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什么年代,还在做传统猎魔人?

第20章:作祟的魔

    圣女微阖双眼,有些不解。

    蓦然,她身躯一僵,似乎意识到了什么,旋即缓缓回首,冷若冰霜的眉眼在身后之人身上停留。

    “你有事么?”

    芙蕾雅微微昂首,神情依旧冰冷,吐露寒霜。

    “圣女芙蕾雅。”

    “你今天来晚了。”

    白袍女人冷声,与芙蕾雅对视的目光之中亦是肃然与凌厉。

    听着女人的指责。

    圣女芙蕾雅却默不作声。

    只是睁着眸子,丝毫不惧地与她对视。

    一大一小两块坚冰在高台上对视,各自的双眸之中诉说着谁也不让着谁的倔强与恶意。

    但最后,很显然还是那小块的冰更加“冻人”些许,在她那毫无波动的面颊在清冷纯粹的眸光映衬下,竟显得威严满满。

    而女祭司,面对着这幅冰冷的娃娃脸时,也是稍显动摇,最后也只得扭开视线,迈着步子快速离去了。

    “下不为例。”

    女祭司离开时,却像是突然想到了什么一般,背对着芙蕾雅,带着浓浓告诫意味地说道:“远离那个男人。”

    “他很危险。”

    女祭司并未指名道姓。

    但她知道,芙蕾雅知晓自己的意思。

    冷冷的丢下这句话,她便头也不回地走了。

    芙蕾雅扭过头,看向远方。

    她还想看看那个人的身影。

    但最后,即便极尽目力,也难以再寻得那道身影的痕迹过后,她缓缓闭上了眼,两片薄薄的嘴唇一抿,长吸了一口气后,她转过身,垂眸沿着一旁的阶梯离开了这座令她不适的“处刑台”。

    “怀尔德,你看到了么?”

    说话的是那个衣装华贵的中年人。

    他站起身,目视周围的士兵将悬挂在绞刑架上的尸体摘下,然后忙碌地搬动、运送着的模样。

    “城主大人,我该看到什么?”

    怀尔德法官侧过头,他儒雅地笑笑,望着艾萨克·林恩,这位英赛尔城的城主,也是自己多年好友的男人。

    “我的城市——似乎混进来了一只小老鼠啊.”

    “吱——”

    酒馆的大门被来人推开。

    这里曾经人声鼎沸,充满着欢笑的喧闹声,然而自从两个月前,主人家横遭变故之后,小小的酒家就如同停尸房般阴郁冰冷。

    仅有的一盏煤油灯被人放在了长长的柜台上,被橙黄灯光照明的区域之中,唯有柜台前的一处空位可以落座。

    酒馆的主人抬起头,他苍白的面庞在燃灯的照耀下好似厉鬼,当他打量着从门外走进的那人时,脸上顿时露出了一抹难看的笑容。

    来人缓缓走近。

    落座在唯一的椅子上。

    “来点什么?”

    “看完一出好戏,总要来点酒水解解渴吧?”

    威拉德靠近他,嘴角扯起一抹冰冷的笑,枯瘦的手搭在吧台上,指着身后说道:“虽然,我这里已经没什么好酒了。”

    “啤酒就好。”

    来人操着清冷的嗓音,淡淡说道。

    “好啊。”

    威拉德拿起一个木质酒杯,从身后的木桶当中接了满满一杯啤酒。

    “笃!”

    杯底轻敲桌面,乳白色的气泡浮起后炸裂,晕出一股淡淡的面包香气。

    男人举起酒杯,爽快的灌了一口。

    “咕咚!”

    见状,威拉德咧了咧嘴。

    “怎么样,猎人先生,我说的不错吧?”

    “那就是一出血腥又可笑的闹剧,我猜,像你这样的外来人一定摸不着头脑,对么?”

    “的确。”

    男人放下酒杯,目光打量着破败酒馆内的一切,而后很快将视线转到威拉德身上,他淡淡道:“这么相信我会来?”

    周围那般残破,可想而知酒馆主人相必是一个人生活,那么在如废品回收站的屋子中,竟有一张空出的椅子端正摆在酒桌前。

    显而易见,是特地收拾出来给人坐的。

    “像你这样的人,如果不是带着什么目的,怎么会来这座狗屎一样的城市,你想知道所谓——魔女审判的一切吧?”

    威拉德冷笑道。

    “你说对了。”

    莱恩手指在柜台上轻敲。

    他很坦然的承认了自己的目的,深邃的眸在眼前这个枯瘦的男人身上停留,道:“而且,我能预感到,你知道的很多。”

    “我可以和你分享情报。”

    威拉德还是在笑,丝毫不自觉自己笑起来是多么惊悚、丑陋。

    “但你也要回答我的一个问题。”

    “什么?”

    莱恩挑了挑眉。

    “你是为狩猎什么而来?”

    威拉德身体前倾,本就凸出的眼球显得诡异硕大。

    “猎杀魔女,与——她们身后也许有的幕后主使。”

    他不假思索,淡淡道。

    “猎杀魔女,好!”

    威拉德扯着喉咙放声大笑,但他的笑中,却没来由地传出浓浓的悲怆,让人琢磨不透他究竟对莱恩的答案感到满意与否。

    “既然这样,那我就和你聊一聊,说说,你想知道些什么。”

    莱恩沉吟了一霎。

    “魔女或者那些怪物,从什么时候开始出现的?这魔女审判从什么时候开始,几天举行一次。”

    他的问话带有很强的目的性,说人话就是相当直白,一点都不拖泥带水,相当符合莱恩的性格。

    “两个月前,每到午夜,城市里就会掀起一股浓浓的黑雾,没有人知道为什么,而就是从那一天开始,城内开始出现怪物吃人事件。”

    威拉德冷冷答道:“起初大家都以为城中出了杀人狂,但直到持续发生杀人案的两三天后,城主把所有人聚在一起,让那个圣女指出魔女。”

    “那就是第一次的魔女审判。”

    “最开始的时候,很频繁,几乎一天一次,但最近,减缓了很多,大概是每周一次。”

    威拉德绝对是个很好的解答者,干净利落,不多说一句废话。

    闻言,莱恩皱了皱眉。

    两三个月

    “第一次审判,被圣女指出的那些人不反抗吗?城内的居民都是什么态度?”

    “反抗,但她们自觉无罪,所以表现的很有底气。”

    “至于什么态度——”

    威拉德冷笑道:“猎人先生,如果换你来,城内出了杀人案,但城主非但不加速破案,而且还荒唐到让一个十四五岁的女孩指认魔女作祟,你会什么反应。”

    他的嗓音充满着讥讽。

    “这样的态度,持续没多久吧?”

    莱恩也笑了。

    他无所谓的笑笑,举杯灌了一口啤酒,接着道:“我看他们也欢喜这样荒唐的事在面前发生,呵.狂热。”

    威拉德先是沉默。

    过了片刻,他才摇了摇头,说道:“第一次愤怒,第二次惊骇,第三次质疑,但当那个女孩一次又一次的指出怪物,所有人都不得不相信。”

    “人之常情。”

    莱恩淡淡说道。

    “但威拉德先生似乎不太平常。”

    他盯了威拉德一眼。

    “呵我啊。”

    酒馆主人咧嘴微笑,笑容恶意又丑陋。

    “一个活死人而已。”

    这时,却见莱恩皱了皱眉,他想到了银甲军士给那些女性注射的药物。

    “第一次魔女审判,你也在场吧?那些针剂是什么,第一次审判就出现了么?”

    他的问话藏着深意。

    如若在第一次魔女审判之时,那些军士就掏出针剂让人注射,怎么堵得住悠悠众口?而且,很显然他们早就知道人类会转化成怪物,准备如此充分,很难让人不起疑心。

    闻言,威拉德笑了。

    这次笑的稍显开怀。

    “我当然在,但,让你失望了,那些针剂并不是能让人变成怪物的药,否则现在和你说话的,已经不是人,而是一个张牙舞爪的恶兽。”

    “你注射过?”

    莱恩有些讶异。

    “当然。”

    威拉德笑道:“不仅我注射过,而且我为了排除可能是性别的影响,还偷偷给一个女人注射过。”

    莱恩挑了挑眉。

    这个家伙,倒是够狠的。

    “那针剂究竟有什么功效?”

    “——”

    威拉德看着他,戏谑道:“镇静剂。”

    “一管能让人和怪物一样昏昏欲睡的镇静剂。”

    “这么说,那些人给魔女打药剂,就是为了能顺利处决她们?”

    “第一次魔女审判,如果有这个东西,也不至于会多死会死23个人。”

    威拉德绕有深意,他与莱恩对视着,然后挪开视线,为自己开了瓶葡萄酒,接着豪迈昂首,对着瓶口直接灌了一口。

    莱恩沉默了片刻。

    他望着尽情吞咽酒液,丝毫不顾酒水已经从嘴角漏出,将身上打湿的男人,从威拉德的身上,他察觉到了一股藏着浓浓厌恨,但又无力的颓丧感。

    简而言之,就是很有故事。

    “为什么要做到这一步?”

    莱恩指的自然是他给自己和别人注射针剂的事。

    闻言,威拉德停止了将要把自己灌醉的手,只见他惨白如同死尸的脸上泛起了“回光返照”似的微红。

    他看向莱恩的眼里透着一股狂躁,将要裂到耳根的嘴角勾勒出歇斯底里的癫狂。

    “猎人先生。”

    “知道吗?英赛尔人从不熬夜、也不通宵,每夜十一点前,必定阖眸入睡,这样的习惯仿佛刻进了基因一般,从五百年前就记录至今。”

    威拉德有些答非所问。

    但莱恩还是静静听着,他握着木杯的手听到最后,才微微动了动,将杯口送到唇边,但又放下了。

    因为,在他听完后,眉头已然皱起。

    面庞浮起一抹异样。

    深夜必定入睡?

    那也就意味着,倘若魔女当真伪装成人类,陪在人枕边入睡,但一到夜深人静之时,她们便能出动。

    所有人都无法为其作证?

    难怪,难怪在圣女发动审判之时,没有人抱以“她昨晚在我身边,哪儿都没去”的反驳,因为他们根本就不知道!

    “看来,你已经明白我的意思了。”

    威拉德望着他微变的面色,骨瘦如柴的手攥紧了玻璃瓶,笑中藏着恶毒。

    “但,两个月前,这座城多了一个再也睡不着的人。”

    威拉德说着,缓缓掀起了衣服的一角。

    密密麻麻的疤痕,深浅统一,长度一致,这些仿佛由刀雕刻的痕迹,密布在威拉德的小腹上、侧腰、乃至胸膛。

    “事实证明,如果用自残的方式刺激精神,再怎么困倦的人,也能恢复清明。”

    “久而久之,就再也睡不着了。”

    莱恩轻声道:“告诉我,在你不眠的晚上,都看见了什么。”

    “呵!”

    威拉德讥讽一笑:“除了第一天,除了那天我回家太晚、太累,泡着热水澡险些淹死的那个晚上之外,其余的晚上我没看到什么。”

    “那天,你看见了什么?”

    莱恩追问。

    “我看见了自己的妻子,我看见她安静的躺在床上,我看见她皱着眉头嘟囔着唇,我看见她轻拍着小腹,睡梦中笑的很开心,我整晚睡不着,我就这样一直看着她看到天亮,一边想着以后带给她快乐的生活,一边跟着她傻呵呵的笑。”

    威拉德说着说着,竟也是笑了起来。

    但他的面庞很快就变了,扭曲地不成人形,眉、鼻子、嘴通通皱着,死灰的眼瞪若铜铃,眼角似乎淌出几滴晶莹。

    但他用着发颤、苍白的手胡乱一抓后,除了血红的抓痕,便再也不剩下什么,这个男人的泪,也早就流光了。

    威拉德低下了头,盯着桌上的酒瓶沉默了一会。

    然后缓缓抬首,嘶哑的嗓子透着一股歇斯底里的疯狂。

    “你知道,后面发生了什么吧?”

    莱恩缓缓伸出手,举起木杯,伸到威拉德酒瓶子前方的半空,冷冷地望着他,也没有说话。

    “砰!”

    威拉德举起酒瓶,倾斜瓶身,与木杯相碰。

    两人各自将酒液一饮而尽。

    莱恩伸出拇指抹了抹唇。

    对于一个经历了丧妻之痛的人而言,就这样冷漠的揭开伤疤是多么残忍的一件事。

    后面发生的事,显而易见。

    威拉德的妻子死了。

    被荒唐的当做魔女指认,然后就这样被活生生绞死了!

    “可笑之极啊——”

    威拉德抿着唇。

    “前一夜,我看着妻子安然入睡,还在畅想着未来的美好生活。”

    “第二天,那个睡觉会说梦话、没抱着我的手入睡就难过的皱眉的女人,当着我的面!”

    “变成了一只面目可憎的恶鬼!!”

    “他们、他们所有人都信誓旦旦的说,昨夜就是她偷袭了库林一家,害的四条人命死去!!”

    “那个圣女指着她,就那样面无表情的指着她!”

    “她就被拉到绞刑架上,吊着脖子!!用变成怪物后的手,戳进了她自己的小腹里,把那个小生命啃食后,被长矛戳穿了脑袋啊!!”

    “就这样”

    “就这样当着我的面。”

    “当着所有人的面!!”

    威拉德摔破了酒瓶,骨瘦如柴的手指愈加惨白,从指缝之间流出的不是鲜血,而是这个男人悲戚的过往。

    莱恩沉默着。

    面对着这个男人的经历,他只需要倾听即可。

    “.这里发生的一切,究竟是虚假捏造的记忆,还是曾经发生过的现实,被幕后黑手以某种手段进行的复现?”

    莱恩握着酒杯,神情肃然。

    理性告诉他,前者的概率比较大。

    但他的直觉,却倾向于第二种解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