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煎饼果子生意也不是一帆风顺的。

    一开始，不太会弄，买的人并不多。

    她是一个很要强的女人。

    经过很长时间的摸索，才形成了自己的特色。

    她的酱料蔬菜包都是自己精心配制的。

    那面糊就更精彩了。

    至于火候的掌握，她已经出神入化了。

    产品诱人，服务喜人。

    生意自然就火了。

    一开始火的时候，也被别人使过坏。

    有好几次顾客吃出了大头针。

    好在霍霞脾气好，处理得当，没有怎么影响生意。

    中午十一点多，顾客渐多，她又开始忙活起来。

    十二点，一群穿着房产中介服装的青年男女来到煎饼摊位前，排起了长队。

    最前面那个胖墩墩的男孩，掏出木梳，梳理了一下稀疏发黄的头发，道：“大姐，给我来个加厚加蛋的，大的辣的，火大一点。”

    霍霞点点头，开始操作。

    排在后面的几个青年们闲聊起来。

    “喂，天天煎饼，你们不腻味呀？”

    “我们越吃越想吃，美人蕉，大品牌，要潇洒，你就来。”

    “你有病吧？这煎饼是好，怎么感觉比钱还亲呢？”

    “小傻根，你刚来，你慢慢体会吧！”

    “我体会啥呀？明天我就不跟你们来了。”

    “那是你傻，不知缘由，我告诉你吧，吃煎饼能报销餐费，吃的越多，报销越多。”

    “有这事？”

    “谁唬你干啥呀？咱们老板去年做了一个梦，财神爷告诉他，只要咱们店的职工吃美人蕉，他就能发大财，我们都吃一年了。”

    “可这不是美人蕉啊？”

    “你笨呀？梦里说是200米内的美人蕉，这除了美人蕉煎饼，还有啥？”

    “可是···咋报销啊？”

    “你每天都吃加厚加蛋大的，就报销二十。”

    “可煎饼才十五啊？”

    “给你五元精神补贴！”

    “我笑！傻老板呀？”

    “闭嘴！组长在前面呢，小心开除你。”

    ······

    梁玉梅每天去照顾老太太，上午七点四十五出门，下午五点十五准时回来。

    这个工作真的不好干。

    有时老太太很安静，闭着眼睛，跟死了一样，半天也不动一下。

    那气氛不是安静，是严重的压抑。

    因为不知什么时候，她会突然大叫，就像做了噩梦一样。

    那不是情感正常人的梦醒时分，而是一个僵尸炸尸，一个野兽怒吼。

    那眼神，那表情。

    都很吓人。

    梁玉梅很理解老人。

    有次老人说，一只蝙蝠落在了她的脚上，叫梁玉梅给她洗脚。

    梁玉梅很耐心很仔细的给她洗了三遍，老人依然说刺挠。

    梁玉梅就用肥皂水又给她洗了两次。

    老人终于消停了。

    梁玉梅纳闷，哪来的蝙蝠呢？

    直到第二天，老人女儿打扮出门，老人见了她的装束，吓得瘫了，梁玉梅才知道，那个蝙蝠原来是个蝴蝶结。

    梁玉梅很同情老人。

    她想利用工作的空挡陪老人聊聊天，或是玩点小游戏。

    一次，见老人给洋娃娃正在喂奶，便搭讪道：“大娘，这个娃娃···叫什么名字啊？”

    梁玉梅说话的语速很慢，声音也大，语气也温和。

    老人似乎没听见，依旧拿着空奶瓶，给娃娃的耳朵喂奶。

    见老人半天没吱声，梁玉梅便又问了一遍：“大娘，娃娃叫啥名啊？”

    这回，老人缓缓抬头，望了一眼窗外，生气的道：“你瞎了···这是哪吒。”

    梁玉梅掩嘴，尽量不笑。

    不过，心都颤了。

    她想陪老人说说话，给老人解解闷，也就不管许多了。

    有些东西没必要争辩或是在意对错，因为对错没有意义。

    “大娘，哪吒不是天神吗？他···怎么下凡了呢？”

    老人瞪了梁玉梅一眼，道：“他太淘气···说玉皇大帝坏话···还朝大帝放了一个屁。”

    哈哈哈···

    梁玉梅再也忍不住了。

    她笑的乱颤。

    这个老太太，真有才。

    能说脱口秀了。

    自从麻青在她的床头弄了一个风铃，梁玉梅的梦魇就消失了。

    她依旧勤劳。

    早上给麻青做饭，晚上擦地板，清洗厨房和卫生间。

    她研究出了一种包子，取名六合彩。

    包子馅包含六种不同颜色的食材：红的牛肉，橙的胡萝卜，黄色的玉米，绿色的芹菜，青色的西蓝花，紫色的甘蓝。

    麻青夸六合彩包子好吃。

    梁玉梅问，和宋小倩的小笼包比，如何？

    麻青沉思几秒，说：你的六合彩厚重一些，像二锅头，她的小笼包单纯，像白开水。

    梁玉梅表情尴尬。

    他沉思了一会儿，道：俺妮知道，你们男人都喜欢喝酒，没有哪个喜欢喝水，俺妮听人说，喝酒的是英雄，喝水的是狗熊。

    麻青一笑，说：酒伤肝，水能排毒。

    梁玉梅撇嘴。

    不再搭理麻青了。

    自从伺候了老太太，梁玉梅添了一个毛病，一擦地，就好岔气，一岔气就蹲在地上，不能动弹，不停地傻笑。

    麻青跟她开玩笑的说：近朱者赤，近墨者黑，跟着货郎会吆喝，跟着杀猪的就会吹，玉梅呀，你这是被老太太传染了。

    梁玉梅这时只是笑。

    梁玉梅每次岔气，麻青也不好看笑话，只得上前，轻拍梁玉梅的后背，就像妈妈拍打儿女，叫他们入睡。

    一掌轻柔，一掌深情，一掌抚慰。

    一边拍，麻青还一边念道：一拍懒，二拍馋，三拍四拍不算完，五拍六拍气道顺，七拍八拍搓泥丸。

    每每念到这儿，梁玉梅便一通浪笑，舒展腰身，变成了美丽的蝴蝶。

    麻青赶紧离开她，去看书了。

    梁玉梅依旧苦读唐诗，只要不干活，就是看书，书里面她写的字越来越多。

    ······

    自从武大松敲了岳父家的门以后，王彩蝶就再也没回家，武大松给她打电话，她也不接。

    两人似乎彻底断绝了关系。

    武大松醉生梦死，十分消沉。

    工作也出现了纰漏。

    领导叫他通知有关人员开会，给他十个人的名单，他只通知了七人，气得领导把他大骂一通。

    他开始恨王彩蝶，恨她目光短浅，恨她见异思迁，恨她不走正道。

    他更恨那个博士医生，第三者插足，道德沦陷。

    他咬牙切齿。

    他要做武松，收拾这对狗男女。

    武大松找麻青喝了一顿酒，把自己的境况朝麻青诉说了一遍。

    麻青听完，只说了四个字：和平分手。

    武大松摇头，眼睛里凶光闪烁。

    麻青苦笑一下，说了一些观点：

    有些女人喜欢新鲜的玩意，喜欢体验新的感受，对于陈旧的事物，包括人都是厌倦的。

    她们追求时尚，喜欢刺激，漠视传统，漠视道德，把美德当做愚蠢。

    也许王彩蝶就是这样的女人。

    你就别执拗了，该舍弃就舍弃吧。

    还有，千万不能伤害他们，那是不道德的，更是犯罪。

    武大松对于麻青的话，不屑一顾。

    ······

    梁玉梅的工作稳定了，麻青便开始看书。

    这天早上，绿柳婚介的红娘柳叶给麻青约会了一个对象，叫他相看一下。

    女，28岁，餐饮业老板，资产千万，温柔漂亮，喜欢文学。

    麻青问柳叶，人家条件这么好，能看上我吗？

    柳叶说，她就想找一个书生意气的，我说了你的情况，她同意见面。

    麻青说，年龄有点大呀！

    柳叶说，女大三，抱金砖，人家资产几千万，天眼能查到，你赶紧追吧。

    十一点整，麻青来到了约会地点工人文化宫附近，他停好红旗H7，戴上金色玫瑰，便朝工人文化宫广场的工人塑像走去。

    这是一个铜像，矗立在一米多高的底座上。

    工人一脸坚毅，面向东升的红日，似乎满怀希望。

    一个身材火辣的年轻母亲和一个七八岁的小男孩正在塑像脚下玩耍。

    小男孩手把底座上部边缘，脚蹬底座上的雕刻，灵活的攀上了塑像底座。

    他调皮的看了一眼母亲，便朝工人腿部翘起的大衣衣角上爬去。

    “快下来，摔着你！”

    母亲抓不到小男孩，只得焦急的大喊。

    小男孩正爬的起劲，把母亲的警告当成了耳旁风。

    “下来！快下来！”

    母亲的腔调都变了。

    小男孩爬上了塑像，的确危险了。

    身影一闪，一个矫健的人影跃上了底座，小男孩被抓了下来，递给了焦急的妈妈。

    此人正是麻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