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铭，指挥使司那边今日有何动静？”朱刺史又问。

    “回使君，高将军父子仍是称病闭门不出！”杜铭回道。

    “使君——”袁袭起身道，“袁某自东越王府离别之时，东越王让我转告使君，需小心提防高彦！”

    “哼！连东越王都如此说，看来不可不防哇！诸位皆是朱某心腹之人，大伙儿说说看，眼下该如何是好啊？”朱刺史眼中竟闪过一丝厉色。

    众人随即小声讨论起来。

    当晚，指挥使司衙门，高彦将军府邸。

    密室内烛光摇曳，高彦父子、金逵、段涛、李管家及数名高彦的亲信将领坐于一处，除高彦外其余人都低着头，气氛显得十分压抑。

    “袁袭回来了？”高彦不怒自威道。

    “是的，将军！今早入的城，朱希范也跟着回来了，还带回了三千兵马，就驻扎在东关城门外。”金逵小心翼翼的回答。

    “要不是你们无能，袁袭能活着回来？”高彦突然怒道。

    “这…属下确实无能，不过要不是东越官军出现——”段涛满面羞愧的解释。

    “这个白面书生一肚子鬼点子，朱希范也回来了，看来多半是跟东越谈妥了。”高彦阴沉着脸道。

    “父亲，眼下我们该怎么办？”高志远起身问。

    “老李，敬太尉那边还没有消息过来？”高彦问李管家。

    “将军，据江州城内的探子回报，皇甫平投降北梁后，元老旧臣中反对者甚多，皇甫平正全力清除异己。等局势稳定下来，敬太尉那边应该会有指令过来。”

    “唉！”高彦重重叹了口气道，“我已称病多日，朱斌必然疑我，如今袁袭回来了，再不动手恐怕夜长梦多啊！”

    “父亲！那还等什么？我们即刻动手！”高志远双手握拳，显得颇为激动。

    “将军！公子所言极是！”金逵上前亢奋道，“我指挥使司内有兵马近万，州署近在咫尺，我们先将朱斌拿下再说！”

    “莽夫之举！”高彦额上青筋暴起，大声喝斥道，“你以为这指挥使司内的官兵都是我们的？！游击将军和校尉之中有多少是朱斌的耳目你们知道么？真要是开打，至少一半人反水！如今朱希范又带了三千人回来，更何况周通手下有近千人的州署精锐护卫，他还兼着四门的监门将军，又有千余人马——虽说四门也有些自己人，但那都是预备逃命用的！还有，一旦开打，他们只消坚持一个时辰，刘匡便会带领清阳山的大军入城，你说！我们有胜算吗？！”

    “这——”金逵似乎也意识到这是实情，一时哑口无言。高志远闻言也如泄气的皮球一般耷拉在座椅上。

    “将军息怒！”李管家上前缓缓道，“如今之计，唯有静候北梁占据江州后，再发兵清州，我们里应外合，方有胜算！”

    高彦虎着脸，沉思良久后道：“眼下唯有如此了，在没有北梁的消息之前，我们切不可轻动！”说罢向众人摆摆手。

    众人知其意，纷纷起身离去，高彦忽然叫住金逵问：“林升回司了没有？”

    “没有，下午杜铭派人送来信函，说要留林升在署衙听用一些时日。”

    “哼！又是袁袭的主意！”高彦怒气冲冲道。

    金逵不敢答话，随众人一起退出。

    第二日上午，王浩找周通要了一辆马车，欲亲自将张鹏送回清阳洼。周通担心他的安全，安排了两名军士随行。王浩在街上买了些米、肉带上，车辆出了北关，向清阳洼疾驰而去。

    临近清阳洼时，张鹏不禁放声大哭起来，自上次被乱军掳走，他已离家近三年了。王浩也不劝他，很快来到张老伯家。张老伯见官府的马车停在自家屋前，立刻想到王浩，赶忙走出。见王浩从车中出来，还未来得及招呼，又见王浩从车内搀出一人，正是自己朝思暮想的儿子！张老伯顿时老泪纵横，上前一把搂住，父子俩抱头痛哭起来。

    王浩立在一旁，心中悲喜交集，不由得跟着落泪。过了好一会儿，王浩好言相劝，将父子俩搀扶回屋。军士将米、肉拿来，张老伯激动得语无伦次，不住的感谢王浩。王浩因有公务在身，简单安慰几句后，匆忙上车返回清州。

    翌日下午，王浩正在录事房中忙碌，忽见朱灵儿的侍女走进门来，王浩不禁心中一沉，见那侍女客气如常，只留下朱灵儿的信函后便离去了。

    王浩料到朱灵儿必是已知她与东越七王子联姻之事，定会在信中将他骂个狗血淋头。他既难受又忐忑的拆开信函一看，却见信中寥寥数言，并未提及婚约之事，只是约他今晚清州宴一聚。

    好不容易掐到散衙后，王浩照例走到署衙大门西侧，见马车已停在道旁。上前轻叩一下车门，车帘从里挑开，正是朱灵儿，王浩上了马车，军士驾车向西驶去。

    “灵儿…”王浩轻唤一声，在黄昏暗淡的微光中，他望着朱灵儿白皙的脸庞和坚定的眼神——似乎在知道事情真相后经历了一番激烈抗争，心中顿如刀绞。

    一双温软的小手握过来，令王浩鼻子一酸，眼泪几乎要落了下来。二人握手无言，似乎千言万语都在心中。

    不知何时马车停下，二人下车，天色已暗。进入酒店，在小儿的带领下，来到南湖边，走到最里面的一艘小船上。小二掌起灯，船舱里立刻温暖明亮起来。

    二人坐定。今晚客人不多，清州城似乎又嗅到了熟悉的大战的气息，无论是达官贵人还是平民百姓，都自觉的缩在家中，等待无法抗争的命运到来。

    菜很快上齐了，除了时令蔬菜和粉蒸肉、鱼羹外，还有一碗砂锅羊肉，外加一壶热好的黄酒。小二上好菜后，识趣的退了出去。

    朱灵儿主动给王浩斟上酒，并给自己也倒上。

    “浩哥，”朱灵儿开口道，“事情我都知道了，感谢你陪我东越一游，这是我长这么大最开心的一次，我先敬你一杯。”

    王浩一言不发，将杯中酒一饮而尽。

    “不知眼下浩哥欲作何打算？”放下酒杯朱灵儿问。

    “唉…”王浩轻叹一口气道，“灵儿，我的心意你并非不知，你我归隐田园，做神仙眷侣，何尝不是我的梦想！只是事关清州存亡大计，实不忍心将儿女私情置于百姓安危之上！”

    “浩哥，你好糊涂！”朱灵儿正色道，“国家事大，难道你我二人的终身幸福就是小事？！”

    “这…”王浩一时语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