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墙壁里的求救信号
生命的脆弱在它即将消逝的时候总是展现的淋漓尽致,尤为的刻骨铭心。
刚才还躺在他身上打滚撒娇的小白,此刻却安静的躺在李观澜的怀中再也没了呼吸。
刚才被小白舔舐的手指好像还留有余温,他抱着那只名叫小白的黑猫默默的进了小区大门,只不过这一次没有跟门卫大爷打招呼。
身后的两个男人看着李观澜萧索的背影越来越远,他们急忙追上,黑色的风衣在寒冬中飘摇。
李观澜很怕黑,每次路过这段楼梯都会害怕。
但是这一次,他突然不怕了,他就那么默默的走着,好像那深不见底的黑暗里可能就有一只黑猫在静静守护着他。
“这鬼地方能住人吗?”郝仁哭笑不得,他看着低矮的单元楼入口。
张怀璧并没有理会,而是加快脚步跟上了李观澜的步伐。
“喂,怀璧,你等等我啊!走那么快干什么?我怕!”
郝仁害怕到变形的的声音在楼道里回荡,久久不散,触发了几盏声控灯。
七楼,李观澜路过隔壁的时候,里面还在争吵。
“臭娘们儿!跟你说别出去别出去,非要出去,一出去准没好事儿!”
“那只死猫,什么时候跑进来的,连只猫都看不住!还指望你看好一个人!”
接着就是一阵拳打脚踢的声音,女人求饶的声音不断在房间内响起。
李观澜掏出钥匙,拧开了自己房间的门,看着窗户已经开了一个不小的缝,他心中一沉。
他拿出手机打给了还在上班的朱轩霖,直接了当的问:“喂?你有带领带的衣服吗?”
“李观澜你跑哪去了?上班时间不好好上班,又去约会去了?”
“你有带领带的衣服吗?”李观澜没有回答,而是又问了一遍。
“没有啊,问这个干嘛?”朱轩霖似乎也察觉到电话中李观澜的声音有些异样,他老老实实的回答了李观澜的问题。
电话被挂断了,李观澜小心翼翼的把怀里的小白放在它的窝里,那是一个简陋的纸盒子,用他们两个不穿的旧衣服垫着,小白似乎很喜欢这个猫窝,总是在这里窝着。
郝仁和张怀璧此时也来到了李观澜的门口,他们走了进去,一进门郝仁就捏着鼻子皱起眉头连声说:“这是人能住的吗?”
在看到张怀璧向自己投来警示的目光后,郝仁捂住了自己的嘴巴,示意自己不再说话。
“你们随便坐吧,家里没来过客人,有点乱。”
李观澜放下小白后起身去了阳台,看着窗外空调外机上的灰尘沉默不语,那灰尘上有不少凌乱的猫爪印,他又看向隔壁,相距不远的空调外机上同样有着一排猫爪印。
他手中紧攥着那根染血的领带,起伏的胸膛昭示着此刻他的心情绝不平静。
郝仁和张怀璧还在寻找下脚的地方,李观澜从他们中间穿过去,轻声说:“走吧。”
他轻轻扣响了隔壁的门,“铛铛铛”,他声音无比坚定:“有人吗?”
房间内怒骂声戛然而止,一阵细细簌簌的声音之后,房间内传来男人不耐烦的声音:“没人,滚!”
李观澜依旧扣门,只不过富有节奏,“铛铛铛...咚咚咚...铛铛铛”,他终于想起来了,这个节奏是什么意思。
“SOS”,这是个求救信号。
李观澜闲来无事之时总喜欢看一些奇怪的书,有一本书里讲了摩斯密码,其中求救信号就是这样敲的。
屋内猛然传来一阵砸墙声,接着便瞬间安静下来。
“都说了没人,听不懂人话吗?”屋内传来男人气急败坏的声音,仿佛下一刻就要破门而出。
“我是住在你隔壁的邻居,想问一下你今天见我的小猫了吗?”李观澜对着门喊。
“见你妈了!滚蛋!”
屋内话音刚落,身后的张怀璧一脚踹在门上发出巨大的响声,灰尘木屑从门框上掉落下来。
“我数三个数,不开门我就踹了。”张怀璧冷冷开口向着屋里发出了最后通牒。
“三!”
郝仁一脸目瞪口呆的看着身旁的张怀璧,在他印象里还没见过张怀璧这么激进过,好像屋里是他的仇人一般。
但郝仁也立马跟上了一脚,又有大量的灰尘落下,木制的门发出不堪重负的哀鸣,眼看着门就真的要被踹开了,他向屋内大声嚷嚷着:“开门,开门!听不懂人话吗?”
“二!”
“一!”
张怀璧将李观澜轻轻拨到一旁,边倒数边向后退了几步,撩起风衣助跑就准备一脚踹上去。
就在这时,门开了,一个穿着睡衣的男人,蓬头垢面的伸出一颗脑袋,恶狠狠的看向门外。
他刚开口准备骂就被郝仁一把揪住头发从门里拖出来,出来时还不忘顺手关上房门。
“疼!疼!疼!”男人握住郝仁的手求饶,“大哥,你们干嘛呢?”
“叫你开门你听不见吗?你是聋子啊?”郝仁在男人耳边大声喊,然后迅速将头扭到一旁干呕。
“几天没洗头了?这么臭!”郝仁嫌弃的松开手,从口袋里拿出手帕不停擦拭刚才抓男人头发的那只手,好像摸到了什么不该摸的脏东西。
男人顶着鸡窝头,看着面前三个男人自知不敌,眼珠子疯狂转动,站在墙根讪笑着开口:“听见了听见了,我跟我媳妇闹着玩呢!”
“大哥,我没看见什么猫!房间里就我跟我媳妇两个人。”
张怀璧看着穿着睡衣的男人不说话,李观澜从一旁走过去,他用手指着门内说:“我想进去看看。”
他展开左手,手心里是那条染血的领带。
“我没有这样的衣服,我室友也没有,但是我的小白从楼上摔下来的时候嘴里塞着这个,所以我想进去看看。”
李观澜看着男人的眼睛很认真的解释,只不过眼神中充满了让人难过的悲伤。
男人接过那根领带,眼神中慌乱一闪而过,他晃晃手中的领带故作轻松的说:“你说这啊,这,这是我的,是我的。”说完他迅速将领带塞进睡衣口袋。
“可能晾衣服不小心掉在窗户外面了,你的猫就给叼走了,这风有点大,嘿嘿,我下回让我媳妇不在阳台晒衣服了,我好好教训她!”男人说着,用力砸了一下门朝屋内吼道,“听见没,臭娘们儿,再敢在阳台晒衣服,我弄死你!”
郝仁用裹着手帕的手一巴掌扇在男人头上,一脸痛心疾首的说:“你还是不是个男人?怎么这么跟你媳妇儿说话,一点都不懂得尊重媳妇!亏你还能找到媳妇!”
男人捂着头赔笑:“是是,大哥你说的是,我尊重,一定尊重!”
看着眼前满脸横肉还扎着丸子头的郝仁,男人打心底觉得这不是个什么好人,还是想办法先把他们弄走才是正戏。
“我要进去。”李观澜看着男人,还是这一句话,不管男人说什么,他今天就是摆明了必须进这扇门。
他觉得里面有人在求救,可能就是那个上午来买药的妇女,作为同乡,他必须救她。
男人急忙伸开双手将门挡住拦在三人身前,不停摇头,眼中露出哀求之色:“不行啊,我媳妇在里面,我媳妇没穿衣服,你们不能进去!”
张怀璧冷不丁又是一脚,擦着男人的身体踹在门上,他歪歪头看着男人只说了两个字:“开门。”
随即男人发出杀猪般的惨叫,响彻在楼道间,好像那一脚踹在了他身上。
“抢劫啊!强闯民宅啊!来人啊,有人强闯民宅了!”男人在地上打滚大喊。
楼道间随即响起开门声,一个老婆婆从门内出来伸出头,她颤颤巍巍的说:“干什么呢?怎么这么吵?”
“大姨!没事儿!我们闹着玩呢!您忙您的去吧!”郝仁笑盈盈的开口。
老婆婆拄着拐杖戴上老花镜想看向不远处的众人,她用拐杖敲着地面,慢悠悠的开口:“玩也不能在地上玩啊,多冷啊,快起来吧孩子。”
郝仁一把抓起躺在地上的男人,向老婆婆的挥挥手:“好了!大姨,快回去歇着吧!”
老婆婆这才艰难转身回了房间,却没有关上房门。
“你不开,我们可自己开了啊!”郝仁盯着男人语气不善。
男人知道这个门是不开不行了,他咬了咬牙,急促的拍门朝里面喊:“媳妇!穿上衣服!有人来咱家了,穿好衣服,把家里收拾收拾。”
屋内并没有传来回答,过了一会儿,门主动开了,一个中年妇女低着头局促的站在门口。
“可以进去了吗?”李观澜轻声问。
中年妇女点了点头,脸上是两团红扑扑的红晕,那不是腮红而是在庄稼地里长年晒出来的印记。
那些烙印深深的烙在那些依靠土地生存的人身上,一辈子都难以抹除。
“是你啊!李医生!”女人操着一口浓重的方言惊喜看着李观澜。
李观澜挤出一个勉强的微笑点了点头:“是我,你还好吧,大娘。”
中年妇女看了一眼门外的男人,然后不自然地点了点头,轻声嗯了一声。
“今天开的药,你儿子吃了吗?怎么样了有效吗?”李观澜看着女人的眼睛开口,“你今天看到我的猫了吗?一只黑猫。你看到了吗?”他希望在女人的眼里看出些什么。
女人默默地看着他,不出声。屋内只有一张大床和一个塑料收衣袋,角落里还摆着一个冰箱,正在嗡嗡作响不停运转,一张简陋的桌子就抵在冰箱前,桌子上是拆开的药盒和几包方便面和一袋子馒头。
就是没有那个女人口中的孩子。
“什么儿子啊?真没有!真没见!那药是买给我吃的,不信你看!”男人冲进屋里,拿起桌上的药塞在嘴里就嚼,他费劲的咽下后看着众人笑了笑。
男人余光不时的扫向四周,在看到屋内东西跟往常没什么区别后终于是舒了一大口气,他轻松的看向女人:“媳妇,你怎么乱说啊,这药不就是买给我吃的吗?”
女人木讷的点了点头,她对着李观澜不自然的笑了笑:“我这记性不好,脑子糊涂,这药就是买给我男人吃的。”
李观澜不再理会绕过女人,走进屋内,他缓缓的走着,看着锃亮的暖气管道不知在想些什么,一股恶臭从阳台散发出来,他走到阳台看着装在塑料袋里的呕吐物和屎尿慢慢皱起眉头。
跨过那些秽物,李观澜看向打开的窗户,伸出头看着窗外,他看着那一排整齐的猫抓印沉默,他低头从七楼看向楼下,那一滩耀眼的血迹在阳光的照射下闪闪发光。
“那是我拉的,我不想去公共厕所,就拉在那了。”男人立刻冲上前,将那袋秽物收起。
“看完了吧!真没见什么猫过来。”男人补充,他将手中的袋子熟练的扔向窗外。
“谁他妈扔的屎啊!”楼下随即传来一阵叫骂。
男人关上窗户,眼神飘忽,又靠在了那张冰箱前的桌子上,他扬起下巴对女人说:“送送你老乡吧。”言语之外的意思不言而喻。
女人将沉默的李观澜送到门口,看着门外的郝仁和张怀璧,他疲惫的转身回了自己的屋子,躺在床上对着上铺的床板发呆。
“怎么了观澜?什么都没发现吗?”郝仁关切的问。
见李观澜不说话,郝仁接着说:“别伤心了大侄儿,我再给你买一只猫不就行了!”
“可能你的猫就是自己不小心掉下去的也说不定啊!别太伤心了,一只猫而已。”郝仁拍了拍李观澜的肩膀。
李观澜把他的手拿开,摇了摇头盯着郝仁说:“一只猫而已?”
他起身重重的关上门,他忽然起身推开郝仁大声用方言喊:“那是一条生命啊!那是一条活生生的生命啊!不管是谁,不管因为什么!都不能伤害任何人!这种行为,是不对的!”
他用尽全身的力气对着墙壁大喊,举起手不停的敲击着墙壁,彷佛要把内心的怒火全部发泄在这面墙上。
郝仁看着发疯的李观澜不停的用手砸墙,他忧心忡忡的看着张怀璧说:“怎么办,孩子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