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巨龙总公司，在门口碰到了李志坚，黄文虎侧身避让，李志坚停下脚步，问黄文虎：“小黄，礼品送到了吧？”

    黄文虎一愣，随即答道：“报告老板，礼是送到了···但是，出了一点意外。”

    李志坚神态坦然，身后的总办主任吓了一跳，忙问：“什么意外？”

    “一个人家放二踢脚，落在了车子引擎盖上，砸了一个小坑。”

    总办主任大大吸了一口气，想说话，可又不知说什么，只是恶狠狠的瞪着黄文虎。

    李志坚嘴角一翘，平静的说道：“炮仗不长眼睛，怨不得谁。”

    豪车司机早发现了李志坚，便开了过来，停在了打算送李志坚的奥迪A8L的旁边。

    总办主任跑到劳斯莱斯跟前，想要查看车子的损伤情况，李志坚朝他大喊一声：“一边去！”

    李志坚坐着劳斯莱斯出去了。

    那是他的专车，别人是不敢用的，包括副总。

    李志坚还有一台劳斯莱斯，那是家庭用车，主要服务于夫人和儿子李响。

    没两天，公司里的人都知道劳斯莱斯又被炮仗砸了，看着闯祸的黄文虎依旧从容，大家心里都生出了一丝佩服。

    有人放出了一个谣言，说公司可能要出大事，因为劳斯莱斯以前被枯树枝砸过，砸过时间不长，老板李志坚在工地就遇到了意外，多亏黄轻安临危挺身，否则，后果不堪设想。

    总办主任聘请了一个泰国武林高手，在李志坚外出的时候，给予保护。

    李志坚也没反对，任由手下折腾。

    房价依旧上涨。

    地产业一片火热。

    总公司推出了大力拓展开发业务的五年规划，贴在了公司大厅的宣传栏里。

    在副总的带领下，员工们纷纷表态，把决心、展望、赞美等贴到了宣传栏里。

    黄文虎也贴了一张白纸，他不打字，上面手写着四个大字：月满则亏。

    不到一天，那张白纸便不见了踪影。

    黄文虎很气愤，便又贴上一张，写着：睁眼看世界。

    也就半天的功夫，有人在那张白纸上添了半句：世界很精彩。

    那笔体模仿了黄文虎，但是，缺少风骨。

    黄文虎一笑了之。

    自从发生了白纸事件，黄文虎明显感觉大家在疏远他，因为那五年规划是经过董事会讨论决定的，不支持规划，就是和公司不合拍。

    白纸事件没几天，李春苗就出事了。

    那天早上，李春苗去电视台上班，半路上堵车，耽搁了一会儿，到电视台停车场的时候，已经迟到了，她便加快脚步直奔办公楼，没想到，路上有个小坑，一下崴脚了。

    她一瘸一拐的到了办公室，栏目主任见她崴了脚，叫她回家养伤，她摆摆手，说：没事，今天没采访。

    谁知，那天上午，一个由巨龙地产捐资建造的儿童福利院开业，邀请七色光栏目去采访报道，因为是自家企业的慈善之举，李春苗本来不想去，可是，福利院长亲自来接，一定叫她这个牵线人出席。

    这个善举的确是李春苗促成的，她不好推迟了，只得随院长前去。

    她坐院长的私家车，没有坐单位的采访车。

    福利院在江边。

    车子走到一半的时候，道旁不远处一栋居民高层住宅突然起火，火势很大，浓烟遮蔽了半个天空。

    消防车警笛鸣响，正在从远处赶来。

    车流缓慢，仿佛被大火吓瘫的长蛇，不会蠕动了。

    采访车停下，几个同事扛着设备，奔向了火场。

    这是在抢新闻。

    李春苗也下了车，忍着疼痛朝火场奔去。

    起火的高层楼下一片混乱。

    人们正从三个单元门里涌出，每张脸上都开着惊慌的花朵，不少人大呼小叫，拉扯着孩子，或是扶着老人，远离楼房。

    楼下道路不宽，几个交警正在疏通消防通道。

    停在楼下的车陆续开走。

    起火的位置大约在10楼，那是楼房的中间部位。

    有人说是燃气爆炸。

    一些围观者举着手机在录像或是拍照。

    李春苗走到起火的单元楼下，也举着手机录像。

    突然，浓烟中落下了一个影子。

    有人大喊：“孩子！”

    李春苗也看到了那个孩子飘起的头发。

    她本能的上前一步，撇了手机，双手去接那个横着下落的小女孩。

    她有武术功底，真的接到了孩子。

    可是，孩子下落速度太快，能量太大，她的双臂难以支持，孩子经过缓冲砸在了她的胸脯上。

    彭！

    一声闷响。

    她被砸的眼冒金花，倒退一步，仰面摔倒。

    她的头磕在了三角形车位地锁的尖端上，人顿时失去了知觉。

    那个小女孩从她身上滚落在地，哇哇大哭。

    同事和众人赶忙扶起李春苗，见她双眼紧闭，几乎没有了呼吸。

    她被抬上警车，送往最近的医大附属医院。

    李春苗永远闭上了眼睛，去了天国。

    但是，她把淳朴善良留在了人间。

    麻青闻讯赶到医院，在李春苗床前放声大哭，他久久抓着李春苗僵硬的手臂，似乎要把她从天堂拉回人间。

    儿童福利院院长跪在李春苗床前，仿佛木雕泥塑。

    李春苗被送入了太平间。

    麻青在太平间大门口的街边呆坐了一夜，脑子里都是李春苗的音容笑貌。

    李响陪着麻青。

    麻青总是叹气，李响总擦眼角。

    半夜，昏暗的灯光下，一只白猫和一只黑猫结伴走过两人身边，步子悠闲，目中无人。

    见状，李响哽咽道：“哥···爷爷去世前···姐姐说她···爱上了一个人···那个人就是你呗！”

    麻青点点头，泪水哗的一下，就涌出了眼眶。

    李响也哭出了声。

    天亮，李志坚夫妇来了。

    就一宿的功夫，李志坚苍老了十岁，李响妈妈脸色苍白，眼睛像熊猫。

    再看麻青和李响，眼睛肿的只剩一条缝了。

    ···

    李志坚是女儿安葬后一周上班的，一到岗，总办主任和人事部长就分别递上了书面建议，建议解聘黄文虎。

    两人的理由出奇的一致，都认为黄文虎骄傲自大，目中无人，诋毁公司规划，散布不良情绪等。

    没等李志坚表态呢，黄文虎就向总办主任提出了辞职。

    黄文虎离开了巨龙地产总公司，第二天，人事部长和总办主任就被副总劝退了。

    黄文虎又回到了原来的生活状态，怀里揣着书本，推着拾荒木车，走街串巷，依旧是城市的一道风景。

    李春苗的离世对麻青的打击很大，为了缓解痛苦，麻青成了黄文虎的跟班。

    他一声不响地跟着黄文虎，偶尔帮他推推车，或是搬运废品，仿佛一只沉默的狗。

    关注拾荒车最多人其实是司机，他们怕撞到拾荒车，带来麻烦，遭到经济损失。

    拾荒车在他们的眼里就是一个障碍，一个陷阱，一个会游走的炸弹。

    一天，在一个路口，邂逅了等待信号的谷红的宝马X1，麻青想隐藏，已经来及了，只得低头站着，假装没看见谷红的车。

    谷红摇下车窗，看清的确是麻青，便问：“麻青，你推着破车干啥呀？”

    麻青故作惊讶，道：“哎呀，是校长大人，咱俩缘分不浅，总碰见啊。”

    “不对吧？麻青，这是第三次邂逅，你这是啥游戏？”

    “哎呀，一个表妹出了意外，走了，那个，我在收集白眼，包成饺子，治疗心病。”

    “真幽默，麻青，别太忧伤了，注意一下身体，我看你瘦了不少。”

    “是的，医生说有一个法子能胖，就是和女孩一起看电影，谷老师，这两天可有时间？”

    这时，绿灯了，谷红驱车向前，抛出了一句：“忙得很，保重。”

    麻青咬着下唇，推车走进路口。

    黄文虎跟在后面，瞪了一眼前面的宝马，吐了一口。

    经过一周的拾荒生活，麻青终于有些振作了，便回到了正常轨道。

    中秋节前一天，麻青回到了老家。

    一见面，母亲就说麻青瘦了，显得没精神。

    麻青笑笑，说：工作累人。

    他给母亲买了不少礼品，还给外甥小宝买了一些玩具，一些吃食，还有一些启蒙书籍。

    他教小宝识字，给小宝讲故事，还给小宝做了一支竹子弓箭。

    他和母亲还有小宝住在老屋，给母亲洗脚，剪脚指甲，帮母亲捶背。

    老妈问：你那个伯父李志坚是干啥的？

    麻青说：他是个盖房子的。

    老妈嘱咐麻青要自立，不要朝亲属伸手。

    麻青点点头。

    老妈问麻青：对象谈的咋样了？

    为了让老妈高兴，麻青当面给宋小倩打了电话，告诉她自己回老家了。

    免提键是打开的。

    宋小倩甜甜的语音，淳朴的情感，热烈的关怀，真情的问候，让母亲额头的皱纹都消失了。

    老妈说：这孩子不错，麻青，妈喜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