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千秋

第六十七章 天山派弟子

    席不正开始干呕。

    技不如人,气也没用。

    呕吐之后一无所有,之前吞进肚子里的肉就像是凭空消失了一般。

    “在下甘拜下风,敢问您是?”

    “天山派弟子。”

    “恐怕天山派这样的弟子不多见吧。”

    “恐怕像你这么饿肚子还坚持干活的人也不常见吧。”

    “你说的没错,真的没错。”

    这个台阶席不正很喜欢,他扯下了一段布条裹住了伤口,转过身后有话要对熊乾解释。

    “你的要求超出了我力所能及的范围……或许是因为我没吃饱……或许我也不知道。”

    “你做不到的事情剩下的三个人也做不到?”

    “或许能,或许不能。无论成不成最重要的是全身而退,不会像你这么丢人。”

    这话说的虽然跟没说一样,但很伤人。

    “小王爷就派了你一个人来?”熊乾还在问。

    “没有错。”

    “其他三个人呢?”

    “他们或许在吃饭喝酒玩小王爷剩下的……玩具,不过这不关你的事。”

    “那我的要求你们该如何做到?”

    “我不知道,或许你可以再找一个妻子,然后再送给小王爷……”

    “你们在江湖上作出的承诺难道就是以这个态度去付诸行动的吗?”

    “一个妻子只够小王爷派一个人出来,只不过这个人恰巧是我……”席不正紧紧的握住了手,布条已经洇红。“……所以我劝你不要灰心,再送几个,再试几次。”

    这里至少有二十个人在笑。

    或许再说下去,就会增加到三十个。

    熊乾已经发现不对,已经识趣的闭上了嘴。

    席不正开始往山下走,那个莫测高深的高手正紧跟在他的身后。

    “不必了,请留步。”

    “恕不远送。”

    两个人就同时从大殿门外消失于苍穹之下,留在这里继续落难的人是熊乾。

    熊乾已经没有资格继续争辩。他拜伏在地上,扭动的大屁股就像是一只肥虫子。

    可同行之人已经无法像他那样再忍受一次这份羞辱。他们的目光闪烁,正在伺机而动。

    最靠后的王行岐突然率先跃起,手中的刀光呼啸而至,让大殿之中刮起了风。

    风停,血花四落。

    没有人能够想到,王行岐的刀竟然劈开了身旁十一个人的头颅,仅剩下熊乾仍伏在地上一动不动。

    “你以为这样就可以活下去吗?”

    冰人的目光空灵,正在遥望大门上垂下的冰锥因为震动而快要下落。

    “我还不能现在就死去。”熊乾看了看白渊渟。

    他终于想清楚在这大殿之内真正可以指望的人是谁。

    白渊渟只有苦笑。因为白渊渟早已经发现,这一路的终点缺少了一个人影。

    那个人无疑是朱笙笙——而朱笙笙身在何处,显然熊乾并不打算在此时此地说出来。

    “请前辈先暂留这二人性命如何?”

    冰人的吃惊无法从冰做的脸上隐藏。

    他虽然未曾下山,但他未必不清楚白渊渟与熊乾之间的恩怨。

    因此他怎么也想不明白,白渊渟因何竟会替他求情。

    “这是我们天山派的私事,你不是天山派的人,你没有资格也没有必要向我求情。”

    “前辈曾说过,愿意再给熊乾一次机会。”

    在之前被羊骨头穿身而过的天山派弟子现在彻底死了。

    冰人看着冻僵的死人,身体在发抖。

    “以德报怨,何以报德?若非上天怜恤我天山派,灭门惨案便要在这发生。”

    话已至此,白渊渟纵有万般无奈也无话可说。

    但是熊乾有。

    “在下藏有一枚冰魄,不仅可以弥补在下过错,而且还可以使前辈复活,以享人间之乐。”

    “冰魄本就是我派之物,我想取便取,想得便得,岂容你在这里要挟相迫?”冰人覆手之下,大殿中央已经裂开了一个冰笼。“不过苍天有好生之德,暂留你们一命也不是不行。”

    “多谢前辈饶命,冰魄就在我手下的身上。”

    “谁是你的手下?”

    “那个矮个子。”

    “很好。”

    冰人缓缓飘到了张易妨的面前,张易妨现在只希望白渊渟能够遵守诺言。

    “冰魄被我抢来吃了。”

    白渊渟打断了老人的行程,让冰人从一条直线变成了一个半圆。

    他是一个言而有信的人,至少在目前。

    “他说的没错,而且老大派去的手下,都被他杀了。”张易妨也在附和。

    “你为什么不阻拦?”

    “我阻拦不过,只能哄骗他到这里请老大定夺。”

    熊乾因此恨的牙根只痒。

    “据我所知,七日之内冰魄不会于腹中融化,此时开膛破肚仍能取出。”

    王行岐学识丰富,在对老人讲解弥补的方式。

    一招开膛破肚,让在场所有人的身体都感受到了一种莫名激荡而来的兴奋。

    只有白渊渟一个人在摇头。

    为什么会走到这一步?

    难道这就是江湖?

    下天山的路大概应该只需要一个劲的往山下走。

    白渊渟想好了逃跑的方式,但还没想好要逃跑。

    在这三人之中只有冰人不怕再死一次,他的右手又握住了冰剑,代价是失去了腰带以下的全部身体,仅留下一件灰衣飘飘垂下。

    事关紧要,冰人暂时无暇换一个新的冰块。

    “我来救你了。”

    并不意外的是意外发生了。身后有一个人带着笑意走了过来,停在了白渊渟身旁。

    “你敢跟为师做对?”

    “我知道我叫什么名字吗?”

    冰人装模作样的思考了片刻,说不上来。

    “你连你徒弟的名字都记不住,还好意思在大庭广众之下开口?”这个天山派弟子正怒目圆睁。

    “冰魄本来就是属于我天山派的,如果你定要背叛师门一意孤行……”

    “你闭嘴吧,行不行?”

    “放肆。”老人已经刺出了冰剑。

    “你都死了那么久,戾气怎么还这么大?”

    天山派弟子就站在白渊渟身旁,任冰剑刺入胸膛。

    可惜不争气的冰剑在刺入胸口之前就已经融化成水,落在了衣服上。

    老人失去了半只胳膊和一只长剑,换来了尽是面前天山派弟子胸前的半身冷水。

    “饶了他一命吧,他都成这个样子了,你就看在天山派和我面子上行不行?”

    天山派弟子在脱下了外衣的同时正语重心长——他不是在跟天山派掌门商量,而是在跟张易妨。

    没有人注意到在什么时候张易妨的两个袖口之中各生出了一枚霹雳火磷弹。

    也没有人看清在什么时候张易妨已经与老人拉开了距离,站在了白渊渟那侧后方。或许这就是职业秘密。

    “让我和他一起走,我就放过你们。”

    听其言,观其行。

    白渊渟绝对没有想到之前“口是心非”的原来是张易妨。

    “你可以走,但白渊渟不能跟你走。”天山派弟子道。

    “行。那我就炸死你们,哪怕你是神仙在这个距离也难以保全。”

    “那我就只能继续说下去了。”

    “你要说什么?”

    “冰魄其实在你的身上……”

    张易妨身体因这一句话而退后十步有余。

    “你究竟是什么人……不过……你们敢抢,我就炸死我自己,爆炸之后什么都没有了。”

    “实际上你就算把自己炸成粉末冰魄也不会破碎。不过你不必自戕,我不会抢。”天山派弟子转过了头,背对着张易妨摆了摆手。“你走吧,我保证你的朋友在天山上安然无恙。”

    “大难临头各自飞吧。”

    事已至此,张易妨握紧了羊皮袋子,一跃而出站在冰桥之上。

    他绝对没想到事情会发展到这样。

    他只希望能够获得白渊渟原谅,显然这里发生的一切已经超过了他的预想。