麻青找对象

第七章 这是命吗

    邵淑梅给麻青介绍过对象。

    那是今年正月的事。

    女孩是邵淑梅的表妹,27岁,比麻青大两岁,在市环保局工作,本科,家里有住房。

    见面的地点就在邵淑梅家。

    麻青一进邵淑梅的家,不禁一阵暗笑。

    地上都是灰尘,由于踩踏,出现了几条小路,从门口通向两个卧室各有一条,大卧室小卧室和厨房有小路连接。

    厨房内部的羊肠小路更明显,有人走动的地方还算干净,其余的地方灰尘比硬币还厚。

    真是奇葩。

    日子过得如此懒惰,真是天下难寻。

    吴全躲进了小屋,闭了门。

    麻青和女孩在茶几旁的矮凳上落座,邵淑梅一边相陪。

    白猫欢欢蹦到茶几上,坐下洗脸。

    猫很奇怪,看到生人喜欢洗脸。

    邵淑梅给两人倒了茶水,做了介绍后,道:“女大两,黄金长,好好谈谈吧,我看挺般配。”

    说完,她就去了大屋。

    女孩长的挺端庄,微胖。

    穿着很得体。

    两人偷偷观察着对方。

    沉默了几秒,女孩眨眨有些呆滞的眼睛,问麻青:

    “麻老师,你为啥不做个北漂呢?”

    麻青苦笑一下,道:“那儿的饭菜吃不习惯,还是家乡的好。”

    女孩点点头。

    很勉强。

    看来,麻青的回答没有令她信服。

    女孩看了一眼茶杯上的星空图案,问;

    “麻老师,喜欢天文知识吗?”

    “还算喜欢,多少了解一点。”

    “那你说说,牛郎星和织女星距离多少光年?”

    “隔着一个银河的宽度,银河的直径大约是十万光年,那个,十几光年不止吧?不过,我感觉它们很近,古人说,他们可以鹊桥相会,我想,也就一望二三里吧!”

    哈哈哈······

    女孩叫麻青逗乐了。

    “麻老师,您对中国的长城怎么看?”

    “长城啊,我比较熟悉。怎么看它,咋说呢?大工程,大手笔,保疆土,保平安,那个,一种民族的力量,民族的胸怀,高瞻远瞩,一劳永逸,历史瑰宝,独一无二。”

    女孩眨眼,在品味麻青的话。

    半天无语。

    麻青有点蒙圈。

    这是什么聊天?

    象考试啊,又是天文,又是历史的。

    女孩看看卫生间,问:“麻老师,您一天洗几次澡?”

    “我呀,几天一次。”

    “太少了,至少早晚各一次。”

    麻青愕然。

    这是洁癖呀!

    看看女孩的装束,果然一尘不染。

    牙齿白的吓人,指甲没有边缘。

    “麻老师,有人说,人生既无价值也无意义,你怎么看呢?”

    “既然来到这个世界了,就不要嫌弃它了,更不能嫌弃自己了,那个,找个理由,好好活着,不伤害别人,不糟蹋自己···”

    麻青停下不说了。

    他想不到更好的下文了。

    女孩重重的点头,犹豫一下,问:“麻老师,有个···有个···选择,比如,现在有两个小碗,一个颜色暗淡,一个色彩光鲜,暗淡的完好,光鲜的有个缺口,您喜欢哪个?”

    这个问题有点耳熟,好像制药厂的孙雪岩问过类似的问题。

    麻青看了女孩一眼,想拒绝回答,可一想,唉,想啥说啥吧。

    “颜色暗淡,显得更庄重,它能使人心无杂念,光鲜也好,可以愉悦心情,凡事没有完美,小小缺口可以提示人们轻拿轻放。”

    哈哈哈······

    女孩又一次笑了。

    女孩接着又问了麻青一些稀奇古怪的问题,麻青都辩证的一一作答,并夹杂一些幽默。

    女孩的脸有些发红了。

    她问麻青对女朋友有啥要求,麻青说,没有太多要求,就是成家后要求女方能够单独伺候寡母几年。

    女孩的脸刷地白了。

    现场顿时寂静下来。

    两人都无话了。

    两人不再对视。

    女孩咬着嘴唇,摆弄着手里的茶杯。

    麻青看着天花板,发呆。

    过了一会儿,女孩轻轻咳嗽,邵淑梅闻声出来。

    见面结束了。

    事后,邵淑梅告诉麻青,表妹对他的印象很好,就是一点,她在后妈跟前长大,不太喜欢老人,要是麻青能让母亲晚几年来,她很希望和麻青处朋友。

    麻青说,看来我俩没有缘分,还是算了吧。

    麻青告别王经理,出了环卫公司。

    他刚钻进红旗H7,大舅便来电话了,叫麻青速去他的饭店。

    麻青的大舅穆斌在卧佛寺附近开了一家名字叫‘真心水煎包’的饭店,主要经营素食,为广大的居士服务。

    穆斌是麻青老妈的大弟弟。

    老妈的小弟弟穆亮在年轻的时候,参加斗殴,死了。

    穆斌一家原来在麻青上高中的绿叶县生活。

    他是绿叶县啤酒厂的销售员,大约二十年前,啤酒厂黄了,他自谋生路,便开了一家酒水经营部。

    那时候,省城的一家制药厂开展多种经营,生产纯净水。

    这个叫做‘甘甘泉’的纯净水由于没有名气,大家都不愿意经营,在绿叶县找不到代理商。

    穆斌眼光独到,他预感这个纯净水会火起来,于是,他找到厂家,不惜投入,大胆代理。

    有厂家铺天盖地电视广告的支持,加上穆斌的辛苦宣传,‘甘甘泉’纯净水在绿叶县大卖特卖。

    第二年,制药厂招聘销售人员,穆斌成功应聘。

    于是,穆斌在省城买了住房,落了户口,一家人迁居省城。

    当时,穆斌挣的不多,两个孩子都在上学。

    大女儿穆凡上初一,小儿子穆风上小学四年。

    由于两个孩子学习基础差,都得花钱补习,穆斌的妻子,也就是麻青的舅母刘芳便在居住的小区租了一个小门市,开起了小吃店。

    这个‘绿叶小吃’早上和中午卖水煎包、包子、粥、豆浆、小咸菜,晚上卖烤串和啤酒。

    刘芳只找了一个女工做帮手,这么大的工作量,辛苦的程度可想而知了。

    她早上四点就得起床磨豆浆,包水煎包和包子,熬粥,切咸菜。

    五点多一点,就得蒸包子,烙水煎包,满足络绎不绝的食客需求。

    午饭饭口一过,就得穿肉串,准备晚上的销售。

    因为来吃烤串的多数都喝酒聊天,饭店晚上十点才能打烊。

    由于她的东西物美价廉,服务热情,来就餐的人很多。

    夏天人更多,小吃店外面都放了几个桌子。

    刘芳成了陀螺,一年四季不停地旋转,没有休息日。

    女儿穆凡和儿子穆风都是择校上学,穆凡学费一年6000元,穆风学费一年4000元。

    最贵的是补课费。

    为了有一个好的学习效果,刘芳给两个孩子上一对一的补习,不找大学生,找的都是名师。

    名师价格也高。

    穆凡一周补五科,穆风补三科。

    一周的补课费就两千多,一个月就上万。

    当时穆斌一个月能挣三千多,剩下的七千就都压在了刘芳的肩上。

    为了孩子的未来,刘芳拼了。

    自己开足马力,没有闲暇时候。

    困了,喝杯咖啡,累了,闭几秒眼睛,喘几口粗气,然后,接着忙活。

    手脚不停。

    刘芳生命的能量在慢慢的流失,化作了孩子补习的学费,化作了孩子的成绩单,化作了千百个食客那满意的笑容,化作了全家对未来的希望。

    随着两个孩子年级的升高,补课费也渐渐升高,刘芳的身体也渐渐消瘦了。

    她脸色发暗,步履缓慢了。

    在大女儿穆凡考上硕士的招待宴席上,刘芳晕倒了。

    肺癌晚期,已经扩散。

    举家震惊。

    一对儿女终于醒悟。

    妈妈是累的,是操劳过度,是油烟呛的。

    但是,已经晚了。

    穆斌后悔来到了省城。

    他要倾全力挽救妻子的生命。

    穆斌张罗卖房子,给刘芳治病。

    刘芳摇摇头,看着一对儿女,傻笑。

    她不后悔,女儿考上了医学硕士,儿子也上了工大,她的初衷实现了。

    为了儿女,做母亲的从不计较自己的得失,哪怕是生命。

    儿女好,一切都好。

    刘芳预感自己得了绝症,所以事先买了大量的安眠药,在一个寂静的夜晚,家人们都睡着了,她将被单铺在客厅,最后听了一会儿孩子们的呼吸声,便将安眠药全部吞下,安详的躺在了被单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