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悲歌

第39章 【“特高课”在行动】(中)

    事可凑巧,就在尊朱锋回来的那晚,曾五也从江西赶了回来。他带回的消息,致使镇八方大吃一惊,半天没喘过气来。绝没想到,他要对付的人,竟是老搭档尊朱沐的兄长,藏得深啊?

    数年前,他与尊朱沐在子龙村糊里糊涂搅为一团,借看“红光”之际,合作偷袭了黄家大院,后为玉佛去向之事,一个说对方想私吞,一个说冤枉,两者闹得几乎要翻脸动手,没办法,镇八方只得将神偷留下的字条展现在尊朱沐眼前,尊朱沐半信半疑。再后来,江湖传言玉佛有假,神偷也是白喜一场,俩人才重新走在一起,干了不少江湖勾当。

    自镇八方老巢被剿后,俩人自此失去联系,近年来,镇八方重现江湖,多次联系尊朱沐,不知为何,尊朱沐始终不肯现身。

    大哥不笑二哥,螺丝不笑蚌壳,你是尊朱沐的亲哥,想必也是一暗匪,我原来明匪,可我现在也是暗匪,大家都好不到哪里去,何不成为朋友,共谋大业。转念一想,难!一山不容二虎,我大还是他大?这事得好好想想,得让心腹们议一议,大伙拿主意。

    议是议了,没议出什么名堂来,大概分两派,一派是坐二把交椅的钱义,一派是坐第三把交椅的曾五。

    钱义是主战派,心中有自己的小九九。他赞同乱中取事,赢了,主体势力更强大,虽兄弟们叫他三爷三哥钱老三,那是捣巢前的位置,后来脱逃的兄弟又聚在了一起弄老本行,是他的底子壮大了队伍,才有今天的发展。

    他非常怀念当老大的日子,还是做老大潇洒,要风得风,要雨得雨,这个队伍老子说了算。

    后来阴差阳错镇八方又找来了,凭资历,他只得退居第二,现今维持这个位置是板铁钉钉的。如求合并于一体,就说镇八方还是老大位置不变,自己的交椅肯定得下移,如连镇八方都坐不上第一把交椅,自己岂不成了小喽啰?那叫收编啊!他不愿寄人篱下,他想,要打就打,绝不求和!

    打赢了,还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打输了,带上一帮近身铁杆兄弟独立出去,另起炉灶,过自己的小日子。鸡头不如凤尾,但鸡头也是头,随心所欲。所以力主开战。

    曾五不同,他是镇八方的铁杆心腹,没啥野心,处处为东家着想。他的排位虽在钱义之下,因系镇八方心腹,很多内部消息比钱义掌握得多。他主和有他的道理:起家不易,好不容易有目前局面,真打起来,两败俱伤,打赢了,仇结大了。尊朱沐的势力不可小觑,他哥若败,他不可不管,迟早要报复。

    还好,此时他还不知道尊朱先生的儿子是夹山寺的新首领,否则,不吓出尿来才怪。目前,刚有一片新气象,有了自己的根据地,万一打输了,又得跑路,漂泊不定的何日是头?所以力主和。

    镇八方只听,没发表意见。他们喋喋不休地争执,各抒己见,没个尽头。他听烦了,议了等于没议。他宣布休会,一些事,他还要仔细想想。

    是打是和,镇八方想了一个晚上。先把官府插手搁置一边勿论,单凭民间势力较量,他作了如下分析与对比:

    1.五里洲与七里州对付书院洲,半斤八两,旗鼓相当。

    2.护镇团对付子龙村,各有千秋,平分秋色。

    3.自己的全部嫡系对付尊朱清与尊朱沐兄弟帮,胜负难定。

    最使镇八方烦恼与担忧的是,对手势力比较稳定,内部结构坚实,己方有些不定因素,特别是五里洲与七里洲,通过上次较量,人心已不稳,况且上次是械斗,是打群架,为的是抢地盘,意在威摄,如真刀实枪,见血见尸,能否努力向前?

    不过,镇八方还有一支潜伏的力量,那就是神父的忠实粉丝,一群好吃懒做、坑蒙拐骗的忘命教徒,这股力量不可小觑。神父上澧州搬兵前交待过他,非常时期,凭他的十字架,可去教堂找刘老四,要刘老四联系他胞弟刘老六,刘老六可调动数百“英雄好汉”。有了这股力量,可平衡洲对洲之间的实力缺失。

    总之,双方势力比衡应该说不分上下。

    说完民间势力抗衡,再对比官府势力。对手的背后是康知县,然而他的背后是神父,神父的背后是赵知州。康知县是赵知州的下属,表面看起来,具有压倒之势。但有如下两点,似乎又不占优势:

    1.现官不如现管。这里是潺陵县,康知县在此经营多年,早已根深蒂固,可说是他的一亩三分自留地,又得地方绅士拥戴,还有子龙村紧紧护住,没有杀头之罪名,一时半刻难以扳到。扳不倒康知县,一切都是白想。

    2.内部结构相差甚远。他与官府的联盟,建筑在金钱与利益之上,一旦资金链断裂,或许满足不了同盟者胃口,瞬间可土崩瓦解,随时可像丟掉一条狗一样被抛弃。然而,康知县的女婿是黄捕头,黄捕头的弟媳是孙渔头亲爹,尊朱清又是黄捕头师傅,尊朱沐又是尊朱清亲弟……等等亲情结盟,实乃无懈可击。

    怎样才能将自己的弱势转为优势呢?一是暗杀或陷害,二是拉拢或收买,从他们内部开刀,拆开他们的结盟才有希望。其实,他将手里的软刀子,早已指向了两个人,一个是黄子龙,一个是尊朱清。

    昨晚美人计很成功,既搞砸了联欢会,又收拾了黄捕头,完美之极也!众目睽睽之下,黄捕头仗势欺民,奸污良妇,国法不容,应千刀万剐,上交赵知州处理就是。至于尊朱清,既然兄弟们不想与其合作,只能争取他保持中立就好,多给点银子,哪个土匪不爱财?我是谁?我是镇八方,不怕搞不定。

    正想得入神,忽有信使到,传下话来,说神父与赵知州已达成协议,但赵知州有个硬性要求,务必抄出子龙村的玉佛,并解释道,是献给巡抚大人的,没有巡抚大人兵符,他无权调兵。

    这个要求不过份,调兵平乱是公,对巡抚大人来说,是举手之劳,要玉佛是私,假公济私,是官场套路,抄到玉佛给他就是了。

    等价交易嘛,用他人之财,牵着贪官为我办事,各取所需很正常,况且从此可与高官拉近关系,官匪联手,大发横财,更是好事一桩,何乐而不为之?

    可是,问题就出在玉佛到底还在不在子龙村,上次抢到手是个假的,既是假的还被偷走,后来动用一切力量追杀神偷,追去追来才知晓神偷是赵知州的人,并证实所传绝对属实。今天赵知州又提及玉佛,想必那夜三股力量当真白忙一场,还折了几个弟兄。看来,黄二爷那老家伙看似耿直,其实心机非常人所比。

    要想抓住狐狸,得比老狐狸更狡猾,再抄,就是血流成河,也要逼出真家伙。

    抄到玉佛孝敬巡抚也好,孝敬知府也好,赵知州自己想要也好,先撂下勿论,关键是兵符已到兵营,还是拖着不肯发兵,并找理由辩称夹山寺流寇猖獗,一旦城防调动,万一趁虚袭击澧州咋办?城池若失,后果不堪设想。以此为由,还是不动。催急了,守备又找出一条理由:朝廷拖饷,他想动,当兵的不肯动。最后守备给出一个建议:先借二万洋钱给兵发晌,鼓舞一下士气,官饷到后再如数偿还如何?

    再明白不过,明为借,实为索,这不肉包子打狗--有去无回!

    哦,终于明白了,上面吃肉,传到基层实际落实者不可能汤都不喝吧?

    神父言下之意:这“血”,得你镇八方流。

    镇八方想通了。成大事者何处不用钱,来之于民,用之于官,尽管匪的银子是冒着杀头风险抢进门的,官们的银子是低三下四送进门的,既然如此,这钱也得花。花小钱办大事的帐他会算,关键问题是拿了钱还不发兵怎么办?那就是屙屎打喷嚏--两头背时,银子没了,反而影响计划落实。

    直到天亮,镇八方才拿定主意。计划分五步进行:

    1.先稳住大势,动员各方力量,作好战斗准备。

    2.土匪的工作不就是抢银子吗?送尊朱清一笔可观银,叫他置身事外,少管闲事,稳住他,拖住他。

    3.如兵到,配合兵勇杀它个卵毛精光,如不到,再设计毒杀尊朱清师徒,蛇无头儿难行,乌合之众就好对付了。

    4.得手后绑了康知县送澧州。

    5.新来知县,先贿赂,后控制,从此“挟天子以令诸侯”,成为潺陵镇实际掌舵人后,何愁全县九十八洲十八镇不为我所驱……

    镇八方要拨一拨:不成功,则成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