做出选择的乃是他不知多少代前的前辈宗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