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家求星君赐福,你玩科技降神?

第30章 让步和请客,也是一种贿赂

    闻到这浓重的血腥味,武兴隆难掩脸上的诧异,他惊声问道。

    “装了这么多,怕是已经过了二百之数了吧?”

    看见武兴隆震惊的样子,倪子晋得意地扬了扬下巴,傲声说道。

    “怎么不是?你当洒家说先斗二三百水贼,再打六七百流寇是说大话么?这里面的人头可是有二百六七!”

    “尚大尹当年剿匪的时候,斩首二百也不是小功劳了……果真是好本事啊!”

    倪子晋能被甲持兵,痛痛快快地杀敌建功,自己只能在城门楼子上蹲冷板凳,武兴隆的神色就怪异起来,也分不清是羡慕还是嫉妒,亦或是两者都有。

    见着武兴隆的脸色,倪子晋顿时放声大笑,从车上坐起身来,正打算接着夸耀一下,但刚张开嘴,就看到走在前面的卫沧回头瞥了他一眼,剩下的话便被咽回了肚子里。

    干咳了两下缓解尴尬的气氛,倪子晋自己也觉得不好意思,便改口道。

    “洒家只是……只是蹭了一点功劳,这都是卫录事和聂都头的功劳!”

    别看这小子一副武夫打扮,脑子还挺机灵。

    听得倪子晋的马屁,卫沧笑了笑,高声说道。

    “倪都头太过谦逊了,带着百十个兵丁挡住自己二三倍,甚至五六倍的敌人,如此骁勇,谁听了不要叫一声好?”

    “卫录事?聂都头”武兴隆吃惊的扭头看着卫沧,一个走在前面的民伕,突然间就变成了有官身的录事。

    “卫录事才是这次带队押送的,俺这是……替他带兵,替他带兵!”

    倪子晋有些尴尬的对武兴隆解释着,毕竟监门官也没有和这人说,要是他再不说出卫沧的身份,估计也没人知道这位是在场职位最高的那个。

    其实也不怪武兴隆有眼无珠,这一队人路上跑了四天,还经过一场大战,战后也没更衣、洗澡,一身上下不说垢面蓬头吧,也算得上邋里邋遢。

    加上卫沧作为一个现代人,没有什么官老爷的架子,让受伤的民伕和倪子晋坐在了骡车上,自己则脱了甲下车走路,哪有半分官老爷的模样。

    卫沧遥遥冲武兴隆拱了拱手,武兴隆也急忙跳下车来,向卫沧回礼。

    大郯虽然算不上重文轻武,但是在朝廷能直接控制的地盘上,右文左武的观念早已深入人心,所以对于那些真有能耐的读书人,这些赳赳武夫们心里都是存着几分敬畏的。

    更何况卫沧是朝廷正儿八经的官员,论起地位,比在场的人都高。

    若是没有倪子晋提醒,武兴隆也许还不会注意到卫沧,但现在仔细一看,才发现卫沧的确与其他民伕差别甚远。

    不但言语举止气度不凡,就是身材、相貌这方面更是一表非俗。

    一个人若是胸中藏着学问、韬略,行为举止自然会卓尔不群,气魄风格更是嵚崎磊落。

    反之,若是脑袋空空,即使长了漂亮的相貌,也不过是空有一副皮囊罢了。

    卫沧本身就称得上玉质金相,加上在现代社会养成的涵养谈吐,若不是这一身的仆仆风尘,估计别人会以为他是哪家出来的贵公子。

    在武兴隆的带领下,卫沧一行横穿东昌府中,向今夜歇息的地方走去。

    东昌府里面也是有驿站的,卫沧这种有公事的,自然可以住在驿站之中。

    聂纭早就带着掌舵人的脑袋去找东昌府的殿前司了,倪子晋则跟着武兴隆去移交俘虏和记录战功,主事的官员就剩下卫沧他一个了。

    将押送的禁军安排好了之后,卫沧顺手就将民伕的工钱给结了,也多给那些受伤的民伕一些养伤的钱。

    民伕难得遇见这样大方的主顾,顿时千恩万谢地去了。

    有钱的感觉真好啊,要不是师爷爆的金币,哪怕有官府兜底,卫沧也真不敢如此大手大脚地花钱。

    你是真该死啊,师爷!

    日常感谢了一波师爷爆的金币,卫沧简单洗漱过后,揣着公文和状子,带着几个禁军,骑马往东昌府的衙门去了。

    在过来的路上,武兴隆就说过,东昌府尹,也就是尚大尹,前些日子就离开东昌府了,只说是公事,不过不太清楚什么事,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回来。

    所以卫沧算是扑了一个空,具体的这些东西还得卫沧自己去问。

    慢悠悠地走到东昌府衙门,通报一声,里面立刻有人迎了出来。

    出来迎接的人和卫沧还挺有缘,是东昌府的录事参军,姓汤,名叫汤顺生。

    录事参军在开国之后,为州郡属官,掌州院、军院(州、军监狱)众务,并有纠察诸曹官之职。

    也就是说,主要干的活计就是司掌刑狱,但是提点刑狱司出来之后,录事参军管监狱的职责就被分走了,变成类似州府主官的高级秘书的职位。

    至于这地位是升是降,那就得看具体情况了。

    按律,凡节度州知州有三印:节度使印,归节度使;观察使印,归长吏(知州或判州);州印,昼付录事参军掌用、暮归长吏。

    节度州的实际长官可以使用三种不同的公状印章或者说印信,分别是节度使印、管内观察使印和州印。

    这三个印章也分别代表了军权,财权,行政权。

    州印便用于管理日常行政和公共事务,因为知州作为地方行政管理的最高官员,需用该印章进行对于公文的核准和签字,以确保公文的合法性和有效性。

    为有效地使用该印章,并防止滥用,这一项权利虽然由知州这样的一把手管理并督促政府文件的管理,但是对于该印章的执行权,却需交给录事参军来专门管理和使用。

    若是知州强势,录事参军就是个盖章的,若是知州没什么本事,那大权就几近旁落,归到录事参军手上了。

    不过一般前者居多,后者极少,毕竟上头还有个通判。

    眼前这一位东昌府的汤录事虽然没有完全沦为盖章机器,但是实际权力也没有多少。

    因为现在州印压根就不在他手上,甚至三个印信全部被东昌府尹带走了。

    至于卫沧心心念念的东昌府尹干什么去了呢,到金龙河河边的去处理凌汛了。

    凌汛,俗称“冰排”,是冰凌堵塞河道,对水流产生阻力而引起的江河水位明显上涨的水文现象。

    这也是个大问题,以金龙河的规模,凌汛要是处理不好,给堤坝弄个缺口出来,哪怕乐观估计,东昌府乃至金龙河沿岸的几个州府上半年可以不用种地,直接抗洪救灾就行了。

    卫沧带过来那两万两银子,别说疏通河道,连救灾都不够,甚至可以说远远不够。

    金龙河每年处理凌汛,都需要调动大量的人力、物力、财力,正好三印缺一不可,就一起带走了。

    他这一带走,虽然是为了抗击凌汛这种大事,但是卫沧这边可就坐蜡了。

    先不说自己手里的信和状子,就是他带来的两万两疏通款,也是要跟东昌府交接的。

    这种涉及巨额银两的公事,可是半点马虎不得,就算不盖上节度印,也要盖管财的防御使印和管政的州印。

    现在三个印都不在,这笔银子卫沧实在不敢给,东昌府的录事参军也不敢收,毕竟这东西要是出了问题,谁都脱不开干系,搞不好回头就将作监返场复刻了。

    卫沧倒是想提前去找东昌府尹盖章签字,但和这位汤录事聊了聊之后,最终还是选择放弃了。

    按照汤录事的估计,东昌府尹还有一个十几二十天就回来了,但若是让卫沧自己骑马去找,除非是八百里加急那种,完全不吝惜马力的跑法,否则也很难将往返的日程拉进七日之内。

    而且也不是卫沧去了就能盖上章的,哪怕有胡大尹的信也不行,他的面子也不值两万两。

    所以现在最合适的选择,反倒是在东昌府待上十几二十天,等尚大尹回来再交接。

    虽然在两万两银子的事情上,这位东昌府的汤录事做不了主,但是驿站那边的权力还是有一些的。

    卫沧这位前辈给卫沧他们开了一张二十天的常驻条子之后,就亲自将卫沧他们送出了东昌府衙门。

    之所以汤录事对卫沧这么客气,也是有求于卫沧,让他先不要把军械库的事情捅出去。

    卫沧给他看了匪寇那里缴获的军械之后,他也是立刻就明白怎么回事儿了,也明白这个篓子有多大。

    军械库失窃,这可是大事,若是当初中都城被盗的不是将作监的府库,而是军械库,估计新旧两党都不党争了,先把偷军械的家伙给找出来弄死。

    偷钱,还能解释为你利欲熏心了,偷军械库,你打算干什么我都不敢想。

    所以于公于私,汤录事也是希望卫沧先把这事儿捂住,毕竟这种事情真要闹起来,大家都得吃不了兜着走,不知道得有多少人的乌纱帽保不住。

    特别是他这录事参军,才刚刚主事几天就出了这么大的事情,要是真被人捅出去,自己可以卷铺盖等着自己的几千里公款旅游了。

    但是这样一来,汤录事就和卫沧的利益有了冲突,如果不将这件事情闹大,怎么好把那些藏头露尾的鼠辈从耗子洞里揪出来,放到太阳下面晒一晒。

    因此经过一番极限拉扯之后,两人都做出了让步。

    卫沧可以先不声张这事儿,甚至将俘虏和缴获的兵器都交给东昌府。

    但是东昌府的录事参军必须在状子上签字画押,并且在之后的行动中全力配合卫沧。

    勉强算是谈出个结果的卫沧,带着汤录事签过字的状子和手底下几个禁军,又回到驿站。

    对于卫沧来说,这一趟虽然没有见到东昌府尹,但是收获也不小。

    至少把东昌府的主事人,录事参军汤顺生拉拢到了自己这一边。

    让步也是形势所迫,这是他不得不做的事情,因为东昌府尚大尹的离开,让东昌府的内部形势和卫沧预估的已经不一样了。

    如果卫沧不做这样的让步,执意要将这件事闹大,势必会得罪东昌府的一片官吏,让卫沧处于一种极为被动的境地,后面有什么计划都施展不开。

    既然不得不让,那倒不如自己主动让,先刷一波好感,再要一波利益。

    至于为什么卫沧能这么确定,这位东昌府的汤录事会站在自己这一边,不仅是因为他们在这件事上有共同的利益,还有另一个更有意思的原因。

    星君赐福的反馈不会骗人,让步也是行贿的一种。

    搞定了东昌府的汤录事,卫沧暂时只需要考虑一件事,将银子看守到东昌府尹回来。

    好在这也不是什么难事。

    这一次任务指派的禁军还有几十个能跑能跳的,每天三班倒,看上二十天银子还没有什么问题,毕竟东昌府城里可比外面的野地安全不少。

    正好倪子晋和武兴隆也回来了,在驿站那里安排好看守银子的事情后,卫沧就被他们拉去喝酒了。

    本来卫沧是不喜欢这种场景,也不怎么愿意去,但是盛情难却,加上在东昌府待上二十天,少不得要和东昌府的官吏打交道。

    想要在这里混得开,他多少也得认识一下这些官吏,于是也就去了。

    其实参加宴席的,也没有什么权高位重的人物,就是一群基层官吏,更有意思的是,卫沧虽然年纪最小,还不到二十岁,但令录阶的官阶却是到场众人中最高的。

    但是阎王好见,小鬼难缠,这种人要是想找麻烦,那也挺难处理的。

    好在他虽然不算是酒精考验的战士,但是既没有锋芒毕露的锐意,也没有年少得志的轻狂,在待人接物上完全挑不出毛病来。

    见卫沧的如此有,本着花花轿子人抬人的精神,众人纷纷称赞,感慨卫沧年少未有。

    等到酒过三巡,菜过五味,卫沧眼角的余光忽然看见窗户外面的有人冲他招手。

    告了一声罪,卫沧以上厕所为由,直接推门出去了。

    “没想到你还喝上花酒了。”

    在窗户外面对卫沧招手的是谁?自然是聂纭。

    她双手抱胸,靠着栏杆站着。

    “年少得志的官员,到了东昌府,日子也滋润起来了。”

    “应酬罢了,东昌府的尚大尹出去处理凌汛了,估计还得有小二十天才能回来,以后少不得要和这些人打交道。”

    虽然喝了不少酒,但是这地方的酿酒技术还比较原始,卫沧的思维依旧很清晰。

    “我去见了汤顺生汤录事,以暂时不将事情捅出去为代价,将他拉到了我们这一边……你去找殿前司谈得怎么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