完美解答

    于是一切的尘埃落定之后、一切的梦境和美好一起破碎之后,拖着被玻璃渣扎出鲜血的双脚往前走,终于到了选开始解决务的问题的时刻。

    “你怎么看?”选坐在为束绪提供的沙发(束绪的房间由于是为了【正确】准备的,比我们的要豪华许多,然后由于他的蠢笨,这地方已经划归到我们手里了)上开口,沙发的主人被挤到一个很小的角落里玩手机。

    “那些伤口确实是用我的工具【猎人】所化的枪造成的,我之前去看的时候确认了不会有错,况且这里除了工具可以变成武器之外,其他凶器是拿不进来的吧。”

    也就是说,杀死拟和负的木桩,以及那位自称【女王】的绫音小姐(我后来知道名字了)所执的尖刀,都是特定的工具变化出来的――我忽然明白了很多,――但也没什么用――我继续往下听。

    “所以这很麻烦,你虽然暂时隐瞒了这一点,但总会暴露出来的,那时候我的立场就很难处理这件事了。”

    选是怎么做到的,我确实也很好奇,我于是突然地想要开口,但在我开口之前,在角落的束绪先发出声音了。

    “你使用【权限】了吧。,”他说:“听姐姐说你即使成为了错误,也还是有部分使用【监督者】的特权的权力的……”

    “……”选转头用犀利的眼光看了他一眼,于是他又瑟缩起来管自己玩。

    “是。”选转回头,大方地承认。

    “我还有部分权利,可以要求或终止【蓝色】的一些行为,但相对的,就像之前那样,要布置相应的附加任务。”

    “我让他们把伤口掩住,并在造成最小影响范围内处理掉尸体,因此,他们要我找出并杀死做了这件事的人。”

    “哦?……那么,有结果了吗?”务挑眉,转头看向选。

    “当然。”选做出肯定的答复,但不看他,只是将目光投向我。

    “他已经在这里了。”

    什――――

    蓦拉住我,在束绪扑向务的那一刹那,把我推到最安全的沙发后面,躲藏起来。

    我不知道这突发的事件是怎么回事,在场的只有我迷茫地漂在迷茫的海上,被编织这网的人们推来推去,最终只是在无意识的最后得到无意识的懊悔的途径。

    我抬头看向前面,――束绪站着,选站着,那倒下的人是――

    务倒下了。虽然不知道是什么状况,但我本能地想去帮他,但蓦紧拽着我,不让我离开,我不知道他的不识时务为什么会在这时候返回来,我只是对他这一阻挠我的行为感到烦躁――“等一下……”他明显地感受到了,语气又懦弱起来,“……等等,他不是……”

    正在他说话的时候,务变成了一张纸片,这是什么惊吓,好像超越了我的认知,超越了我所认识的常理,但再仔细想一想,我周边的人本都是超越了常理的……

    窗帘那里好像突然地产生了些动静,我有些害怕,但目光又被那里吸引,我转头看向那里。

    一个我不认识的人从窗帘后走出来……这真是有些吓到我了……我竟然从没有意识到我刚才所坐的位置后面一直还缩着一个和选差不多高大的人,一直潜伏着,等到一个适合的时机,给他的猎物以致命一击……我感到后知后觉的害怕。

    他坦荡地走向选,在他面前悠哉的站直。

    然后微笑着拍了拍手,于是紧闭的大门被打开,另一个我不认识的人也走进来。

    下午的阳光不似早上的清冽,但昏黄的光带着暖意。

    这里的人们没有余暇享受生命,只是坚守着各自的意志,做着不知何时会被世界否决的必做的事。

    新出现的两个人都是我未曾见过的,我不知道有关他们的任何事,但他们却似乎是了解我们的。

    “翻啊,他居然能看穿你的【戏剧】,也是很厉害了。”那个帘后之人开口。

    新走进来的被称为翻的男人不说话。

    “你好呀,前【初始之正确】,我们是【公主殿下】的仆从,他是翻,工具是【戏子】,与那位【辰星】一样,是善于伪造假物的人,但终究还是比不过那位能创造出一个活人来――我是梨,【木匠之梨】,与那位躲起来的小朋友一样,师出于M先生,只是我的能力不够,只能使用木桩来诅咒他人,――对了,那个名叫拟的孩子,就是在下的杰作哦。”

    在听到梨说到蓦的时候,我看到他好像抖了一下,但我也无暇去管他,只是趁他不备径自站起来,要去发泄我的早已按耐不住的怒火。

    “……”

    场面忽然静止,我不知道为什么,他们好像疑惑了一下,然后吓了一跳。

    “……啊呀,您是……”

    什么。

    “啊呀啊呀,您……居然没有看到您,真是失礼,尊贵的公主殿下所中意之人啊,请您……”

    话还没有说完,翻与早就准备好的束绪扭打在一起。束绪的身体由于是工具创造出来的,与真实的人体不同,他拥有比常人更强的力量,更快的速度,更坚实的肉体,(所以之前怎么打都没打死)但出乎我们意料的是,翻与他比起来竟毫不逊色,甚至隐隐有超过他的趋势。束绪已经被揍了好几拳了,脸又肿起来。

    “哎呀两位,这就打起来了么?明明我想要和平地解决这件事的――可惜可惜――顺便一提,即使是人造人,在戏剧的舞台之上,也是无法战胜它的主人的哦。”他悠哉地说着话,这种看着自己的同伴豁出性命自己却置之度外的态度令我不快,但我知道在这种场面,最说不上话的人实际是我。

    局面陷入僵持,选和梨都不说话,只是看着互殴中的两人。

    束绪又挨了一拳,嘴里咳出血,但他也趁势猛地踢了一脚翻的肚子,翻倒在地上,于是束绪想要借此机会压制住他,却被跳起来的翻借力甩到了地上,一切开始变得循环往复,我开始疲倦,一种烦躁的情绪忽然生出来,并不断蔓延,不断上涨,逐渐支配我的思考,支配我的行动……我走到梨的背后,忽然地伸出手,――掐住了一人的脖子。

    场面被静止,一切陷入死寂,我掐住的那人是真正的翻无疑。他似乎也很惊讶,我是怎么发现他的,但他冷静地看着我的神色,不久似乎是明白了什么,垂下了眼神,似乎是做好了什么样的准备。

    我讨厌别人随意揣测我,于是把手收得更紧。

    他的脸涨红,血管突出,痛苦地咳嗽。

    人命从没有像这一次这样让我感受到它的真实,它的脆弱。我仿佛可以感受到手下的真实的血管的跳动……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呢?我也变得这样懂得残忍了,玩弄他人的生命……我清醒过来,下意识的想要放开手,但是意识到这个人是蛊惑了拟的兄长,杀死了拟、负,杀死了另外的五个无辜的人,并想要嫁祸给务的人,我的怒火就无法轻易平息。

    这是他们应得的,我想。

    于是在我看到梨的越来越难看的脸色时,我甚至觉得有趣。

    “好――好,是这样,我们无意冒犯您,既然您对这场戏剧没有兴趣了,那么我们现在就离开……”梨的慌张加剧。

    他看向翻,翻的痛苦在他身上似乎加了倍,他眼睁睁的看着他所在意之人由于他的罪恶而被别人处罚,他第一次感到害怕。

    “……翻……我……”

    翻的充血的眼睛转向他。

    他又咳嗽了几声,不知道为什么,我那个时候就是有这样的意志不放开手,就是这样固执地坚持曾经从未有过的残忍的念想……我还没有松手。

    翻本人确是柔弱的人,他艰难地拍拍手,那个还在与束绪缠斗的假人忽然倒伏在地,束绪看到这个也明白过来,紧张的戒备戛然而止,累得也直接躺倒在地上。

    梨已经做出了最大的牺牲,他的眼神近乎哀求。

    这种沉重的情感突然地提醒了我什么,我想起一件很久很久以前的事,……我曾经,……是什么时候呢,也有过这样的情感,想要替别人承担,觉得这世界亏待了许多人,许多人本不该忍受不需要的痛苦……于是我自己身为还算仁爱的友善之人,决定为什么人做出纯粹的牺牲……决定……为什么人杀死我自己……

    ……

    我想想还是决定收手,我并不想让我的双手沾上任何一人的鲜血。

    于是当我松开手决定放开他的时候。一道很快的光亮射过来,宛如利箭,贯穿了翻的头颅,血溅在我的脸上,他倒在地上,来不及开口说一个字,双目睁着,陷入永久的沉默。

    许久不说话的选皱了一下眉。

    “什……什么……什么了……发生了……什么……翻?”梨呆了一下,他下意识不敢靠近,不敢直面这事实,身影颤抖。

    “翻……?翻你怎么……”

    “……”

    “翻――!!”

    他最终还是踉跄地跪在翻的边上,抱起他的头,徒劳地用手按住他的伤口,悲鸣着,哀叫着,地毯上满是蔓延的鲜血。

    “――”

    “你答应过我的!你答应了我的!你说会让他活到最后的……你骗我!你竟然骗我!!――”

    他哀叫着,不知何时说出了莫名其妙的话,但随后又再也发不出声音,只是喉咙在发出徒劳的嘶哑。

    “――”

    姿态丑陋。

    我不忍看下去,想转头看选,这个时候他忽地抱起翻的尸体,大步冲向大开着的窗外,然后奋不顾身地一跃,跳下最深的深渊。

    伴着最恶与最哀的诅咒。

    沉默地坠入地狱。

    “你太心急了,我本来没想让他们这么早死。”选有些责备地对刚要从窗外跳进来的务说。

    “呵。”务从窗框上跳下来,在地上走了几步,拍拍肩上和裤腿上的灰尘,接着拍了拍手,然后悠闲自在地在选旁边的沙发上坐下。

    “……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懦弱了,当初杀那个女人的时候,你不是很决绝的吗……”

    “……住嘴。”选的眼神凶狠起来,脸色变得更加阴沉,他的心情本来就不好。

    “……”务也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忙止住了话头。

    “……”

    谁都不开口,房间变得寂静,只有累透的束绪在地上睡得正香。

    “呐,……我说……”我刚想开口,也许是声音太小了,选直接别过头和一边躲着的蓦说话。

    “你的工作,都做完了吗?”

    蓦从地上抬起头,他的脸色还是惨白的。

    “……啊,是……”

    “等等,你,你,你难道是牧吗?”务好像反应过来什么,有些惊讶。

    “……”蓦的脸色那一刹那变得很难看。

    “……那你……”

    “哈啊,那你去做那件事刚好……你会愿意的吧,牧。”务的心情似乎变好了。

    “不要拒绝哦,我知道你做的一切事。没有办法逃走的,牧。”他的眼神犀利。

    “……”

    我不知道他们在说什么,我还深陷在前面的犹豫的深潭之中。

    于是没有人说话,又寂静下来。

    夜晚的来临是很快的,暮色吞噬光明,又被完全的黑夜替代。

    在古怪的寂静之中我们终究还是四散开,我还是跟在选的身后,即使他故意地避开与我说话,我总觉得在这样的夜晚,一个人走路是有些可怕的。

    被忽视的时候有种悲伤,这个时候才会有闲的时间打量旁边。

    这个把我们封闭起来的地方,我们不知道它的名字,也不知道它在哪里,只知道这地方是脱离了正确之世和错误之世的间隔之地,两方做出选择,把这里作为【考试】使用的场所。

    但是这个世界并不对外开放,我们在来到这里之前,并不知道我们这些人将要在这里发生的事,并不知道【考试】究竟是什么,只是被别人带来这里,被不知道是谁的人,被不知道用什么手段……

    我忽然想起,在那个时候,我似乎就是这样的,这样的外貌,这样的年纪,这样的性情,这样的灵魂。是这样的愚钝以至于没有意识到,那个我没有过去的、一丝一毫别的记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