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海部域录

第10章 黄樱醉打黄今欢

    其实每次见到花香雪,黄央心里都不太舒服。

    一个像黄央这样自负魅力的美女,见到另一个比自己更年轻漂亮的美女,心情自然不会是愉悦的。

    而黄今欢看着黄央单独把月千树带走,心里也不太舒服。

    毕竟今天是他的生辰。

    开场时他还是主角,可散场时却不是了。

    “我开门见山,今日拜访番红矶是为两件事。这一呢,就是代表晴扇坊上下,特来恭贺黄央女神和月神使新婚大喜,百年好合。”花香雪语气至诚。

    月千树赶忙说:“我已经不是月神使了。”

    花香雪对月千树的反应非常满意,顺水推舟道:“噢,是我失言啦。那么我便按照仰珖的规矩,称您一声‘十五爷’吧。”

    黄央客气道:“香雪小姐有心了。也代我向青丘老板问好。”

    “这第二件事嘛……”花香雪从怀中掏出三册书卷,慢条斯理道,“最近有河工在令丘山挖出来一些古物,其中有些金边红字的奇怪书页。我们狐族的长辈说像是招摇境传说中的一本上古史书,我看里面的文字,觉得有点像极北文。所以特地拿来,请十五爷给看看。”

    “哦?”月千树接过书页来,粗略翻了翻,便柔声回道,“香雪小姐,恕我冒昧。这些书页可能并非招摇史书,而是极北的《月心经》。”

    “《月心经》?”

    “《月心经》是一本修身养性、陶冶情操的诗经集。大部分是极北文,也有少部分扎魃文。在月神岛长大的孩子们,打小就背着玩儿。不过……令丘山怎么会埋着一本《月心经》呢?这还是一个被誊抄过的版本。”月千树边说边整理着书页,“你原本排列的顺序是错乱的,应该是这样才对。”

    “哦。也许是之前哪位月神使带出来,不小心遗落在那儿的吧。”花香雪的神色极其淡然,“十五爷,《月心经》是什么需要保密的书籍吗?”

    “那倒不是。”月千树将整理好的书页递给花香雪。

    花香雪并不接过书页,而是来回看着月千树和黄央:“原来如此,多谢十五爷。那……可否麻烦十五爷帮忙译成官话?这样方可令我族里的长辈们信服,省的他们胡言乱语,再传到月神岛去,岂不是要闹出误会。”

    “这……”

    月千树看向黄央,黄央点了点头。只要不是凤关河派来计较花西楼之死的,帮上这点小忙又算什么。

    “那么请香雪小姐稍等,片刻就好。”

    “好。多谢十五爷了。”花香雪转头又向黄央柔声细语道,“今日劳烦了十五爷,也不知如何感谢女神。不如这样吧,之后青丘美姬排了什么新歌、新舞,我就让他们来仰珖,免费给您看首演!”

    “香雪小姐,好意心领了。”黄央笑道,“只是现在山海时局紧张,我仰珖弹丸之地,兵微将寡,还是暂且减少来往为妙。如果需要贵派的美姬,我自会传信给青丘老板的。”

    “女神说的是。”花香雪点头微笑,更加柔声道,“其实我来之前,已听闻了十一爷的事儿。青丘美姬当中俊俏的小生多得是,要不,我再给女神引荐几个,您挑挑看,有没有合眼缘的?”

    月千树听了这话,面色有些尴尬。

    “不劳香雪小姐费心了。我近期没有再纳新良君的打算。”黄央心里不悦。可对方是个笑脸相迎的上门客,自己实在不方便发火。

    “也是。那些小生们再俊俏,也比不得十五爷。”花香雪惯善察言观色,立即换了话题,着意介绍起这次带的礼物来。

    月千树写了半个时辰,花香雪便说了半个时辰。

    总算哄得女神心情不错。

    花香雪带着译好的官话版《月心经》下了番红矶,和守卫拿回上山时自己被收走的玫瑰刺,侍女花心也拿回了她的连环刀。

    兵刃刚回到自己手里,迎面就遇到一根胡乱挥打的红色鞭子。

    “你们是谁?见过我爹爹没有?”

    花心立刻护在花香雪身前,却见旁边的仰珖守卫纹丝不动,就跟没看见似的。

    花香雪打量对面这个疯癫少女,认出是黄樱,不欲与她纠缠,便施礼道:“樱公子,我们是丹穴来的青丘美姬,只是来给黄央女神送礼的。没见过二爷。”

    “青丘美姬?”

    黄樱醉眼惺忪,摇摇晃晃,扑上前去拉着她俩的胳膊,盯着她们的脸来回察看。花心下意识握紧刀柄,花香雪用眼神示意其不要轻举妄动。

    “嗯,确实是两个女子。”黄樱一鞭子抽在花香雪和花心的脚下,二女皆很镇定,没有丝毫躲闪,带起的飞尘瞬时扑脏了她们的鞋面,裙摆飘起,复又落下。

    “走吧!”

    “是。多谢樱公子。”花香雪不急不慢地再行了个礼。

    黄樱转过头,望了一眼看不到尽头的山壁长阶,脚下摇晃两步,随即轻身一跃,连长翼都未展,就忽然消失了。

    “樱公子竟有如此厉害的轻功?”花香雪余光正好扫到这一幕,怀疑自己是否看错了。

    穿过寰月殿和其后殿,黄樱进了神府便径直奔向黄今欢的增元殿。

    离得老远挥了一鞭子,殿前花草未动,没想到黄今欢却立时惨叫倒地,后背见血。逐鹿鞭遇善则善、逢恶更恶,黄樱心下一凛,毫不犹豫攥紧鞭子狠狠抽打起来。

    等殿里的男仆禀报了黄央,她火急火燎地赶来时,黄今欢已经被打得浑身皮开肉绽。

    “哎呦……我的女神啊,我可算是捱到你来了。”黄今欢痛哭流涕,已无力爬到黄央的脚边。

    “黄樱!你太放肆了!”黄央站到黄今欢身前,厉声叱责,“欢爷是我的良君,也就是你的长辈,你怎能打他?”

    “我放肆?”黄樱冷笑一声,怒视着自己的亲娘,“娘亲,爹爹都失踪多日了,整个神府到处都没有他的气息,谁也不知道他去了哪儿,你就一点都不担心、不着急吗?”

    “樱少主啊,二爷真的是说他外出游历了……你怎么就是不相信我说的话呢?”黄今欢哭诉道。

    “你少惺惺作态了!你若是没做亏心事,我这逐鹿鞭根本伤不到你!”黄樱又举起鞭子,“快说,你把我爹爹藏哪儿去了?”

    “我冤枉啊,我怎么知道二爷去哪儿了啊,他也没告诉我啊!”黄今欢浑身是血,伏地抹泪,那模样真是楚楚可怜。

    “樱儿!怎么喝这么多酒。不要胡闹了,你不能平白无故诬赖欢爷。”黄印也帮着黄今欢说话,“空域边哨没有二爷离开仰珖的消息,也许他还在仰珖境内。我已经吩咐三州找寻二爷的下落,你乖乖等着就是了。”

    “印爷,你说我诬赖他?”

    “怎么,不服气?那你有证据吗?”

    “……没有。”

    “唉,要怪就怪我自己运气不好,恰巧二爷走时被我碰见了。我就多嘴问了一句‘二爷,您这是去哪儿啊’,他就只说他要外出游历,然后急匆匆地就走了。我还以为女神和樱少主都知道呢。”

    几个男仆把黄今欢扶了起来,稍一动弹他就疼得龇牙咧嘴。“哼,早知道啊,我就把这事儿瞒下来,装作和大家一样,毫不知情。这样,樱少主也怀疑不到我头上了。”

    “去年二爷确实曾和我提过一次想要外出游历,只是我没答应。”黄央忽然想起来,“没想到,他居然敢擅自出府!”

    “不可能!”黄樱撕心裂肺地喊道,“天虞角斗时,爹爹还说这个月要带我去太华呢!还有,他正在教我炼四海同游鼎呢,我还没学完,他不可能离开!更不可能连招呼都不打就突然离开!”

    “呵呵,他招呼都不打就擅自做主的事,还少吗?!”黄央回怼道。这话根本就是在说当年黄傲极力阻拦黄央营救黄半生,甚至打晕了她的事情。

    “而你,就和你爹爹一个德性!只知道由着自己的性子,想干什么就干什么,简直无法无天!”

    “哈哈,我这哪是随了爹爹的性子,明明是随了你啊!你才是‘只知道由着自己的性子,想干什么就干什么’,无法无天!”

    母女两个怒目相视,黄樱对着娘亲举起鞭子,黄央的脸颊又开始轻微抽搐。黄印赶忙过来扶住她的身子。

    一道红影从脸前划过,黄央抬手轻挡,手腕上的翡翠玉镯登时碎裂,飞嘣的渣子差点溅到地上黄今欢的眼睛里。

    黄央对这逆女已是忍到了极限,另一只背在身后的手中,女神法器阴阳棋运转开合,蠢蠢欲动。黄印见状大惊,拉住她的胳膊正欲相劝,忽然,一只窃脂衔函飞来。

    原来是吉太华尚在世的弟弟、文王吉满给黄傲发来了太华立储典仪的请柬。

    “看!是吉满爷爷给爹爹发的帖!”

    黄樱丝毫没有察觉娘亲的杀意,只顾举信冲她叫喊,眼中满是期盼。

    黄央冷面相视,待双颊不再抽搐,厌恶地白了她一眼,转身离去。“快将欢爷送到我寝殿去!叫医师来……”

    黄樱哈哈大笑了许久。

    笑着笑着又哭了起来。哭累了,仰面躺倒在院子打了个酒嗝,昏睡过去。

    当年八爷姚乌休也是失踪,然后就再也没有回来。听说曾经叛乱的黄雅姨母也是失踪。

    失踪,就意味着永远消失。

    她实在是太害怕了。害怕爹爹也会和他们一样……

    不知是在梦中还是现实中,初雪骤降,玉尘飞扬。眼前的白色越来越多,不知不觉就掩埋了所有的一切。

    只剩下一片白茫茫,空荡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