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聊一中的老师，聊首都的风土人情，名胜古迹，聊省城的方方面面。

    酒酣，麻青问黄文虎为啥不找一份工作，黄文虎说：“极品人生是流浪。”

    麻青大笑，认同了黄文虎的说法。

    两人连干三杯。

    麻青说：文虎，你干拾荒除了人生信条，还有别的原因吧？

    黄文虎支支吾吾，半天才坦露出另一个原因。

    原来，他是信守父亲的临终遗言。

    他父亲是意外去世的，在去世前一周，曾经找大仙给他算了一卦，说他是劳碌的命，必然夭折在工作上，所以，临终前叫他出家。

    他不喜欢寺庙的一些规矩，就来到省城，当了一个拾荒者。

    “文虎，大仙的话都是放屁，别被它束缚了，咱们父辈可以迷信，咱们要是迷信大仙的说法，那个，就是愚蠢了，你说对吗？”

    黄文虎只是看看麻青，面无表情。

    麻青知道，一个两个爆竹炸不开黄文虎心里的那块寒冰，

    “文虎，找个工作干吧！那样的话，生活便多彩了。另外，还能发挥你的能力。”

    “你当一个拾荒者，我有一比，好比金箍棒做了烧火棍，那个，太浪费了。”

    黄文虎眉头微皱，那块寒冰有了一道裂痕。

    一丝欣喜掠过麻青面颊。

    看来，还得加大炮轰的力度。

    “文虎，前些天我回老家，乡里有些人说你得了精神病，还编了一个顺口溜，说：头不梳，脸不洗，茅坑里的臭苞米。”

    黄文虎猛的抬起大手，眼睛也圆了，气也粗了。

    他想砸桌子。

    那手停顿了一下，端起酒杯，干了。

    他去了卫生间。

    回来的时候，黄文虎道：“麻青，你懂的，士可杀不可辱，我要找个体面的工作，干一段时间，给那帮泼污水的人看看。”

    过了两天，麻青给黄文虎发去了一个招聘信息，是网上的一个截图，是巨龙房地产公司总经理办公室招聘一名干事，要求中文专业，略懂企业管理。

    黄文虎说不懂地产，怕干不了。

    麻青说，干事就是做表画格，跑腿学舌，实在不懂，可以问同事或是顶头上司。

    黄文虎去了，便被录用了，直接签了合同，没有试用期。

    这都是麻青通过李春苗一手操作的。

    上班第一天，总办主任叫他去巨龙物业总公司给黄轻安送一个材料，给了他黄轻安的电话和公司地址，嘱咐他一定要亲自交给黄轻安，但是，没有给他派车。

    他坐公交去了巨龙物业总公司。

    一进门，便被两个保安拦住了，不让他上楼，原因是身份不明。

    他给黄轻安打电话，不通。

    他给地产总公司办公室打电话，没人接。

    等了一会儿，两个电话还是联系不上。

    他有些气恼。

    他愤愤的瞪了保安一眼，出了物业总公司大门。

    沿着窗下走了不远，便闻到一种气味，往敞开的窗户里一看，是个卫生间。

    他心头一喜，翻上窗台，钻进了卫生间。

    出了卫生间，回头一看，吓了一跳。

    原来是女厕所。

    他从走廊尽头的楼梯，上了二楼。

    他敲门走进了黄轻安的办公室，黄轻安一阵发愣。

    他做了自我介绍，并把材料交给了黄轻安。

    听说保安不让他上楼，黄轻安把保安叫了上来，大骂：“你们眼睛瞎呀！”

    黄轻安这是骂保安没有盯住黄文虎。

    黄文虎也不客气，叫黄轻安派车把他送回了地产总公司。

    其实，这是总办主任在考察黄文虎的能力，是李志坚特别交代的。

    黄文虎记忆力很好，就四五天的时间，他就认识了总公司上上下下所有的人，那是一百多号人呢。

    说也奇怪，自从黄文虎来到了公司，公司里的人几乎都到总办来过，人人都有事情要求总办协调或办理，或大或小，或急或缓，总能和黄文虎沾上边。

    黄文虎很忙。

    有时李志坚也过来，当面交代一些事情。

    黄文虎不卑不亢，依旧是行云流水的模样。

    自从黄文虎来到公司，员工食堂里也发生了变化。

    午餐是免费自助餐。

    无论什么菜饭，黄文虎吃的都很香甜。

    如果他吃米饭，碗里一定精光，一个米粒都不会剩下，菜盘里也是精光，不剩一个菜叶，就连菜汤都不剩一滴。

    如果喝粥，他会舔碗。

    一个副总先效仿了黄文虎，不到三天，所有员工都是开始舔碗。

    食堂的垃圾桶成了摆设。

    食堂提供矿泉水和普通饮料，黄文虎从不拿那些玩意，他总是喝饮水机的水，而且，纸杯会拿回办公室，继续用一个下午。

    一天，总办主任叫他下乡送礼。

    一听送礼的地点，黄文虎喜出望外。

    原来是自己的家乡，绿叶县西河乡。

    劳斯莱斯缓缓驶进西河乡政府所在地的时候，就受到了众人的关注。

    这天正是大集，街道两旁都是摊位，赶集的人们塞满大街。

    黄文虎有意无意的打开了车窗，那淡淡的微笑便落入了人们的视线。

    从容，亲切。

    很快，有人认出了他。

    人们指点着这台豪车，窃窃私语。

    豪车走走停停，给欢闹的集市增添了一道特别的风景。

    黄文虎颇有感慨。

    感慨什么呢？

    就是人们的目光。

    同样是车，拾荒木车经常被无视，包裹它的多数是冷漠轻视的一瞥，同情不多，鄙夷也有。

    豪车享受的是火热羡慕的眼神，至少也是好奇。

    大多数人只关心物质是否光鲜丰满，而忽略了驾驭物质之人的内心世界。

    这是一种悲哀。

    当劳斯莱斯走出集市，就要加速的时候，一个汉子从集市里跑出来，拦住了豪车。

    司机下了一跳，以为自己没注意，闯祸了呢。

    黄文虎从副驾驶下来，上前拉住了那个汉子的手。

    两人都很兴奋。

    原来是黄文虎的叔叔，来集市买菜的。

    黄文虎把叔叔请上豪车，去了叔叔家。

    叔叔家就在镇子的东头，三间砖瓦房的一个小院。

    黄文虎把豪车停在门口，叫司机略微等待。

    他和叔叔一下车，院子里就涌出了一批人。

    男男女女。

    多数都是亲属，还有几个陌生的面孔。

    每个人都擎着笑脸，仿佛一个笑脸比赛，有的夸张，有的含蓄。

    原来是表妹相门户。

    乱了一阵，大家进屋落座。

    刚才在车上，黄文虎已经把自己的情况告诉了叔叔，叔叔嘱咐他好好干，尽快找个对象成家。

    几个亲属先后向黄文虎汇报孩子的学习情况，并感谢黄文虎给的资助。

    随后，又聊了几句农耕的事，黄文虎便起身告辞。

    他塞给婶子1000元，说是给表妹的定亲红包。

    婶子推迟不过，只得收了。

    众人来到院子里。

    女儿订婚，侄子‘显贵’，简直是双喜临门。

    叔叔高兴，放了三个巨大的二踢脚（鞭炮）。

    轰···轰···

    二踢脚蹿起几十层楼高，在高空炸响。

    整个镇子都被震撼了。

    不过，也闹出了一个事故，把黄文虎叔叔吓得半死。

    第三个二踢脚立的有些倾斜，斜着冲向高空，它在高空没有爆炸，就落了下来，砸在了劳斯莱斯的引擎盖上，滚落在地，在引擎盖上留下了一片黄土。

    众人大惊。

    黄文虎无奈的笑笑，说：“没事！没事！”

    司机想查看车子是否受损，被黄文虎制止了。

    豪车在众人复杂的目光中，缓缓离去。

    当劳斯莱斯开进麻青姐姐红玉家院子的时候，麻青姐夫刘冬下了一跳。

    黄文虎问刘冬：“您是刘冬先生？”

    “先生不敢当，我是刘冬。”

    黄文虎把一个精致的信封交给了刘冬，刘冬撕开信封，抽出一张精美的卡片，见上面写着：

    尊敬的弟媳穆桂兰您好：

    见字如面。我是李志坚，是你爱人志强的亲哥哥，本该去拜望您，怎奈杂事缠身，不得功夫，希望谅解。

    中秋佳节临近，有一些小礼物送给您，略表敬意。

    特此敬礼。

    看完了信，刘冬帮着黄文虎和司机卸货。

    礼物不少，都堆在了门口。

    有成盒的月饼，各种坚果，一些罐装奶粉，一些保健食品，还有饼干，大面包，红肠，饮料，水果等。

    红玉，麻青母亲都不在家，她们领着小宝赶集去了。

    司机把劳斯莱斯的引擎盖泼水清洗了一下，发现有一个硬币大小的压痕，压痕不明显，如果不是逆光观察，根本看不出来。

    出了刘冬家，黄文虎跟司机说：“你不用担心，责任都在我。”

    司机劝黄文虎不要上报，黄文虎只是淡淡一笑。

    随后，黄文虎到父母坟上祭拜一番，便返回了省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