枫刺

第九章 议和团燕京休整,旧冤案有求于人

    一行人走了十几天,终于来到了燕云十六州的治所燕京。只见燕京随处可见与宋人打扮差异的金人。人情世故,生活习性均已退去中原风俗。虽说金国打败辽国,从辽国手中接管燕云十六州不久,但金国的元素无处不在,燕京更是失去了中原王朝的元素,令宋人悲叹不已。

    江枫与柳志杰二人商议一番,决定在燕京休整几天再行出发,毕竟离金国的都城上京还要赶很远的路程,休整也是在所难免。

    一行人正要进城,城门楼处突然出现众多金兵,将江枫一行人团团围住。宋军手持兵器围成一圈,把江枫等人包裹于垓心,而金兵则在宋军的外围更是围成了一个大圈,水泄不通。

    江枫一惊,随即大声道:“大家镇定。”柳志杰连忙下马,走出垓心,对着一个军官模样的金兵作揖道:“将军,我们是受贵国户部尚书完颜阿哥的邀请,奉大宋皇帝之命,前往贵国商讨宋金议和的大宋使臣,望将军行个方便,让我们进城休整一番,在北上贵国上京商谈议和大计。”柳志杰说完再次作揖。

    金兵军官手握利刃,见柳志杰如此说来,细细地上下打量着柳志杰一番,正欲说话,城里一个骑兵骑着战马,手举通关文牒飞驰而至,对着金兵军官道:“知州大人下令,让南人议和的队伍进城,沿途一律不能阻拦。”骑兵说完,下马来到金兵军官处,呈上了官府的通关文牒。金兵军官看罢通关文牒,下令通行。

    骑兵转而对柳志杰道:“知州大人特命我带领南朝议和队伍前往驿站休息,稍作几日知州大人会亲自宴请诸位。”柳志杰向骑兵作揖道谢:“有劳将军带路。”一行人陆续进城而去。

    一行人行走在燕京街道上,不时引来了路人异样的目光。江小鱼好奇地问道:“公子,为什么这些金人都用奇怪的眼光看着我们呢?”江枫并没有理会江小鱼,柳志杰道:“小鱼,你好好观察一下别人的服饰,再仔细瞧瞧我们的装扮。”江小鱼左右观望才恍然大悟。

    不久便到驿馆,骑兵回身道:“驿馆已到,请诸位进驻驿馆,等候知州大人的通知。”柳志杰与江枫作揖道谢,骑兵说完,快速上马,用马鞭向马肚抽了一鞭,战马载着骑兵,咆哮而去,一溜烟的工夫,消失在街道的尽头。

    一行人在驿馆安顿完毕,原本一路北行,早已人困马乏,江枫执拗不过江小鱼的劝游,硬着头皮拉着柳志杰一起,陪着江小鱼上街闲逛。

    大街上热闹非凡,这里似乎没有受到宋金战争的影响,人们安居乐业,与中原大地的景象完全不同。

    江小鱼道:“公子,我们去哪逛逛呢?”江枫与柳志杰也是第一次来到这里,一时拿不定主意,江小鱼故作严肃,咳嗽一声道:“要不今天让小鱼作主,带领二位大人去逛逛?”江枫与柳志杰本兴致一般,被江小鱼这么一逗乐,二人哈哈大笑起来。江小鱼疑惑不解地摸着头,看着他俩发笑,生气道:“你俩笑什么?有那么好笑吗?”二人见状,顿时止住笑容,故作认真道:“听候小鱼大人的差遣就是了。”这时江小鱼得胜而笑。

    “各位大人这是要上街去?”驿丞走到驿站大堂询问道。三人停住脚步,江枫先是作揖,然后道:“正是。”柳志杰接着问道:“我等因公出差,第一次来到贵宝地,掌柜的可有什么好去处推荐吗?”驿丞内外看了看,见近旁无人,低声道:“不满三位大人,小人姓陆,名静迁。我和你们一样都是汉人,并不是金人,祖籍浙江临安府。”江小鱼脸上露出欢快的笑容,并大声道:“想不到在此地还能遇到老乡啊!”陆静迁脸上一惊,伸出左手迅速捂上江小鱼的嘴巴,右手作出安静状态,三人面面相觑。

    陆静迁见三人安静下来,舒了一口气,接着道:“三位大人在金国境内务必言辞谨慎,在街道上尽量换掉宋人妆扮,以免招惹祸事。”柳志杰不解道:“我见燕京城太平无事,百姓安居乐业,不见祸乱的迹象呀?”陆静迁并不答话,而是在驿站内随处观看,末了回了一句:“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三位大人随我来。”

    三人跟着陆静迁来到一间隐秘的房间,房间布局如同书房。陆静迁用力一拧书架上的铜狮子,嗡嗡的一声作响,书架随即向旁边移动,书架后面的墙露出了一个小门,江小鱼向小门里探了探头,陆静迁见江枫等人疑惑不解,率先手扶墙壁,弯腰进去,三人只好跟随而进。

    四人进到内室,书架随即合上,小门紧闭。陆静迁呼的一声下跪,三人都被这一跪给惊吓着了。江枫连忙扶起陆静迁道:“驿丞大人,你这是干什么?快快起身说话。”陆静迁双眼饱含泪水,不肯起来,说道:“二位大人如果不肯帮小人的话,小人长跪不起。”柳志杰道:“驿丞大人快快请起,如果驿丞大人所说的事情在我们的能力范围之内,我们定当尽力而为!”陆静迁见柳志杰如此说,才缓缓起身。

    三人等着陆静迁恢复平静。陆静迁擦拭完泪水,长叹一气,勉强挤出一丝笑容,缓缓道:“我祖父名叫陆家康,主要在京杭大运河上搞运输行业的。崇宁五年的夏天,祖父像平常一样在码头上打理着水务运输的事情,当时的临安知府带着衙役登门拜访祖父,并且拿出了一本官府的文牒,说是要征用祖父手上的大船,用来拉运一批奇珍异石,且掌舵手以及水手全部由官府安排,不需要祖父这边派人操作。祖父当时一口回绝的,祖父给出的理由是陌生人难以掌舵该船,如果非要征用船只,人员必须由祖父安排。无奈知府以为祖父是想坐地起价多多捞取人工费,一口回绝了。”陆静迁连声哀叹,然后苦笑着对三人说道:“男子汉大丈夫落泪,让两位大人见笑了!”

    江小鱼耐不住性子,忙问:“老乡,后来怎么着了?”

    陆静迁又叹了一口气,连忙摇头,道:“官府的人把奇珍异石装载满大船,祖父仍然上去找知县商议,掌舵手和水手仍然由祖父安排人员,且不收取任何的人工费用,结果还是吃了闭门羹,祖父不住地摇头叹首。大船开拔的当天,天空乌云密布,不多时下起了倾盆大雨,河水暴涨,祖父再次上前找知府商谈延迟发船,并且诉说了其中的利害关系,可知县不予采纳,船还是开了……”陆静迁眼眶再次湿润,哽咽起来。好奇的江小鱼急了,忙问道:“船开了以后发生什么事情了?”

    陆静迁双手捂脸,显然是伤心之事再次提及不免悲痛于心,久久不能平复。

    江小鱼欲再次发问,江枫制止了他,向他发出安静的手势。江小鱼这才缓缓地收起好奇之心,三人默默无语。

    过了许久,陆静迁缓缓道:“大船行至淮河段触礁沉没,有几个官府委派随船同行的水手逃回临安,向临安知府禀报了此事,知府怕担责,把全部罪责推在祖父身上,当天派衙役拘捕我们全家关进天牢,且把祖父打得半死。不久朝廷的处罚令下来了,朝廷只听信官府的一面之词,判处祖父秋后问斩,其余家人全部流放边疆。”

    全家入狱,无人替我们伸冤。知县让祖父签字画押服罪,祖父宁死不屈,知县威胁祖父,如果祖父不认罪,立马把其余家人由流放改判成处斩,祖父在最后关头还是屈服了,自己承担起罪责。祖父为人豪爽,仗义疏财,经常接济一些落魄潦倒的人,平时喜欢结交一些江湖人士,所以后来侠道张真人潜入天牢中,欲解救祖父,祖父考虑到家人的安危,不肯走,张真人百般劝解,祖父坚定不移。最后面祖父只是恳求张真人在家人流放的途中把家人救出来就行了,不用管他自己的安危。多亏了张真人,在家人流放之时,张真人再次出手,把押解的衙役打跑,我们全家得以逃往燕京,祖父还是冤死狱中了…”三人听了无不悲愤不已。

    陆静迁接着道:“事情虽然过去多年,如果两位大人能替祖父和我们一家沉冤昭雪,我祖父在天之灵也能瞑目了,我们全家人一定做牛做马来报答二位大人。”陆静迁说完,再次下跪磕头。江枫三人欲扶起陆静迁,无奈陆静迁在三人不答应的情况下不肯起身,江小鱼转头望了一眼江枫,江枫会意地点了点头,在得到江枫肯定的回答之后,陆静迁方才起身。柳志杰却一言不发,似乎在思考着什么。

    江枫突发一想,忙问道:“驿丞大人所说的那个张真人叫什么名字呢?”陆静迁道:“恩人叫张居一。”江小鱼兴奋地跳了起来,笑道:“张真人也是我们的恩人。”陆静迁看向江枫,江枫肯定地点头,并将之前的事情和盘托出。柳志杰仍旧不说话,不作声。

    四人从密室出来,陆静迁长舒了一口气,三人不约而同也常舒了一口气。这时有人进店住宿,陆静迁示意客人稍等片刻,回头对三人道:“晚上不知道各位大人有没有空到寒舍一聚?”江小鱼抢道:“晚上我们都有空的!”江枫与柳志杰相视无言,陆静迁交待了具体住址,转身忙活去了。

    江枫看到柳志杰不说话,问道:“柳兄为何一言不发?”柳志杰脸色沉重,低声道:“江兄,我们初来这里,人生地不熟的,怎么陌生人随便说几句,你们就相信了呢?防人之心不可无啊!”

    江小鱼笑道:“柳大人多虑了!他能说出张真人,那事情就八九不离十了。何况他骗我们又有何用呢?”柳志杰勉强一笑,道:“但愿无事。”

    夜幕下的燕京城灯火通明,夜空宛如一幕黑布,而星星就像黑布上撒满的砖石闪闪发光。江枫三人正根据陆静迁所提供的住址位置前行着。

    风清月明,此情此景,江枫感慨万分道:“仰望星空,思绪万千,怀念那刻,时光不在!”江小鱼摸着脑袋瓜子问道:“公子,想啥呢?”江枫只是行走,并没有理会江小鱼。柳志杰心领神会,走到江枫身边拍了拍江枫的肩膀以示安慰。

    不多时,一座宅子出现在前面,宅子的大门站了好些个人。江小鱼眼疾手快,欢快地道:“公子,到了,到了,老乡在门口迎着咱们呢!”说完话,一股脑儿地跑过去和门口的人打招呼。

    人群中陆静迁走出来相迎道:“二位大人能来到寒舍,我代表全家人感谢你们。”江枫与柳志杰二人作揖答谢,众人一起进入大院里去了。

    酒过三巡,江枫三人都出现了醉意。陆静迁和家人相继离席而聚,面向三人集体而跪,三人看到此场景,开始一愣,接着酒醒过半,慌忙过来扶起众人,陆静迁道:“在此我们陆家人谢过二位大人的相助之恩。”三人看的也热泪盈眶,宴席直到大半夜才散去。

    宴席散去,奈于陆静迁的盛情邀请,三人今晚暂且在陆府过夜。“咚咚咚,咚咚咚”一阵敲门声打破了宁静的夜晚,江枫呼道:“小鱼,你去看看是谁在敲门?!”江小鱼早已躺倒在床,如死人般一样一动不动地睡着了。江枫连呼三声,见江小鱼毫无动静,无奈只能自己亲自去开门。

    “江大人,我是陆静迁,您睡了么?我送茶过来给你们醒酒的。”“还没呢!”江枫如是说道,整理了一下衣冠才把门打开,陆静迁招呼着丫鬟端着茶水进去。

    江小鱼如雷的鼾声此起彼伏,端茶的丫鬟放下茶水果盘,手拿香巾捂嘴吃吃地笑着,陆静迁唤道:“笑什么?有失体面,还不下去?!”丫鬟们咯咯地笑着离开了。

    陆静迁笑道:“丫鬟不识大体,还望江大人多多恕罪!”江枫作揖而笑。两人主客而坐,闲聊了一会,陆静迁突然把盖着红布的托盘从客桌的一边推到江枫的那边,示意江枫揭布而视,江枫起先不知何物,揭布而视,在灯光的照射下,托盘上盛放着整齐的银元宝闪闪发光,格外亮眼。江枫迟疑了片刻,道:“驿丞大人这是何意?”陆静迁起身作揖道:“这五百两白银是作为大人帮我们伸冤的辛苦钱,望大人不要嫌弃!”江枫起身甩袖,顿时生气道:“你把我当作什么人了?我替你伸冤,只是为了正义,并不是贪求你的财物,你这是在侮辱读书人!”陆静迁拿捏不准江枫的意思,思索了一会,道:“莫非江大人嫌少?这一份是独给江大人的,柳大人的另有同样的安排!”江枫怒道:“驿丞大人再这样羞辱在下,在下马上离去!”陆静迁懵了,江枫这号人物,陆静迁是头一回见。

    陆静迁慌忙赔礼道歉道:“是陆某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望大人见谅!”江枫怒气未消道:“我困了,驿丞大人如果没有其他的事情那就把东西拿走吧!”既然江枫下了逐客令,陆静迁只能灰溜溜地端起托盘走出来,离开的时候回头看了看江枫所处的房间,自言自语道:“迂腐的书生!”摇头叹首地向自己所住的方向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