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悲歌

第44章 【娘家来人了】(续)

    葫芦王素有力王之称,江湖言传中招者无有不败,但见对手中招而气不喘,色不变,连身子也没摇晃半拍,不由一阵胆寒,嘴上却来得快:

    “英雄不会是岳家后人吧?”

    他之所以这样说,也是有技巧的。明为与对手对话,实为讲给众看官听:你看,我的对手是岳家后人,输给岳家后人,不丑。嘴里这样说,心里却早有想法:既然输了半合,只要下半合不倒,就算平手,就有机会赢他。他身强力壮,历来以抗打行走江湖,自信打倒他的人还没生,只要抗过这一拳,下一招改用咏春拳赢他不迟。

    见葫芦王扎好桩子,邹兴朱本想一拳解决纠纷,却临出拳时改变主意。心想,这人虽横蛮不讲理,看来也非大恶之人,只是心胸狭窄,争强好斗罢了,我与他无冤无仇,何须下重手,打个平手最好。打定注意后,还以岳家第二拳,但只使出七层功力。

    “岳家三拳”,江湖闻风丧胆:第一拳为冲拳,第二拳为超拳,第三拳为反手拳,本为一套组合拳,然拆开单发,不到炉火纯青,实为大打折扣。虽有十层功底,此时使用超拳,却不肯全力以赴,已是足给对手面子了。

    尽管拳下留情,没有十年硬功,想挺住,非一般习武人可为。

    只听“呯”一声闷响,肉肉相撞,一股强劲的内力直取葫芦王肚皮。葫芦王只觉浑身一颤,五脏六腑如同翻江捣海,几乎要将吃食喷出……还好,仅仅晃几晃,终没倒下。

    这一拳,是有机巧的,如果击中胸脯,少不了断几根肋骨,既是打在肚子上,如拳路往上捅,人会腾空扑倒,偏偏此拳奔下,可说是最温柔的一拳,才能让葫芦王稳住了身子,加上只用七层功力,不可说拳下没留情。

    这一拳,算是把葫芦王打醒了,再不敢小觑对手,但又不愿当众丟脸,既然还有机会扭转战局,不防再放手一搏。

    又轮到他出拳了。摆好架式,单膀运功,提气于腰部,借腰部发力,带动大臂小臂同步旋转推进,使尽吃奶力气拼命击向对手要害……

    这一拳,集咏春拳法精华改良而来,拳未沾身,拳风早到,如无过硬功底,九死一生也。

    邹兴朱见拳来得凶,不敢大意,大喝一声,一股真气直冲脑门,浑身如烈火焚烧,早已质变为金钢之躯,运气,摆步,扎马一套御抗动作瞬间完成……

    拳风过,拳已到。偏偏在此际,“蒋门神”这恶猴护主,亮出锋利的猴爪,飞身抓向邹兴朱眼晴……

    金刚之身,抗打抗锐器,本靠气功支撑,然眼睛是人体最为薄弱之处,也为特殊器官,再高功力,能运气于眼珠乎?回曰是:绝无可能。熟话说眼不容沙,何况猴爪?危险万分!

    突如其来的变故,让人防不胜防,所幸邹兴朱反应敏捷,千钓一发之际,不得不变守为攻,双拳齐出,一拳击中猴头,一拳接住要命拳,两声闷响过后,“蒋门神”飞出丈余,重重落地,夹杂一声惨叫,四支蹬几蹬,没了。与此同步,双方各自倒退三步,才算稳住身子。

    天啊!众看官一阵惊呼,有的怪葫芦王不地道,有的怪邹兴朱不讲规则。

    葫芦王见“蒋门神”死了,“主仆”一场,不由大哭,哭着哭着,顺手抽出腰刀就要拼命。邹兴朱用长矛抵住,连连让过,喝道:

    “畜牲二次伤吾,不得已而为之,好汉罢手,有话好说。”

    正闹着,突然圈外一声高喝:“和谐潺陵。康大人有令,三不一让,违令者带枷示众。”

    一群护镇团勇冲进圈内,为首者正是团练刘本直也。

    见有公人介入,双方只得罢手,妥手听罚。

    刘本直素来嘴笨,遇事直来直去,自潺陵改良开放后,在康知县的引导下,进步不少,学会了怎样文明执法。了解情况后,将二人叫近系马桩,指着树干上的官文说道:

    “二位仔细瞧瞧,什么是三不一让?”

    二人喏喏是唯,哪敢辩解。

    “不说是吧?让我来告知你俩,一不争强好斗,二不逞威霸市,三不仗势欺民。特别注重的是,礼让外客。如有违,轻者戴枷示众,重者板子伺候。”刘直一番说教后,转向葫芦王,正色训道:“三不一让,你对照一下,犯了几条?按规你应带枷示众,念你初犯,罚读官文十遍。”

    说完转向邹兴朱,缓和语气说道:“既是外来客,也应遵守地方规矩,虽为误伤,可怜畜牲也是一命,罚你赔偿安葬费十个铜板,至于场地,系马桩本为公场,经后谁先到,谁先开场,不分你我,可服?”

    “官家通情达理,所判公正,在下一百个服也。”邹兴文随即拿来二十铜板,塞在葫芦王之手,尔后一揖,赔话道:“得罪。”

    葫芦王接过铜板,愤愤白了邹兴朱一眼,又将“三不一让”读了十遍,这才拾起猴头尸体,擦着泪水恨恨离去。

    一场纠纷,总算了结。

    众看官散去后,邹兴朱再没心情打场子,吩咐家人收摊歇息。正忙着,忽有一妇人近前,悄声问道:

    “好汉可否姓邹?”

    邹兴朱不由一怔,抬头一望,双目不由定睛,足足半晌,脱口叫道:“你……倩妹。”

    苍天有眼!失散多年的兄妹终于邂逅相遇。

    “场子事件”发生后,有人服,有人不服。

    当天,葫芦王回到七里洲后,并没回家,而是背着死猴去了王家大院,还没迈进门槛便大哭不止。一哭“主仆”之情,二哭时道不公。

    王渔头向来护犊子,听完葫芦王加枝添叶陈述后,心中窝火:这不是打丫环屁股扫小姐脸?先将葫芦王抱怨一通,末了拍着桌子叫道:“岂有此理!”随即传话王氏弟子议事。

    议事很激烈,但当有人问及何人主持公道时,就有人提到了刘团练名字,一下子就冷了场。

    近年来,王渔头经历了那么多事,特别是在“和谐潺陵”的召引下,火爆脾气改了不少,学会了冷静思考。见大伙默不作声,再联想到刘本直为人处事,就感觉有什么地方不对劲,又见葫芦王说话吞吞吐吐,产生了疑虑,想了想说道:

    “大伙先散,我得上趟镇,回后自有定论。”

    大伙散后,也有不明真相的近亲子弟围着葫芦王议论纷纷:

    “一个外来客,也想雀占鸠巢,实不服。”

    “输钱不输码头,二十个铜板,哪能买到一只灵猴。”

    “人争一口气,佛争一柱香,七里洲的脸面一定得打回来才是。”

    “江湖小丑,居无定所,这事不能等,说不定哪天得知我等要找麻烦,就跑了。明早我早起,就是翻遍全镇,也得找出来讨个说法。放心,找人之事交给我。”

    葫芦王听得真切,但心里没底。常年在外飘泊,家乡变故知晓甚少,王渔头何年马月收了个团练干儿子,今番才传入耳,如因此事闹起来,还不知王渔头怎站队,看来指望不了。然,这口气,实在忍不下去。想了想回道:

    “兄弟,这事说大就大,说小也小,弄不好,可要挨板子的,还要连累咱家大爷……”

    这一激,倒激出了一群毛头小伙的野性,一时叫着喊着说,只伤他猴,不伤人,哪能连累咱爷。非要打回来不可。

    “好了,好了,先去我家喝酒,慢慢商量便是。”

    不能说,葫芦王不是个老江湖,激将法用得炉火纯青。

    夜酒一直持续到第二天早晨,众人早已东倒西歪,借着酒兴,人手一枪,“兵发”潺陵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