枫刺

第十五章 议和仅是纸面和,锒铛入狱伴君难

    清晨的汴梁城楼上,罕见地出现了大宋天子。尽管这天乌云密布,即将天降大雨,可钦宗仍然站于城楼上。看着北上的押运队伍,看着百官朝贺,幻想着即将到来的和平,钦宗欣喜万分。

    随着钦宗的一声令下,押运队伍启程北行。

    江枫心事重重,一路无话。柳志杰看出端倪,但又找寻不着话题,不忍打扰。队伍行进十几天,终于来到燕京城,由于队伍人马过多,二人商议,定于城外安营扎寨,二人亲自前往燕京太守府交接工作。

    二人拜见了完颜阿哥,直接开门见山谈论交接事宜。

    江枫作揖道:“尚书大人,大宋按协议规定的日期内把岁币与货物送上,这是货物清单,请验收查看!”完颜阿哥接过清单,清单就像一块大磁铁一样,牢牢地吸引住了完颜阿哥的双眼。完颜阿哥故作镇定,可内心的澎湃早已激昂万丈,万万没想到大宋如此富有,还如此慷慨,真的是世间少见!

    完颜阿哥强压住激动的心情,故作挑剔的语气说道:“清单上是这么写了,可谁知道你们宋人有无偷斤少两?我们可要派人去一一清点!”柳志杰作揖道:“货物均已运达城外,尚书大人如若怀疑,可随时派人前往清点,这不碍事!”

    于是双方定于第二天一早开始清点数额。

    二人从太守府出来,柳志杰建议直接回城外军营驻扎地,可江枫要先去驿站走一遭,拗不过江枫的性子,柳志杰只能跟随江枫一同前往驿站。

    驿站与以往相同,陆静迁在算着账本,并未发现二人。二人行至驿站,柳志杰敲了敲柜台,低着头忙于盘算账本的陆静迁道:“客官是要住店吗?”柳志杰道:“我们不住店,来看望你的!”听到熟悉的声音,陆静迁嘭地一声盖上账本,颤抖地握着二人的手,激动地说道:“小人是盼星星盼月亮,终于把二位大人给盼来了。”

    三人坐下寒暄了片刻,陆静迁询问起自家的冤案,江枫红着脸,把事情的经过从头到尾说了一遍,陆静迁早已做好了最坏的打算,所以只是遗憾地叹了叹气。

    沉默了一会儿,陆静迁道:“原以为只是徽宗皇帝昏庸而已,想不到新皇帝和他老子一样,完全继承了他老子的昏庸无能。”陆静迁不断地埋怨徽宗、钦宗这对皇帝父子。

    柳志杰看到二人闷闷不乐,道:“驿丞大人,这也不能怪江兄。这案子牵扯到了太多的利害关系,江兄回天乏力,翻案的可能性微乎其微!”

    陆静迁听的不明不白,道:“怪只怪新皇帝也昏庸无能罢了!”

    柳志杰笑了笑,道:“驿丞大人,这你就错了,当今皇上并不昏庸!请听我细细道来:第一,案子发生在太上皇徽宗皇帝执政之时,当时徽宗皇帝已经下旨定夺案件无异议。但现在若是翻案,当今皇上这不是揪住太上皇的丑事不放吗?你让太上皇脸面往哪搁?第二,案子在当时属于天大的案子,无人不知无人不晓,牵扯涉案的人员下至地方官员,上至朝廷高官,一动激起千层浪。岂是随便能翻案的呢?”陆静迁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江枫听的目瞪口呆,猛地一拍脑袋,心想:“难怪皇上不理此案,我以前怎么没有想到这深层次的内容呢?”

    尽管陆静迁没表达什么不满,江枫仍旧感觉不好意思,红着脸,对陆静迁道:“不管怎么说,答应了驿丞大人的事情我没办成,真的没脸见人了!”陆静迁苦笑地接受这样的事实。

    二人从驿站出来,柳志杰意味深长地说:“江兄,你我是兄弟,所以兄弟有些话要和你说说,你可不要发火?!”江枫以为又是玩笑话,道:“柳兄有话直说好了?”

    柳志杰站定,不知道从什么地方取来一根笔直的没叶树枝,语重心长地说道:“江兄,你性格就宛如这根树枝,太直了,如果能在适当的时候能弯能屈就好了。”江枫并不赞同,取过树枝,把树枝一折为二,道:“顶梁柱和木柴都是木头,如果要区分二者的不同,顶梁柱就是笔直坚挺,所以才成为了顶梁柱,如果它坚持不了笔直,其实它就和普通的木柴没什么区别!”柳志杰听了,不在多说什么,只是无奈地摇头。

    二人回到城外军营,当晚无事。

    一夜霜降,让枯黄的小草变得晶莹剔透,寒意十足。完颜阿哥顾不上降温,早早就带着几百人马前来搬运岁币,使得军营热闹非凡。

    柳志杰在江枫帐篷前喊了几声,不见有任何动静,只能自己一人上前接待完颜阿哥。

    完颜阿哥扫视了宋军军营,冷笑一声,嘲讽道:“宋人好雅致,生活安逸,不免让我这粗人好生羡慕!你们的江大人呢?昨晚逛窑子还没起床呐?”跟随的金兵将领捧腹大笑。

    柳志杰镇定自若,先是领着完颜阿哥一众将进帐篷饮茶等候,自己亲自前往江枫帐篷查看究竟。只见江枫嘴唇发白,脸无血色,用手一摸额头,烧的厉害。柳志杰大吃一惊,连忙叫军士进来伺候,不得已,只得自己去办理交接事宜。

    完颜阿哥见柳志杰一人进来,笑了笑,调侃问道:“中翰飞,你想不想也要一份能睡到日上三竿的肥差?”中翰飞昂头挺胸,冷笑道:“回大人,只有猪才会睡到日上三竿!我们大金国没有专门供猪任职的差事!”完颜阿哥得意地笑了。金将看着柳志杰,均发出了轻蔑的笑声。

    柳志杰面无惧色,并没理会,递上清单,道:“尚书大人请先过目,稍后在清点货物,如何?”完颜阿哥浏览了一遍清单,道:“料你们也不敢缺斤少两。不要浪费时间,马上开始清点吧!”

    金兵看着一箱一箱的金银,两眼放光。随着完颜阿哥一声令下,金兵像恶狗扑食般,一哄而上!忙得不亦乐乎,喜上眉梢,忘乎一切。”围观的宋军,有的像丢了魂似的,面无表情;有的背对着,咬牙切齿,紧握武器;有的眼睛湿润,自言自语。

    柳志杰看着眼前的一切,尽管心如刀绞般疼痛,但无可奈何,只能一笔一画对岁币货物登记着。

    清点搬运工作一直持续到黄昏才结束。当完颜阿哥与柳志杰互换和平盟书之后,完颜阿哥笑着离开了。

    看着远去金兵车队的背影,柳志杰一下瘫坐于地。宋军慌忙跑来,把柳志杰搀扶进帐篷。

    江枫在军士的搀扶下走出帐篷,看着空荡荡的场地,捂着眼睛,流下了热泪。叹道:“买者尽其囊,卖者笑尽欢;和而虚飘无,平如万丈渊。丧得一曲终,权赚千户侯;辱荣双居士,国与家含泪。“把我扶到柳大人帐篷去!”江枫无气无力地说道。

    柳志杰呆呆地看着和平盟书,出了神不发一言,都没注意到江枫在帐篷门口处。江枫看到此景,停止了脚步,示意军士把他搀扶回自己的帐篷,并不愿过多的打扰柳志杰。

    柳志杰听到动静,回过神来,发现江枫已于门外,道:“江兄请留步!”起身去迎接。柳志杰扶着江枫吃力地往里走,江枫身子一沉,两人皆跌倒在地,狼狈不堪。军士扶起二人,柳志杰颇为担心,关切地道:“江兄,你的身子骨都弱成这样,要不进燕京城修养几天在做打算如何?”

    江枫连续咳嗽,吃力地抬起手摇了摇,道:“事情都办妥了吗?”柳志杰一震,这句话宛如巨石掉进平静的湖面,激起了千波涟漪,久久不能平复。

    柳志杰双眼发红,强压着性子向江枫递过和平盟书,把头转向别的方向。江枫双手颤抖地接过和平盟书,字里行间皆是血泪堆积而成,想我堂堂中原王朝却如此不堪,沦落到这步田地,悲乎哀哉!两眼一黑,江枫昏死过去。

    次日早晨,江枫微微睁眼,发现自己躺于床上,由于身体较虚,无力喊话,但口干舌燥极其难忍,而帐篷内只有自己,想招呼守门军士,于是连喊几声,都发不上力。江枫挪动双手,右手触碰到一杯子,慢慢把杯子推到床边,杯子坠落地上摔的满地都是。

    守门的军士发现了醒来的江枫,道:“大人,你怎么醒了也不和小人说一声?”扶起江枫靠于床上,江枫用手指了指嘴巴,军士马上会意给江枫喂了水,江枫脸色稍微有所好转。

    江枫低声道:“壮士,你去把柳大人叫过来,我有要事和他相商!”军士安顿好江枫,向柳志杰帐篷跑去。

    不一会,柳志杰进帐,坐于床边,握着江枫的手,道:“江兄,你好点没有?昨晚吓死我了!”江枫笑笑,指着茶壶道:“柳兄,我身体不便,你要喝水只能自便了。”

    柳志杰示意自己不渴,道:“江兄,昨晚你昏倒之后,我去燕京城请了大夫给你看病,大夫说你要安心静养几天才能痊愈。要不咱听大夫的话吧?”此时军士端着药进来了。

    江枫连忙摇头,道:“柳兄有所不知,人命关天,我必须尽快回汴梁才行。”说完又连续咳嗽几下。柳志杰道:“江兄,你先喝药,如果你下午身体能有所好转,我们明天就启程,怎样?”柳志杰从军士手中取过药,亲自喂江枫。江枫推辞不受,自己用上平生之力才端起药碗一饮而尽。

    奇迹般的出现。下午的时候,江枫已经能在别人搀扶之下走路了。

    第二天一早,柳志杰再次确定江枫病情,见无大碍,于是下令开拔。队伍浩浩荡荡地向南而去。

    经过十几天的长途跋涉,押运队伍回到了汴梁城。

    钦宗下命令,在城外设置五里一岗十里一哨,全天等候押运队伍回归的消息。所以队伍刚刚回到汴梁,全城尽知。

    二人进宫面圣。大殿之内热闹非凡,百官纷纷围绕柳志杰祝贺一番,唯独对江枫避而远之。江枫向来反感阿谀奉承的客套话,现在没人对他说客套话,反而觉得轻松自在,倒是周围人像躲怪物般,躲着自己,甚是奇怪。

    李邦彦走来,瞟了一眼江枫,似笑非笑道:“江大人真的是全才,不仅搞运输能力强悍,写奏折也是一把好手,果真是大宋的栋梁之才。”尽管李邦彦说话的语气让人琢磨不透,江枫只是作揖回礼,并没有过多斟酌。

    钦宗上宝座台,百官行跪拜礼毕。钦宗迫不及待的打开和平盟书,一把鼻涕一把眼泪的读完全文,道:“朕自登基至今,国家屡遭邻国侵袭,然朕心向和平,诚意感天动地,皇天不负朕之苦心,终于降下和平之天书,乃朕之福,大宋之福,天下百姓之福也。特朕深思熟虑,于汴梁城北修一大殿,特奉天书于其中,遣使日夜朝拜,以奉和平。”群臣山呼皇上英明神武,万岁,万岁,万万岁。

    钦宗平复了激动的心情,道:“此次以柳爱卿为主,带队押运岁币之事,柳爱卿居功甚伟,特奉柳志杰为给事中,赏黄金百两,钦此!”柳志杰跪拜接旨,却只字不提江枫。

    正当江枫纳闷之时,钦宗语气一变,道:“江卿家,你屡次不听朕言,抗旨不从,本该论罪处之,但念你此次有功,故功过相抵,不与评论。”群臣用异样的眼光盯着江枫,窃窃私语。

    江枫思前想后,真不知道自己怎么得罪了钦宗,作揖道:“皇上刚刚所言,微臣愚钝,实不清楚所犯何罪,请皇上明示!”钦宗被气的脸蛋通红,顾不上面子,执起奏折往江枫脸上掷去。群臣见钦宗发怒,皆伏地劝解。

    江枫捡起奏折一看,不仅大惊失色,该奏折正是陆家冤案之事上奏的奏折,无名火冉冉而起,抬头看了看王阐,王阐面显平静,跟无事发生一样。江枫暗暗叫苦,真是哑巴吃黄莲,有苦说不出。

    散朝之时,李邦彦从江枫身旁经过,发出了冷笑。

    柳志杰走来,关切道:“江兄,你无事吧?”江枫只是摇了摇头,并不说话,心灰意冷地回江府去了。

    江小鱼急切地在江府门口等候,见江枫骑马归来,上前系马,忙前忙后,一改往日的话多。

    江枫知道肯定出事了,拉住忙活的江小鱼,疑惑道:“怎么不见夏姑娘?夏叔叔的案子审出结果了吧?”江小鱼终于失控了,鼻子一酸,一把抱着江枫,痛哭起来,任凭江枫怎么询问,江小鱼都不回答。

    渐渐地,待江小鱼情绪稳定后,江枫并不急于询问,只是进行简单的安慰。

    江小鱼停止了哭泣,道:“公子,请跟我来吧!”二人来到夏秋艳所居住的房子,此时窗户正开着。

    夏秋艳坐于椅子上,脸朝窗口,见到二人嘻嘻直笑。江枫不知其意,也笑着打招呼。

    夏秋艳一直傻笑,没有停歇的意思。二人进屋,江枫觉得好奇,向前打招呼道:“夏姑娘为何如此开心?”夏秋艳不发一言,仍然吃吃地傻笑,也不搭理江枫。

    江枫感到不对劲,指着夏秋艳转头质问身后的江小鱼,道:“江小鱼,这是咋回事?”江小鱼退后了几步,腿一软,瘫坐于地,躲避着江枫的眼睛。江枫连问几次,江小鱼眼睛湿润了,低声道:“夏姐姐疯掉了。”回答的音量估计只有自己能听清。

    江枫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过来拉起江小鱼,双手紧紧握住江小鱼的双肩,大声道:“你说什么?你再说一遍?”江小鱼一把挣开江枫的双手,大喊道:“她疯掉了,疯掉了!”说完之后哭着往外跑去。

    江枫愣住了,他不相信这一切是真的。回头看着夏秋艳,希望这一切都是假的,可夏秋艳仍在不停地傻笑…希望就像镜子从高处落地,摔得粉碎!

    为了弄清楚事情的真相,江枫从房里追出去,只见江小鱼坐于荷花池的凉亭里,失神地看着枯萎的荷叶,一动不动。

    江枫在江小鱼身旁落座,从地上拾起一块小石头,狠狠地砸向枯萎的荷叶,一击即中。过了一会,拍了拍江小鱼的肩膀,道:“好好给我讲述这段时间发生的一切吧!”江小鱼看着江枫的双眼,擦干自己的泪水,点了点头。

    江小鱼道:“自公子启程北上后的第二天,开封府传唤夏姐姐一人开堂会审。让人愤怒的事情发生了,被判杀人的凶手居然是李木岱身边的那个无赖,而不是李木岱。”江小鱼说的咬牙切齿,愤恨地紧握双拳,一拳击打在柱子上。

    江枫怒火中烧,骂道:“那开封府尹都没有传唤目击证人吗?目击证人那么多,怎么可能判其他人作杀人凶手?你怎么不指证那个畜生?”江小鱼摇了摇头,道:“公子有所不知,当时夏姐姐拿着你写的那份状纸上交,我也指证了李木岱。可是开封府尹说我是原告一方,不能作为目击证人指证犯人。开封府尹传唤戏楼老板,让戏楼老板作目击证人,可是…”江小鱼顿了顿,叹了叹气,继续道:“那个戏楼老板居然指证李木岱身边的无赖是杀人犯…夏姐姐也是那个时候变成现在这个样子的。”江小鱼说完,扇了两记自己耳光,责怪自己的渺小无力。

    江枫宛如火山喷发般,身躯不由自主地颤抖着,脸色涨的通红,怒目而视池塘里的残荷,捡起地上一颗拳头般大小的石头,用尽平生之力往荷花池一砸,被石头激起的浪花虽急,可残荷的枝干稍微摇晃了几下,便恢复了平静。

    江枫回想起过去所发生的事,从陆家冤案奏折的离奇失踪,到陆家冤案奏折又出现在皇上手中,再到徐焕之的古怪,自己在关键时期被安排北上押运,继而李邦彦话中有话,一切的一切都理顺了,江枫幡然醒悟。

    江枫从愤怒到清醒,毅然而然地把自己关进书房,不让任何人进去。

    第二天早朝,钦宗正聚精会神地听着李邦彦描绘着江南水乡的秀美景色,忽然八百里加急情报由一个浑身是血迹的军士呈上来,钦宗以为又是旱灾水灾之类的奏折,并不在意,所以命令王阐当场念出来。

    王阐大声朗读:“沧州忠武将军急报,金兵已兵至沧州,臣率军拼死抵抗,纵使我大宋兵将视死如归,与敌决一死战,然兵力悬殊,粮草即将殆尽,望皇上速发援兵,解救沧州,十万火急!”钦宗身子一软,瘫倒于地,群臣皆面如死灰。

    王阐扶起钦宗,钦宗撕力竭地怒吼:“你骗人,金国明明与大宋签订了和平盟书,怎么可能两国交战?你这个小兵卒一定是在妖言惑众,来人啊,把他拖下去砍了!”

    军士把将要捉拿他的护卫推开,向所有人指了指身上的血迹,不惧威严道:“我不怕死,可我希望在沧州浴血奋战的兄弟们能活,我身上的血迹都是兄弟们为了掩护我突围,所斩杀敌人的鲜血或牺牲的兄弟们的鲜血。如果砍我脑袋可以让皇上早日派出援军,那就砍吧!”

    军士说完,闭上双眼,正气凛然。本要捉拿他的护卫,此时却犹豫不决不敢动他了。

    军士的言辞,彻底地击碎了钦宗沉迷于和平的梦境。钦宗不敢相信这是真的,更不愿相信这是真的。这时候的他,多么希望有人站出来说几句,哪怕是说几句宋金交战只是军事误会之类的话语,他不愿醒来,偏偏这个时候大殿鸦雀无声,可怜的钦宗还是被噩梦惊醒。

    钦宗有气无力的招了招手,示意护卫和军士一同退下。

    群臣皆低头不语,而钦宗背靠龙椅,嘴巴张大,双眼无神,像失了魂似的。

    突然一惊,钦宗拍着桌子,大呼:“怎么办,怎么办,怎么办?你们倒是说话呀?怎么都变成哑巴了?”

    太尉许巴宝作揖道:“金国为何突然出兵,皇上应询问柳志杰和江枫二人,一问便知。”

    钦宗惊慌失措道:“柳志杰与江枫二人何在?”柳志杰从人群中走出作揖叩见。唯独不见江枫人影。

    王阐附语道:“江大人今天没来上早朝,也没有请假!”钦宗火冒三丈。

    李邦彦见时机成熟,道:“莫不是昨天皇上没有封赏江大人,江大人赌气不来上早朝?这可是不把皇上放在眼里啊!”钦宗咆哮道:“来人,去把江枫捉来!”侍卫领命而去。李邦彦的心里则乐开了花。钦宗正气头上,柳志杰也不敢为江枫作任何辩解。

    一个时辰过去,江枫跟着两侍卫进殿。江枫行罢跪拜礼,钦宗却没有让江枫平身。

    钦宗气还没消,大声道:“江卿家,你为何不来上早朝?你知道这违反朝廷法规了吗?你可知罪?”

    江枫道:“回禀皇上,如果不来上早朝是大罪,那李邦彦李大人的侄子李木岱光天化日之下杀人,但是开封府尹王时雍却不按大宋律例查办杀人凶手,这算不算大罪?”江枫豁出去了!

    李邦彦先是一惊,但很快镇定下来,因为心里掠过了无数对策。

    王时雍稍作紧张,作揖道:“皇上休听江枫的满口胡言!臣办案全按大宋律例行事,绝不会让任何一宗案子成冤案错案!望皇上明察!”说完,转头看了看李邦彦,李邦彦点头示意安慰,王时雍紧张的神经稍有缓解。

    李邦彦则很淡定,作揖道:“江大人纯属污蔑!王大人所言句句属实!案件已经了结!确实是微臣侄子对仆人约束不足,导致仆人失手杀人,微臣也很内疚。但微臣已把仆人交与王大人法办!”李邦彦把自己说得正气凛然,大义灭亲般,说完还朝江枫冷笑了一下。王时雍定了定神,恢复了镇定,毕竟大殿大部分是自己人,难不成还怕一个新人不成!

    江枫与李王二人剑拔弩张,双方气势如虹,互不相让。

    钦宗端起茶杯往地上一砸,怒道:“你们吵够没有!现在是叫你们商量国家大事,不是讨论这种鸡毛蒜皮的小事!都给朕闭上嘴巴!”大殿重新归于安静。江枫听的目瞪口呆。原来在皇帝的心里,人命关天的事居然等同于鸡毛蒜皮的小事,江枫渐渐心灰意冷。

    许巴宝走到几人之间,作劝架之状,道:“各位大人先团结一致吧,金兵都打过来了,还有心思内斗!这不是让金人笑话我们吗?!”所说之话,得到钦宗满意地点头,许巴宝很是得意。

    赵晖然作揖道:“启奏皇上,微臣对此次金兵南犯有个人见解,但不敢说!”

    钦宗瞧了一眼大殿文武百官,道:“赵爱卿但说无妨,朕作你后盾!”

    赵晖然道:“微臣觉得,金国肯定觉得大宋不按规矩办事!才导致金兵南侵。金国原先索取岁币是此次议和条款协议规定的三倍,但是听说江大人前去签署议和条款协议之时,与金国众官员大吵大闹,才签署完毕,但已经把金国人得罪了。金国人表面虽然同意签署,但内心必定不服。所以此次金兵南侵,江大人就是罪魁祸首。要平息此次金兵南侵,微臣觉得做好两点即可:其一是杀掉江大人来平息金人的愤怒;其二是按照金人所要求的岁币数目如数奉上!”赵晖然一直嫉妒江枫升官,此人善于投机取巧,早就投靠了李邦彦一派,正是李邦彦指使他攻击江枫的。

    江枫万万没想到此人如此歹毒,平时自己与此人并无争执,但此人竟要致自己于死地。真的是官场如战场,处处立显杀人剑。

    钦宗陷入了沉思,李邦彦看出钦宗动了恻隐之心,不忍心治江枫的罪,便心生一计,道:“皇上,据微臣了解,江大人博学多才,善于作诗。押运岁币北上签署和平盟书之时,曾作了一首非常有意思的诗句!”江枫大惊失色。

    钦宗不解道:“作诗是平常之事,没什么特别的呢!朕也经常作诗,李爱卿不要岔开话题!”

    李邦彦道:“回皇上,微臣并非岔开话题,只是想让皇上听听江大人所作的五言律诗,此诗为:买者尽其囊,卖者笑尽欢;和而虚飘无,平如万丈渊。丧得一曲终,权赚千户侯;辱荣双居士,国与家含泪。”李邦彦背完诗句,表面显得异常冷静,内心却乐开了花。柳志杰一听,吓得面如土色,暗暗替江枫叫苦。

    钦宗道:“江卿家,这诗确是你作的?”江枫先是犹豫,随后点了点头。得到了江枫肯定的回答,钦宗带着疑惑不解的眼神看着李邦彦,又道:“李爱卿,这就是一首普通的诗句,没什么特别之处呀!”李邦彦道:“回皇上,这是一首藏头诗。只要把每一句诗的第一个字取出来,连成句子…”还没等李邦彦把话说完,钦宗大拍龙案,指着江枫,大怒道:“来人,把这个污蔑朕的贼子关入天牢!”早朝最终因钦宗大怒而散朝,也没讨论出如何应对金兵南侵的对策。

    不久散朝,见江枫被钦宗处置,李邦彦几人相视一笑,得胜而去。柳志杰则忧心匆匆。

    江枫被摘除乌纱帽,在侍卫押解之下去打入了汴梁的天牢。

    只见天牢墙高两丈有余,进门后即是大院。大院虽是犯人活动场所,但除了狱卒,不见任何犯人。大院与牢房一墙之隔,穿过拱门就是牢房。进门即是鬼哭狼嚎的惨叫声、喊冤叫屈的哭喊声,两种叫声交集在一起,不绝于耳。左边的牢房比较干净,但关押的犯人寥寥无几;右边的牢房脏乱不堪,人满为患,中间牢房全是用来装刑具的。左中右牢房情况不同,江枫想不出所以然来。

    侍卫和差拔在交接工作的过程中,差拔把江枫的情况都完全了解,露出了冷笑。

    侍卫走后,差拔来到江枫身边,左手托着下巴,右手握着刀,眼光上下打量着江枫,心想:此人尚未定罪,只是暂且收押在此,不知道哪天会不会官复原职,不能按定刑犯人般收刮油水。但不在他身上捞一笔油水,心里又不舒服,所以先试探一番,看看能不能捞一笔油水。

    差拔思虑再三,决定按照老办法,先带江枫参观一圈牢房,看看江枫会不会做人。

    差拔道:“大人初来乍到,先跟随小人前去参观一下牢房如何?”江枫不知其意,只能点头同意。

    差拔先是带着江枫来到左边牢房,哈着腰,笑着低声道:“我看大人一表人才,将来定是一个栋梁之才。大人此次进来,定是皇上的一时之气,用不了多久便会出去。这种牢房就是专门配给像大人这样有身份的人。”江枫不语,差拔摸不清江枫的心思,虽有不悦,但仍旧依礼而行。

    差拔已经不哈着腰行走,带着江枫来到中间的牢房,血腥味冲刺着鼻孔。差拔指着刑具,大声道:“这刑具是专门给穷鬼行刑的!你看刑具上的血迹,都是穷鬼留下来的。”差拔在说到穷鬼二字之时,都特意提高音量。江枫仍旧不说话,也不见有任何其他举作,不满的情绪已经在差拔心里慢慢扩散,开始少许无礼而行。

    差拔颐指气使地带着江枫来到右边牢房,一股屎臭味扑鼻而来,差拔指着牢房里的犯人,捂着鼻子高声道:“你看到了没?这一大帮子都他娘的穷鬼,你瞧瞧,那撮鸟在角落拉屎呢!这帮撮鸟迟早被我收拾!”差拔说完,往牢房里吐了一口唾沫星子,正好吐在一个犯人脸上,犯人只是擦了擦脸,并无愤怒和反抗之意。逛完三种牢房,江枫知道了差拔之意,想羞辱差拔一番,故仍旧不语。

    差拔见江枫不说话,心里极度不爽,换作平日早已破口大骂,但江枫情况特殊,不能按定罪之人施加勒索,正犹豫不决。

    江枫趁差拔不注意,往鞋子里扔了一锭银子,然后大声命令道:“我的脚好像被什么东西硌着了,你帮我脱鞋看看!”

    差拔本想发作,但见江枫气势凌人,完全不怕他的样子,强压着性子,还是帮江枫把鞋子脱了,此时银子从鞋子里掉了出来。

    差拔拾起银子,脸色由怒转喜,硬直的腰板瞬间软化,马上呈哈腰状,舔着脸低道:“大人,您的脚原来是被这么一块石头硌着的,小人帮您扔掉如何?”说完就快速地把银子塞进怀里,顾不上银子夹带的脚臭味。

    最后差拔恭恭敬敬地把江枫请进左边的牢房,江枫心想:“古话有钱能使鬼推磨,此话当真不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