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经过半个时辰，一丝不苟而深思的辛甲大夫将陷入难产差点夭折的卜辞猛然高声喊了出来：“车途国，吉！”

    这才将陷入沉思的周原勉强拉了回来！

    乍听闻辛甲大夫口中所言的“吉”，姬昌心中一阵兴奋，这个一言顶一万言的“吉”字，已经定义了此次献俘的大走向是顺遂的，至于是否一帆风顺至于中间所要经历的或凶险或波折的不能与外人道的变故，自然还需要辛甲大夫进一步解释深奥难解的卜辞意义。

    辛甲大夫缓缓逐一解释道：“车，就是周国此次献俘要用囚车运送，途，就是在运送中途要经过的方位，国，则指的是商朝的邦国，吉，就是会得到好的结果……”

    一直笃定秉承着无神论且多年的坚定不移周原听此颇有些不坦荡了，心道：“真的还是假的？这龟壳真的有他娘的这么玄乎？我辛辛苦苦死亡成千上万脑细胞才制定的完美计划竟被这老头一个神神道道的龟壳子推测得竟有大半正确！”

    姬昌也颇有些难以置信，不过笃信于龟壳卜筮的周国国主得到理想结果岂有不相信之理？再加上和周国祥瑞周原对献俘的谋划已经尽善尽美地妥当安排，只等一声令下而收获硕果，无疑是健康的躯体之上又强加了一针兴奋剂，信心更是爆棚般的茁壮生长。

    周国国主与周国的祥瑞周原对视了一眼，向辛甲大夫深深长揖道：“多谢大夫！按照大夫的卜辞，此次献俘必定是一帆风顺万无一失了，真是上天眷顾大商朝眷顾我周国！”

    周原则顺水推舟附和道：“哎呀呀，辛甲大夫，这龟甲卜筮真是相当深奥，非常人不能为也，在下真是佩服得五体投地，兴趣也更浓厚了，至于这龟壳上的连七八糟的纹路所代表的含义，大夫能否给解释一二？”

    在众人尤其是自己的好土地周国国主对知识的无比渴求的眼神中，辛甲大夫也不再做假惺惺的推辞，演戏都不想再演了，手执龟壳将上面呈现出横竖纹路、以及龟壳在火中出现的裂纹所代表天干、地支、八卦的丰富含义，毫无遗漏知无不言言无不尽地娓娓道来，姬昌本就是凤毛麟角的博闻强识过目不忘之人，将龟壳卜筮的原理牢牢记在心里。

    “精彩绝伦！绝妙无双！辛甲大夫实乃饱学之士，果然名不虚传，上知天文，下知地理，中间知空气，不像我这等乡村野夫，像这种高深莫测的学问，我这辈子……不！下辈子也是学不会了，心中无限恨啊！还是喝酒，喝酒才能解千愁啊……”

    辛甲大夫被周原的一阵马屁，拍得舒舒服服酥酥麻麻无比舒坦，再加上喝酒吃肉的引诱，占卜时的肃穆神态仙风道骨顿时消失得无影无踪，乐得手舞足蹈起来，酒满杯肉满口忙得不亦乐乎，真他娘的香，推杯换盏中虽少不了逢场作戏，但周原的的确确又是酩酊大醉一场。

    这段时日周原没少陪着辛甲大夫喝酒，他没想到的是，在之前的世界酒是拉近朋友感情直抒胸臆的最好引子，而在几千年的商朝，就已经有这个华夏的优良传统了，并且被良好而毫无保留地传承下来。

    ……

    随着时间的推移，距离献俘的日期越来越近，整个周国整个岐邑看上去却是异常地风平浪静毫无波澜，表面上根本感觉不到任何异样，完全一片圆满祥和勃勃生机的美好景象，但在隐秘的暗地里不知有弥漫着多少诡谲阴谋和勾心斗角？

    辛甲大夫亲自演示龟甲卜筮并阐述了原理，姬昌总算亲眼见识了心心念叨的神技，对这门被周原唾弃为邪门歪道的奇技淫巧的兴趣更加浓厚，虽然不敢光明正大地占卜，但私下悄然对龟壳加以研究并乐此不疲，甚至在某种程度上周国的政事都有所废弛。

    更何况献俘的日期仅剩不到短暂的十日，正是临阵磨枪蓄势待发的关键时刻，周国国主沉迷于占卜之道和向贾生“可怜夜半虚前席，不问苍生问鬼神”的汉朝文帝如出一辙了。

    尽管姬昌从善如流，召祖和散宜生都曾进行过劝谏，但对于痴迷的周国国主根本无济于事，只是淡淡回应“知道了”就草草了事，根本起不到半点劝阻和知错就改的效果，姬昌的如此行事自然逃不过周原的眼睛。

    本来，在周原的意识里，姬昌荒废政事是刻意而为之的，是给商朝朝廷以及其他邦国一个不求上进昏庸无道的国主形象，暗地里奋发图强，就像上课老打瞌睡考试却力压群雄自己偷偷在家学习的学生一样。

    国主的劣等形象一旦形成，无形中可以无限降低朝廷和邦国不怀好意的虎视眈眈的觊觎和见不得别人好的刻意打压，闷声发大财就可以了。

    可以周原转念一想，似乎真的高看了年轻的周国国主了，看来他的的确确是深陷于龟甲卜筮的泥潭而不可自拔了，如果他真想闷声发大财，完全可以随便找个灯红酒绿声色犬马的优质课题，绝对不会选择龟甲卜筮这样僭越的能够惹下泼天大祸的劣质科目，这样一来就失去了装傻充愣的原本意义。

    尽管周原对龟甲卜筮嗤之以鼻，但辛甲大夫的一番骚操作的确令人大开眼界。

    献俘的计划属于绝密级别的任务，辛甲大夫却能根据透露出不多的信息猜出七七八八，这并非是占卜的功劳，是辛甲见多识广细心揣度分析而出的结果。

    既然辛甲大夫能够分析，山外有山人外有人，谁敢保证没有比辛甲大夫更神乎其神的高手呢？

    想到此，周原顿觉有些不淡定了，冷汗刷刷直冒。

    不过很快冷静下来，之所以辛甲大夫能够分析得八九不离十，自然是身处周国的具体环境之中，所见所闻所言所想自然能够得到更多的信息，加上辛甲大夫本人心思缜密高人一等，得出这样的结果也未必大惊小怪，毕竟具体的实施策略他并非心知肚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