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玉梅嗯了一声，看了一眼麻青，款款进了卧房，轻轻带了一下房门。

    那眼神仿佛带钩，弄的麻青一阵心颤。

    那步态也暧昧，似乎散发了一种召唤。

    房门半开。

    麻青听到了一阵轻响。

    是折叠床的声音。

    那是压迫下的呻吟。

    这声音真奇怪，似乎像酒精，让麻青身上有些发烧，喉咙有些干渴。

    他一口气喝干了手中的茶水。

    梁玉梅的卧房人影闪动，很快，床又吱吱嘎嘎乱叫起来。

    这床？

    质量太差了。

    麻青的神魂有些飘忽。

    有些声音是毒药，能激发人非理智的东西，叫人做出后悔的事情。

    麻青又喝了一杯茶水，终于稳住了心神，然后，洗脸刷牙，关了客厅的灯，进了自己的卧室。

    给武大松发微信，对方没回。

    电话铃响了，是老妈的视频。

    麻青关上了房门。

    “麻青，梁玉梅去了省城，你知道吗？”

    “啊···啊···”

    “她朝你姐要了你的电话，给你打了吗？”

    “打了，打了。”

    “麻青，知道她为啥去省城吗？”

    “啊···不知道。”

    “告诉你吧！她的名声臭了，在乡里呆不下去了，把爹妈弄到了她大庆姑姑家，就跑了。”

    “老妈，她名声臭是咋回事？”

    “唉！她天生克夫，是个大扫把星，克死了侯长河，那个中学老师，哎呀，更惨了，和她登记的第二天就死了，煤气熏死的，还有呢，吃了她馄饨的人，不少都得了病。”

    “老妈，这是谣言，是人胡说的，那个，世上根本没有扫把星这回事。”

    “唉！大神都算卦了，说她还得克死一人，麻青，你一定离她远一点，千万别碰她，记住了吗？”

    “好了，记住了。”

    “别碰她，你懂老妈的意思吗？”

    “啊呀，老妈，我不傻！别再强调了！”

    “对了，她要是有啥难处，要是找你的话，哎呀，你还得帮她。”

    “那是自然，邻居吗！”

    老妈愣了一会儿，似乎在下决心。

    “麻青，那··那··我告诉你吧···唉！算了，算了，记住，一定记住，别碰她，照顾她！”

    “好的！记住了，老妈。”

    撂下了电话，麻青拿起了一本杂书。

    半天，也没读懂一页。

    心里有点乱。

    “别碰她···别碰她···”

    麻青不断叨咕着。

    谷红和梁玉梅的面孔总是在眼前闪现，一会儿重合，一会儿交融。

    麻青长叹一声，关了灯。

    屋里有点黑。

    窗帘半掩，能看见对面楼仅存的一点灯火。

    灯火跳动，像不安的心。

    梁玉梅和梁玉兰简直一个模子。

    真奇怪，麻青对梁玉兰的存量情感莫名其妙的落在了梁玉梅的身上。

    她是那样熟悉，那样亲切。

    就像是红旗H7。

    隔壁传来铁床的吱嘎声，非常轻微。

    带着一丝羞涩，一丝谨慎。

    当年他对梁玉兰是真爱。

    念了大学，混了社会，假如现在梁玉兰复活，他还能一如既往吗？

    麻青自己没有答案。

    很模糊。

    很犹豫。

    麻青突然看不清自己，也看不起自己了。

    人是社会的产物。

    人心会被挤压从而发生变形。

    能够保持初心，那是很不容易的。

    梁玉梅的入住，真的影响了麻青的生活。

    麻青是个夜游神。

    这个毛病是高中落下的。

    高一那年冬天，麻青咳嗽的厉害，到医院一检查，居然是肺门结核，不严重。

    麻青没告诉任何人，包括父母。

    他偷偷的服药。

    为了增强体质，他开始练武。

    买一些武术的书籍，自学。

    有时也请教请教体育老师。

    他住校。

    每当宿舍熄灯了，他便溜出去，到操场上，到树林里去练习武术。

    为此，得了一个夜游神的外号。

    体育锻炼的确作用非凡，不到半年，麻青的结核病便痊愈了。

    但是，半夜出去锻炼的习惯依然被他保留着。

    自从来到了万象花园小区，麻青依旧夜间出去锻炼。

    来补习的学生九点半放学，等学生都走了，他便穿上运动服，到小区的花园里练武。

    他不孤独。

    夏天，经常有情侣在月下漫步。

    冬天，经常有野猫野狗陪伴。

    另外，有几个老头也频繁光顾花园，或是练习拳脚，或是悠闲的散步。

    麻青和他们从不交流，只是点头而过。

    有时，麻青也在小区里乱转。

    他曾经心血来潮，数过停放在小区里的车辆个数，也计算过小区的户数。

    哪些窗户的灯熄的晚，麻青也一清二楚。

    有几次，麻青决定在室内锻炼，不当夜游神了，可是，试验几次，都失败了。

    夜晚的花园似乎有魔力，总是牵着麻青的心。

    在那儿，麻青似乎能获得战胜迷茫的勇气。

    麻青决定，今天不出去了。

    其实，他以后就没出去过。

    他脱了衣服，打了一会儿拳脚，便上了床。

    这是一张崭新的双人床。

    麻青在床上翻来覆去，开始烙饼。

    窗外传来了谁家的钟鸣声。

    夜深了。

    麻青开始在心里数绵羊。

    一只，两只，三只······

    草地上绵羊很多。

    绿草如茵，远远看去，白羊好像一朵朵白云，在缓缓飘荡。

    一只小羊羔来到麻青身边，怯生生，毛茸茸的，还带着一丝奶气，两只小耳朵半露着，十分可爱。

    麻青抱起了小羊羔，抚摸着。

    软绵绵的，还有一丝温热。

    突然，远处传来了呼喊。

    声音越来越大，越来越急促。

    是个女人的声音。

    小羊羔突然变成了白蛇，又粗又大。

    麻青一惊。

    醒了，原来是梦。

    女人的喊声依然，仿佛在痛苦挣扎。

    麻青一骨碌下了床，拉开了房门。

    是梁玉梅在喊叫。

    她梦魇了。

    麻青犹豫一下，还是走进了她的房间，打开了灯。

    梁玉梅穿着粉色睡衣，仰倒在床上，双只玉手交叉，放在心口。

    她闭着双眼，双眉紧蹙，胸部不断起伏，呼喊不止。

    麻青上前，把她的双手分开，抓住她的一只玉腕，摇晃着。

    “玉梅！玉梅！醒醒！醒醒！”

    美丽的眼睛睁开了，仿佛两颗朦胧的星星。

    “麻大哥，麻大哥，你来了。”梁玉梅抓住了麻青的手。

    一丝温热，还有一丝颤抖。

    “别怕！别怕！做噩梦了？”

    “是的，麻大哥，我梦见自己掉进了一个水潭，还有一个大鲨鱼。”

    “梦见水是要发财，水潭肯定是发大财，梦见鱼是发财，那个，大鲨鱼更是代表大财了。”

    哈哈哈······

    梁玉梅笑了。

    风情万种。

    美人朦胧的时候，是最美的。

    仿佛一朵玫瑰，收缩了毛刺。

    她坐了起来，放开了麻青的手。

    麻青的心脏舒缓了下来。

    “玉梅，睡觉不能仰着，更不能把手压在胸口。”

    麻青说完，转身走了。

    梁玉梅望着麻青的背影，有些不舍。

    早上七点，梁玉梅下楼，在一家包子铺简单吃了一口，又给麻青买了几个包子，一罐粥和两个小菜。

    她回来的时候，麻青已经起床了，也洗漱完了。

    麻青要给梁玉梅餐费，被梁玉梅拒绝了。

    梁玉梅打算先转一转，看看有没有适当的店铺，租一个，开个馄饨馆。

    麻青吃完饭，领着梁玉梅在万象小区周边转了一圈，梁玉梅数了一下，总共有大小饭店二十一家。

    问了一下最小饭店的年租金，梁玉梅直伸舌头，表示数目有些多。

    其实，她不知道，这些店铺一般得签五年合同，最低缴纳一年租金。

    麻青给宋江打了电话，宋江给梁玉梅介绍了近一些年省城平民餐饮的一些特点。

    先是包子铺横行，满大街都是，有的连锁包子居然有二百家店铺。

    后来米线流行，接着是麻辣烫和板面。

    砂锅一直不温不火，店铺也比较多，最火的几家得排队吃饭。

    水饺这两年有抬头趋势，几个连锁机构在市里开了很多分店，百姓也算买账。

    还有一些餐饮，比如黄焖鸡鸡公煲牛肉面等，也红火过，但是，现在都萧条了。

    至于馄饨，十几年前也流行一段，现今几乎绝迹了。

    现在，有些小区的烤饼豆腐脑卖的很好，只是利润微薄，经营辛苦。

    盒饭，现在可以，经营好的话，有利润可赚。

    麻辣烫依然红火。

    听了宋江的介绍，麻青问梁玉梅，还开馄饨店吗？梁玉梅笑笑，说，再到别的地方转一转，看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